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猴大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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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猴大圣
                   闻雪思
              
   村子里的山柏叔养了一只猴子，叫大圣，可逗人稀罕啦。
   大圣五短身材，长着一个小小圆圆的脑袋，有着一双滴溜骨碌的圆眼，扁扁塌塌的鼻子，凹凹瘪瘪的脸腮，呲牙露齿的尖嘴，长手长腿长尾巴，浑身布满茸茸的棕色绒毛。不动的时候，猴模人样，老气横秋的，像个佝偻的小老头。一动起来，却人模猴样，活蹦乱跳的，立时变得像个淘气的孩子。
   山柏叔的大圣是只孤儿，山柏叔是在山上林边捡到它的。它也许刚从母猴身上跌落下来，小丁丁、孤零零的，正蜷缩在草丛里哀号啜泣呢。山柏叔觉得可怜，就将它抱回家，用米浆喂它。小家伙吧唧吧唧的，缓过神来，竟然活了下来。山柏叔喂它点青菜、水果、花生和薯类的食物，它都喜欢吃。山柏叔没拴没锁没关它，想让它恢复健康后自己回归自然，回到猴群中。没想大圣没走没逃没离开，却似乎依恋上了山柏叔。山柏叔下地它跟下地，山柏叔上山它跟上山，山柏叔回家它也跟回家，简直是山柏叔走一步它跟一步，走哪跟那，几乎形影不离。山柏叔是个孤独的鳏夫，家中无人，也从心眼底喜欢这只粘赖自己的小猴子，遂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大圣，用些红红绿绿的边角布料给这只小猴子做了几身行头，穿戴装扮起来，带在身边为伴。
   嘿，大圣穿戴起衣冠，还真是有模有样。穿身红袍乌纱，就像古代的官吏老爷。穿身制服便帽，俨然现代的干部职工。若是戴顶草帽配小褂，再扛把小锄头，活脱脱一个老农民。要是将草帽换墨镜，再拎根小棍子，那就像电影里头黑帮的地痞喽啰，跟在山柏叔身后摇摇晃晃地溜达，够吓人的。小孩子们最怕戴墨镜的大圣，远远瞧见都躲开了。大家最喜欢的是身穿红袍乌纱的大圣，常常情不自禁地靠近围观，还不时有人逗它：“大圣，你是个什么官衔？”“大圣，你是几品官？”“哎哟，大圣，你可是个大官哪！”“大圣，你这官没有品从呀。”“大圣，你这官没品，想是大之极也。”“啊，大圣，原来你是弼马温哪！”“弼马温！弼马温！弼马温！”孩子们在欢呼中哈哈大笑，在欢乐的笑声一哄而散。
   大圣听不懂人们对它的揶揄，但能感受到孩子们的欢乐。大家高兴，它也跟着高兴。猴子兴奋起来，两眼熠熠放光，呲牙咧嘴，手舞足蹈，摸耳抓腮，呵呵哈哈哇哇地大叫。倘若生气了，它也会呲牙咧嘴，眼冒金光，但叫声变成了带愤怒和恐吓意味啯啯嘎嘎的嘶叫，有时还会抓挠人。猴爪子又长又尖，抓着挠着都不是什么好滋味。聪明的人似乎都明白这一点，因此，很少人会去故意招惹猴子。当猴子发怒时，大多数人或是理智地避让，或是知趣地躲开，以避免不必要的伤痛。有只野猪大概并不明白，当它闯进庄稼地里时，山柏叔正带着大圣在地里干活呢。也许是饿急了，也许是这头野猪并没有将小猴子放在眼里。任凭大圣如何蹦跳威胁，如何咆哮恐吓，野猪毫不理睬，也没后退一步，自顾自吭哧吭哧地埋头胡拱乱啃。大圣一个筋斗翻骑到野猪背上，狠狠一顿撕挖抓挠。野猪顿时疼痛难忍，嗷嗷嚎叫着逃窜。山柏叔和村民闻声赶来。当晚，全村人都饱享了口福。
