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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亞沙羅法師(Ven.Jayasaro)
修恩.奇威通(Shaun Chivert-on迦亚沙罗法师)一九五八年生于英国维特岛。在学时成绩优异;但在十四岁那年,有机会和一些年长的童子军在摩洛哥待了三个星期,而引发了他对旅行的爱好。因此他离开学校之后,就决定以搭乘巴士的方式经陆路前往印度。
之后的十八个月,他游历遍及整个印度,途中同时对东方宗教和禅修产生了兴趣。一九七七年,搭便车式的回程,经过伊朗教了三个月的英文。回到了英国,婉拒了索塞克斯大学(Sussex University)提供继续就学的机会,他选择为担任工程师的父亲工作。
随后的一年当中,他开始亲近汉普斯特精舍(Hampstead Vihara)。一九七八年他成为了一位在家行者(Anagarika),在牛津附近的奥肯贺特(Oakenholt)随阿姜苏美多(Ajahn Sumcdho)结夏安居。之后(同年十二月)前往泰国,想在那儿成为一位比丘;终于在一九八〇年从阿姜查正式受了比丘具足戒(upasampada)。目前(一九八八),他住在泰国的国际丛林寺院(Wat Pah Nanachat),协助出家僧侣的训练工作。一九八八年陪同昭坤般若难陀长老(Tan Chao Khun Pannananda)访问英国。
译者按:迦亚沙罗法师现为泰国国际丛林寺院(Wat Pah Nanachat)的住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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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六年,迦亚沙罗法师和阿毗恰特法师(Ven.Abhichat)曾经在巴蓬寺一些长老法师的要求下,一起着手准备了阿姜查的传记。一九八八年,迦亚沙罗法师陪同昭坤般若难陀长老访问英国,担任长老的翻译,同时探望俗家的亲人。底下关于阿姜查一生中的一些描述,就是取自迦亚沙罗法师同年八月于阿玛拉瓦第佛法中心(Amaravati Buddhist Centre)对大众的开示。
阿姜查有了弟子之后,他擅于用种种善巧的方法来帮助他们,因为他自己也曾同样地经历过许多的问题和困难。
第一次见到阿姜查,是在一九七八年十二月的月圆日。那年我在英国的奥肯贺特随阿姜苏美多雨期安居,成为—位受持八戒的在家行者,安居之后就去了泰国。当我抵达巴蓬寺,当时住在那儿的有位澳洲籍的帕目陀法师(Ven.Pamutto)带我去见阿姜查。他正坐在他的茅蓬下喝茶,他看着我,而且非常亲切地微笑!他递出手中的茶,于是我跪行着过去接了这杯茶。当我转身回到原地时,发觉自己眼中的泪水竟不自主地泉涌而出,我被感动了好一阵子。从那天起,我只想成为阿姜查的弟子,除此之外,我不曾想过要离开这个道场去做其他的事。
人们总会认为西方人要待在这个寺院,语言上一定会是个问题,但事实却不然。有人曾经问阿姜查:「师父,您是如何教导那些外国弟子的呢?您会讲英文或法文吗?还是会说日语或德语呢?」
「不会!」阿姜 查回答。
「那他们要怎么办?」这个人又问。
「居士啊!」阿姜查问:「你家里有水牛吗?」
「有,师父!」他回答。
「有没有牛、狗或鸡呢?」
「有啊!师父。」
「那请你告诉我,」师父回道:「你会说水牛的话吗?你会说牛的话吗?」
「不会!」居士回答。
「好,那你说它们要怎么办呢?」
对师父而言,语言文字事实上并不那么重要,他看透了这些外在装饰用的语言文字与文化,他也看透了人心始终周旋在贪、嗔、痴当中,转个不停。他的训练方式,就是直接地指出我们的心念、指出我们心识运作的惯性。他总是告诉我们,欲望带来的只有痛苦,而让我们直接地去看到四圣谛。对他而言,揭露出欲望的方法就是去打击欲望;在他的字汇里,「教导」和「使苦恼」或多或少是可以互换的。
