新加坡式葬礼一位老乡的仙逝

恋家荷花 · 发表于 27-8-2010 21:46:55|来自：新加坡

本帖最后由恋家荷花于 28-8-2010 01:30 编辑

很久前姑姑和妈妈他们初次见到我说：孙女们找的对象都只会说英文，不能跟奶奶沟通，如果知道可以和我用粤语交流肯定很开心。
我喜欢新加坡，觉得新加坡让我温暖可亲的地方就是有位上了年纪、和蔼可亲的老乡在这里。她在年轻时候胆子很大，拖儿带女地从广州偷渡到新加坡。她是我的Grandmother-in-low.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shopping mall里小叔为她推轮椅，那时候的她已经不能走路了，是我见过年纪最大的一位长者，高龄94岁。她很高兴见到孙子和我这未来长孙媳妇，她的笑容非常亲切，并用粤语跟我问好。在餐馆里面吃饭她就坐我旁边，依然自己可以夹菜。偶尔会摸摸我的手，那次吃饭我第一次尝到新加坡著名美食辣椒蟹和胡椒蟹。后来知道这道菜很贵，新加坡本地人在特殊日子很爱点。
第一次给奶奶肿得像猪蹄的脚涂药膏按摩，那时候我没有经验不会弄，她跟儿媳妇说还是孙女推的好。第二次我便更加卖力和小心了，给她的脚和腿都做了按摩，第三次、第四次，她开始上瘾了，见我就叫我帮她捏脚。
“阿尔！”她叫。
我点头叫奶奶。
“过来帮奶奶捏脚。”这是每次见她问好后的下一句。
你肯定不能想象这位老人家有多可爱。
我觉得她最可爱的地方就是每次讲要上大号，家人便动身准备东西让她上厕所，她马上制止，闭上眼睛，徐徐道：等一下先。
奶奶吃饭很有习惯：一碗热腾腾的粥、一杯热水。她吃饭的时候碗底都要垫纸，吃的时候最安静不讲话不叫人。（如果很热她会说：hot.她只懂讲简单的英语单词以便命令女佣工作。说到女佣，还要讲讲奶奶在女佣的选用上很挑剔，会经常说她们这里做不好那里做不行，换了不知道多少个。）吃完粥拿碗底的纸抹嘴，再喝热水漱口，将水吐在碗里，一连要漱五、六次。因为讲话费力，她通常用手势，指点拿梳子、纸巾、喝水，如果我不知道拿什么她会冒出一个英文单词water,她以为我不知道并跟我解释道：water是红毛话（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说的英文）。
每周六我们一家人都会聚餐，这是奶奶最盼望的时刻，因为她有好东西吃了。她会梳好自己的头发，坐上轮椅，固定地在座位下放纸巾，然后扶手旁边放垃圾袋。需要假牙时候会指指自己的嘴巴，在家里她就是女王。
葬礼
奶奶躺床上后一直喜欢问三个问题：今日拜几？现在几点钟？几时吃粥？家里人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重复。妈妈星期一至五下午都回去奶奶家照顾她，然后晚上吃饭告诉爹地奶奶的情况，我和老公几乎是星期六、日有空时候见奶奶。她的情况一个星期比一个星期糟糕，我和生母在电话里讲，她都说奶奶还有时间等的。可是在观音诞这天我突然给了她一个惊讶的消息：奶奶去世了。连我自己都不相信、都不确定。下午4点多我从家里将观音诞穿的红衣换做黑衣，急急走去奶奶家，便看见丧礼用的**围蓬和白色凳子，我在新加坡第一次参加了王老师母亲的葬礼，很清楚也很不想确定那是在准备奶奶的葬礼，我一看见便想，是谁家的长辈去世了？刚好我奶奶也叫不醒，莫非？看见姑姑和妈妈我很确定那便是奶奶的葬礼，我早上看到妈妈说叫不醒，上学我也不确定奶奶去世了。因为妈妈说要等医生判断是否昏迷，我心里一直不愿意承认奶奶已经去世了，直至在到奶奶家前我还在想一定是她昏迷了，现在我过去或许还能看到奶奶在吃粥，原来一切都是我的幻想。我亲爱的奶奶真的与世长辞了，全家人跪地，妈妈和老公让我先站一旁看，不久来了辆车，抬下一具白布裹住的瘦长尸体，众位长辈大喊：妈，回家了。看着尸体抬入灵堂去更换服装，亲戚们跪地拜拜，我站在柱子边对着奶奶的灵堂不自觉哭了起来。在奶奶的棺椁布置好后，我进去看她。她化了妆看起来很安详，跟她去世时候的样子不太像。我落下泪来：奶奶，你走了，我怎么办？你还没看到我披头纱（穿婚纱）。你睁开眼睛，那样我还可以告诉别人你只是昏迷了，现在你要起床吃粥了。
听妈妈说葬礼从星期五开始做到星期三出山共六天，比平常多出一天。葬礼上来了很多人，我有次还想问老公，来的人数有没有占新加坡总人口的十分之一？
今天是星期一是道士念经指引奶奶过奈何桥的一天。仪式从下午3点开始直到晚上10点半。3点是由大伯、大伯娘、爹地、妈妈、姑姑他们跪拜。我们晚辈和其他亲戚是晚上7点开始。集体跪拜、打坐、排长龙过奈何桥并且投币到桥旁边的水盆里，寓意买路钱以便奶奶更**桥。过桥重复了4、5次。然后是跪拜如来、跪拜奶奶灵堂。再领亲戚送给奶奶的衣箱跪拜，然后是焚烧衣箱和10袋精心折叠的冥纸，在焚烧前我们必须围成一个圈，头看地下叫奶奶领一箱衣箱。直到烧好后我们都不能看焚烧炉，转身脱掉各自的袜子后到如来佛主的灵堂跪拜最后吃掉做好法的米糕，每人一两口便是完成了仪式。（很重要一点便是经期的女性被说为不干净，不干净不能过桥，只能从桥下过，也不能吃米糕。）
丽宜姐姐没有和我们一起拜，她不信佛教。她也告诉我们大家奶奶知道她不信佛，跟在世时候的奶奶讲她不能在她丧礼上参拜，奶奶很气地回答：“我知道，你以为我傻的？”她真的是一位很聪明很明理又可爱的奶奶。我要记录下这些有关奶奶的点点滴滴，期待我老的时候回味而且告诉我的子孙她是多么聪明的奶奶，希望大家不要忘记她。
还有点在丧礼上让我哭笑不得的是：老公的朋友来了，丽宜姐姐问我：知道奶奶怎么称呼阿强（老公）几位朋友？高佬、矮仔、瘦佬、还有肥仔……等。她真的很搞笑。妈妈很气告诉我，不可以给人起花名的，像奶奶说别人，后来她的孙子（妈**孩子），一个肥仔一个矮仔。我的妈妈也很可爱呢。奶奶去世了，妈妈也很伤心，过去偶尔会有些婆媳的小争执，在发现奶奶去世时大伯娘和妈妈、姑姑都哭得很伤心。再看到她们哭后我才敢哭，我怕如果奶奶只是昏迷而我的哭就像在咒她死亡。(写着记录，突然想起奶奶的好，竟有点太想念奶奶而哭得写不下去。)
短短半年时间，我就如此喜欢这位老人，她在我心中毫无缺陷。总会想起她含笑慈祥地坐在床边和我招手叫：阿尔。然后就握手不想放。奶奶，一路走好。我真想生个属蛇的女宝宝，或许那会是奶奶的转世。
在新加坡，再没人可以像奶奶这样疼我了。我也会好好珍惜妈妈，让她像奶奶那样安详地高龄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