   村里不少人对大圣产生了兴趣，纷纷毛遂自荐想为猴师表。有人想教猴子认字写字，大圣能根据人的读音一一指认相应的字，但不明其义，也摹写不了。有人想教猴子识数，却意外发现大圣并不是朝三暮四之徒，任何时候无论给它三个还是四个香蕉它都欣然接受，生掰活剥狼吞虎咽全然下肚。有人想教猴子绘画，课后只能目瞪口呆地对大圣现代派的艺术风格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全世界实在都没人看得懂它用颜料涂抹出来的色彩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无人不相信大圣不懂得艺术，因为不管水盆中画的是水果还是月亮，它都会不厌其烦地去捞，哪怕弄得自己浑身湿漉漉。只是谁也无法教唆猴子火中取栗，大圣会瞪着恶作剧的人，抢夺阻止他们往火中投掷的食物。却绝不肯冒险挨烫，让手臂上的绒毛丝毫受损，它宁可眼睁睁地看着火中之食化为灰烬。
   还是山柏叔教育有方，他专门负责大圣的体育教学。他教猴子翻筋斗，大圣一个筋斗能翻三米远，相当于九千毫尺。两个筋斗就是十万八千毫尺，与孙悟空的筋斗云有一比。他教猴子学走路，大圣直起腰板用两条腿溜达，扭扭捏捏连蹦带跳能晃悠一路。他教猴子骑自行车，大圣蹬起车来比人还麻溜稳当，时而快，时而慢，悠然自得，轻松自然。经山柏叔培训，大圣还学会了投篮、跳绳、蹦高、攀援、杠环等体育项目。它最拿手的是杠环运动，无论是单杠、双杠、高低杠、吊环、平衡木还是秋千，它都一学就会，动作翩翩，灵活自如，花式多样，高人一筹。大圣最笨拙的是赛跑，它可以人模猴样地漫步，但一跑起来它就四脚着地背朝天往前窜，快是比别人快了，但却明显犯规了，不能算数。
   大圣以其活泼、机灵、敏捷的表现赢得全村人的喜爱，山柏叔更是对其疼爱有加。天天和它同吃、同住、同劳动、同玩耍。大圣也乖巧伶俐，善解人意，与山柏叔形影相随，非常亲密。然而这几天山柏叔忽然觉得大圣似乎食欲大增，香蕉、水果、薯类食物刚端上来，它会立刻抢走，躲到隐蔽处食用。开始，山柏叔以为是猴子长大了，天性恢复，并不在意。渐渐地，山柏叔又看到大圣的精神状态似乎有点恍恍惚惚，心不在焉，而且常常趁午间晚间休息时偷偷溜出屋子。山柏叔觉得奇怪，遂悄悄尾随大圣。结果极为诧异地发觉大圣每天拿走的食物并没有自己吃掉，而是藏了起来，而后又将这藏起来的食物送给村外的一只猴子。这只猴子看来是只雌猴，山柏叔追踪到时，大圣正和它一起坐在枝头，亲密地相偎相依，互捋毛发，抓捉蚤子。山柏叔恍然大悟，难怪大圣这几天屁股那么红，原来坠入情网了，正在恋爱呢。
   山柏叔以香蕉水果为诱饵，设法抓捕了这只雌猴，想给大圣陪伴配对。但这猴子并不领情，眼睛闪着金光，骨碌骨碌地转，整天想逃跑。山柏叔用绳索拴住它，它更加狂暴郁闷，呜哇吼叫，不时突然撕咬攻击大圣，不听山柏叔的管驯，破坏物品，甚至闹绝食。一天，山柏叔外出回来，发现家里只有大圣，雌猴失踪了，地上摊着解开的绳索。山柏叔问大圣：“你放走的？”大圣泪眼婆娑，点点头。山柏叔抚摸大圣，轻声说：“你也走吧，去找它。”大圣泪水滴答，一稽磕地，脱下衣帽，走进山林，从此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