像这样的训练,唯有道场里的每一个人对老师有很大的信赖时才可能奏效。如果还有丝毫的怀疑,认为他可能是出于恶意或对权利有欲望的话,那么将得不到任何的法益。以阿姜查来说,每个人都可以看出他有绝大的勇气和不屈不挠的精神,也能信任他是发自内心的慈悲。
起初,他会教导我们「放下」,他也会教导许多当我们无法放下时的方法,他会说:「我们要忍耐!」通常人们只在理解的层面上了解什么是放下,但是一旦面对障碍时,却无法放下。耐心地忍可以说是他教导的核心。他经常改变寺里的日常作息和工作,让你不会对习以为常的生活模式有所执着,却也因为这样,时常令人觉得困惑,觉得自己不知身在何处。而他也总会在那儿观察,使你不会过于散乱,这就是与善知识共同生活最大的意义——你会感觉保持念住是必要的。
回顾阿姜查早期的生活,光看他也曾经历过的这么多的问题,对我就有莫大的鼓舞。通常在一些高僧的传记里所得到的印象,大师们大都是童贞入道且宿具慧根,在修行上不须费很大的功夫。但对阿姜查来说,修行却是非常困难的;头—个来说,就是他有很多感官上的欲望。他对美丽的必需品也有过很大的贪着——像钵与袈裟等等……。他决心要断除这些贪着的习惯,不再需求任何东西——即使是在戒律中被允许拥有的东西。他说有一次他的袈裟穿到破烂不堪,他的五衣磨得像纸一样的薄——因而他连走路时都得非常小心,就怕它裂开。有一天,他蹲下时稍不留神,竟整个裂了开来!他没有布可以缝补,还好想起了门前有块擦脚布,这才将布洗净后拿来缝补五衣。
阿姜查有了弟子之后,他擅于用种种善巧的方法来帮助他们,因为他自己也曾同样地经历过许多的问题和困难。在另一个故事里,他提到自己是如何地下定决心要断除[关键词屏蔽]的;他决定在三个月的雨期安居当中,绝不看女人;以坚定的意志力,他做到了。然而就在安居的最后一天,很多人来到寺里供养僧众,他心里想:「三个月来我已经做到了!就让我来看看现在到底如何了。」他把头一抬,那时候,一位年轻的女人就正好站在他的面前。他说,这一个撞击就像被闪电击中了一般!于是他终于了解:仅仅感官上的克制,虽然重要,却是不够的。无论一个人如何留心地去克制眼、耳、鼻、舌、身和意念,如果没有智慧去了解贪欲的真实面貌,那么是不可能从中解脱的。
他总是强调智慧的重要:不要只是克制,而是要保持念住与正思惟。否则就算你非常努力并且具有些微反省力地将自己完全投入修行,就算可能产生很强的专注工夫,但到了最后却令人失望。很多出家众就像这样子,通常当他们达到某个瓶颈时,就认定自己无法在这辈子能有「重大突破」,便还俗去了。他一再地强调,继续不断的努力,保持恒长心,远比在—段短期间内的勇猛精进来得重要——不然可是有滑落谷底的危险。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继续不断,细水长流,这才是修行的真功夫。
在念住的修习中,什么是必须的呢?他教导我们,对于我们所思、所做和所说的(身口意),保持不间断地觉知。这不是我们现在是否是在闭关静修期间的问题,也不是住在寺院中或在外行脚的问题;而是保持恒长不间断的问题。 「我现在正在做什么?我为什么这样做?」——恒长不间断地观照每一个当下所发生的事。 「我们的心是坏的念头还是善念?」在修行刚起步时,他说,我们无法持续念住,我们的觉知力是断断续续的,就像水珠从水笼头—滴滴地滴下来—般;但是,如果我们恒长不断地继续用功下去,到最后,这水珠与水珠间的空隙便会逐渐缩小,而成为持续不断的水流。这条念住之流,正是我们所要达到的目标。
更值得注意的是,师父他很少谈到有关开悟的境界或是禅那(jhana)的层次,因为他深知人们是如何地执着这些名词名相,以及认为修行是从这个阶位到那个阶位的。有一次,有个人问,某某人是不是已经证了阿罗汉果——已经彻底觉悟了呢?他回答说:「如果他是,他就是,如果他不是,他也就不是;而你是你,不是他,所以你就只管在自己的修行上用功吧!」他对这样的问题仅作简短的回答。
当人们问到有关他自己的成就时,他从不自我夸耀或声称自己的不凡。在他谈及人们的愚痴时,他不会说:「你们就是这样子想,你们就是那样子想!」或是「你们就是这样子做,你们就是那样子做!」相反地,他总是说:「『我们』就是这样做,『我们』就是那样做!」他这般属于个人方式的说话技巧,经常让那些听完开示出来的人们都觉得师父就像是直接地在跟他们说话一样。另外,经常会有一些人,带着个人的问题想来和师父谈谈;而巧合的是,就在当天晚上,他对大众的开示中,便已正好含盖到这个主题了。
在建立道场方面,他从伟大的禅修老师阿姜曼那儿以及从他行脚的这些年当中所待过的地方得到很多的想法和启示。他非常强调僧团共住的意义。在大般涅槃经里〔南传长部经典中的第十六经〕,佛陀谈到,僧团的福祉(兴盛不衰)有赖于众多僧伽经常的集会,在和谐中,共论僧事。阿姜 查很强调这一点。比丘的戒律——毗奈耶——阿姜查把它当作是非常重要的训练工具,这是他在自我修行中所发现的。他经常讲解戒律直到凌晨的一、两点,而早课的钟声是在三点时响起的。僧众们有时怕回到自己的茅蓬里会一觉不起,于是就只斜靠着树休息而已。
特别在他早期的教导里,环境是相当困厄的,就连最基本的需求,像灯笼和手电筒都缺乏。在那些日子里,森林又深又暗,还藏有许多野生而且危险的野兽。夜深时,你可以听到僧众们回茅蓬时制造的喧杂声,他们大力地踏行,同时大声地唱诵着。有一次,有人供养寺里二十支的手电筒,但很快地电池用完了,于是又全部送回库房里、束之高阁,因为根本就没有新的电池可替换了。
有时阿姜查对跟他共住的人非常严厉。他承认自己的条件优于弟子,他说当他的心进入专注止于一境的状况(Samadhi 三摩地)三十分钟,就能如同睡了整晚般。有时他整整开示了好几个小时,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覆同一件事情,同样的故事也已经说过上百回;但对他来说,每一次,都好像是头一回那般。他经常坐在那儿笑得叽哩咯乐,而其余的每一个人却不断地望着时钟,心里想着不知何时师父才会让他们回去!
师父对那些受苦较多的人似乎有着特别的关心,而这通常是指那些西方弟子。有一位来自英国的提塔婆法师(Ven.Thitappo),师父就给予他很大的关照,也就是说师父要折磨折磨他、让他苦恼。有一天,大群访客来到寺里,就像往常一样,阿姜查在那些泰国人面前夸赞外国僧众,借此教导他们。他称赞外国僧众的聪明伶俐,「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好好的,他们都是很好的弟子。」他说:「他们每一位都很好,但是除了这个以外,」他指向提塔婆法师「他真的很笨!」几天之后,他问提塔婆法师:「当我那样子对你时,你生气吗?」提塔婆法师回答说:「有用吗?那样的话就像在跟一座山生气一样!」
有好几次人们在阿姜查面前提到,他像是一位禅师,「不,我不是!」他会说:「我像阿姜查。」曾有一位韩国法师来拜访,他喜欢问「公案」的问题,阿姜查完全被难住了,他认为那些人都在开玩笑。有一天,这位法师告诉阿姜查有关风与幡的禅的故事,然后问:「是幡动还是风动?」阿姜查回答:「都不是,是心动!」韩国法师心想实在太棒了,立刻向阿姜查顶礼。但是阿姜查却说,他正好在泰译的六祖坛经里读过这篇故事。从这儿可以看出,在你能够正确地回答问题之前,先懂得游戏规则是多么地必要!
我们大多数的人都易于将「深奥的」和「复杂的」混淆在一起,因此阿姜查爱让我们知道,深奥的其实是非常单纯的。 「无常」这真理是世界上最平实无奇的事,却也是最深邃的;他非常强调这一点。他说,能以智慧住世的锁钥就是常念「无常」。他不断地叮咛我们,「没有任何东西是—定不变的!」他经常用—句泰国话——「mai-naa」,意思是「不定的」。这种教导——「它是不定的!」他说,总括了佛法的全部智慧。当禅修时,他强调,「除非我们能够真正地了解它们,否则,我们无法超越种种障碍。」意思是要了知它们的无常性。
经常,师父会说「杀烦恼贼」,而这也就是指「彻见它们的无常性。」「杀烦恼贼」是泰国东北禅修丛林传统里的惯用辞,意思就是借着清清楚楚地洞彻烦恼杂染的真面目,然后超越这一切。
在这个传统中,比丘的「工作」,虽然被认为是投身于正式的修持,却不表示没工作做。一旦有工作必须做时便去做,而不起无谓的烦恼。如果一个人能正确地了解这个道理,那么,工作和正式的修行是没有什么两样的;相同的原理适用于这两种情况,因为同样都是身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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