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刽子手老黄

肥兔也哼哼

刽子手老黄 <br/>　　　 　　　　　　　　　　　　　　 <br/>　　每年冬天，艳阳高照的时候，住在对面小巷里的小屋里走出一个身材矮小，象烧红的虾米一样弯曲的背的垂暮老人，眯缝着眼睛靠在板门前晒着太阳。 <br/>　　他住在这条小巷里已经很久了，记得我搬过来住的时候，就很少看到有什么来往的朋友，好象个个见到他的时候，就象遇到瘟神一样躲着他！大家也只知道他叫老黄，至于他的真正的名字也很少有人提起。 <br/>　　有一次，我听隔壁家人的一个长辈说起，老黄他曾经是一个刽子手！ <br/>　　他曾经是刽子手，当时我一听，竟然也感到有些意外，象他现在这付瘦小的模样，竟然也会做过刽子手！现在也终于明白人们见到他为什么会躲开。 <br/>　　陆陆续续地我从一些长辈的口中得知老黄的一些过去。 <br/>　　每当看到老黄靠在板门前的时候，我多免不了要多看几眼，看到他那双布满早已疲倦的面孔，还有那付面无表情的神情！不知为何，从他身上总感觉到一种神秘！ <br/>　　竟管周围都说见到他实在是晦气不过，但内心的好奇心在驱使着自己。一个没有阳光照耀的冬日里，我竟然会走过去敲响老黄的板门！ <br/>　　“谁呀！”里面传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br/>　　“老黄开门，是我。”我回答道。 <br/>　　“你是谁？已经快十几年没人敲响这扇板门了。”老黄道。 <br/>　　“我是你附近的一个邻居。” <br/>　　“哦！”了一声。 <br/>　　我听见一个蹒跚的脚步声走到板门后，打开了门闩！ <br/>　　板门打开了，我闻到这座神秘的屋子里传出一股酸臭的气味。连忙捂住了自己鼻子，老黄好象看到了我这付表情，然后道：“要是嫌屋里臭，就不要进来了！” <br/>　　“不，老黄，一点也不酸臭！”我连忙撒了一个谎！ <br/>　　老黄一听，突然笑了笑，他的牙齿基本上已经掉光了，笑起来的时候，脸部紧皱的肌肉也被拉到后面去！ <br/>　　老黄的小屋里设置很简单，里面摆设的都是很陈旧的东西！ <br/>　　我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这时看到一张陈旧的桌上摆着一瓶白酒，还有一碟花生米。老黄慢慢移动脚步，用不清楚的口气朝我点了点头道：“地方简陋，你随便坐吧！”他说完的时候，自己又一个人坐了下来，端起桌上放着的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夹起花生米往嘴里送，有一点我不明白，象他这样一个牙齿都基本上脱落的老人，为何还能吃下花生米！ <br/>　　“你平时喝酒吗？”老黄问道！ <br/>　　“喝一点，不多。”我道。 <br/>　　老黄没有再问话，随手又拿出一个杯子放在桌上，倒了一杯，然后把手一推送到我的面前道：“来，陪我喝一杯！” <br/>　　我接过酒杯，看着他那付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一饮而尽！ <br/>　　“好，够痛快！”老黄竟然竖起拇指夸赞了我一番。随即他自己也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br/>　　我看到他喝完酒的时候，嘴里“哈”了一声，然后习惯性地伸出右手在嘴角边抹了抹，看着我道：“你有什么事，就问吧！” <br/>　　“老黄，平时我听一些人说起，你以前曾做过操刀的行业。”我之所以没有说刽子手，是怕他反感！ <br/>　　哪知一听，向我“啐”了一口道：“小子，不就是刽子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br/>　　我一听，顿时哑口无语，不知该如何问下去。而这时老黄他自己却自言自语起来道：“老子当年吃这碗饭，还不是给穷给逼的，要是老子有吃有喝，谁他妈的会去干这等缺德有辱祖宗的行业。”说完的时候，他的情绪好象显得有些激动。 <br/>　　“老黄，我不该问你这事，怪我多嘴。”我连忙向他道歉。 <br/>　　“屁，你小子，这事问问算得了什么，老子当刽子手杀人的时候，将人的头颅砍下来也算不得什么？”老黄道。 <br/>　　“老黄，你杀人的时候，是不是双手紧握大刀将犯人的头颅砍下来！”我内心的好奇在驱使着自己问下去！ <br/>　　“屁。”老黄这时又给自己连续倒了几杯酒，开始猛喝了起来。醉醺醺地道：“你小子知道个屁，杀人的时候，先得喝酒，给自己壮壮胆子，再把酒喷洒在刀口上，向天祭刀，也好给自己解轻一些罪孽！再把刀背横在左手臂上……再看准犯人的脑袋，啪地一拍，把他往前一推，将他的头颅按住，就这样，然后合用巧劲，将犯人一刀了结！头颅落下来，也好给他们解轻痛苦。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br/>　　老黄一边说着，一边在我的脑袋后面指点出来，可能他做惯了刽子手，出于职业病，最喜欢看别人的脖颈，寻思在哪里最适宜下刀。 <br/>　　我站在那里不由地整个人毛骨悚然，吓得躲到了一旁！ <br/>　　老黄看着我这付样子，便指着我哈哈大笑道：“又不是真砍脑袋，你怕什么？就算是真砍袋，有些人也没有怕过！” <br/>　　“谁没有怕过。”我不由地问道。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不怕砍脑袋的人存在！ <br/>　　“一个三十年代的好汉，他在临死的时候，自己把脑袋伸到我的面前然后对我说道：”来吧，快将老子的脑袋砍下来祭天。“你知道干刽子手这行业，平生最怕的是什么吗？”老黄问道。 <br/>　　我一听，摇了摇头，我又没有干过，怎么会知道干刽子手这行业最怕是什么呢？ <br/>　　老黄看了看我的表情，然后显得有些得意道：“干刽子手这行业，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好汉，当好汉把头颅伸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刽子手的心一样会毛骨悚然，杀与不杀都不由他们，因为他们是刽子手，刽子手是一行替人砍头杀人的行业。”他说完的时候，长长地缓了缓一口气！ <br/>　　“你怕过吗？”我问道。 <br/>　　“怕过，当我看到他把脑袋伸到我跟前的时候，整个人在颤抖。生怕那一刀下去之后，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冤魂！”他说完的时候，好象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愧疚！ <br/>　　“但是你最后还是杀了他，是不是。”我问道。 <br/>　　“是的，最后，我还是砍下了他的头颅，将他高高地挂在城头上面示众！”不知为何，他说完的时候，竟然捧着脑袋痛哭了起来！好象这是一件对他来说是一件刻骨铭心的事情！ <br/>　　看着他这付表情，我不忍心再问下去，便起身向老黄告辞，不知为何，走出老黄的小屋后，回到自己的住处，一个人呆在那里，总会浮现刚才老黄的那付表情！ <br/>　　平时听人说起，要是谁跟老黄接触之后，必定会带来晦运！可一好几天过去了，我的生活依旧还是很平静，没有多少起伏和波澜！ <br/>　　没过几天，我又忍不住的去看望了老黄，走到小屋前，敲了敲门。 <br/>　　“推门进来吧！”里面传来老黄的声音！ <br/>　　我推门而进，看见老黄正呆坐在那里！他的面色越来越差！ <br/>　　他见我进来，然后眼睛一亮，便道：“小子，你又来啦！” <br/>　　“又来了，老黄。”我点头道。 <br/>　　老黄突然睁大眼睛看着我道：“小子，身上有钱吗？” <br/>　　我一听吃了一惊，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问起钱来，便道：“有，但不多。” <br/>　　“多少？” <br/>　　“就一百多。” <br/>　　“够了，够了，卖一瓶花雕酒够了。你能花钱为我去卖一瓶花雕酒来！” <br/>　　“花雕酒，好象市面上很少见到。” <br/>　　“小子，你真不懂得酒市，就在附近的杏天林小巷里的一家绍兴人开的杏天林酒店里就有花雕酒。” <br/>　　“你怎么知道。” <br/>　　老黄一听，眯缝着眼睛看了看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可知道当年老子当刽子手的时候，壮胆喝的就是花雕酒。绍兴花雕酒不仅可以壮胆，还具有一个文人的气息，要是那个诗人喝下去，肯定会兴致而来，挥洒一篇！” <br/>　　我一听，看了看老黄那付认真的表情，便笑了一番！ <br/>　　“小子，你到底是舍不舍得。花雕酒太贵，老子已经好几年没喝了。” <br/>　　“行。”我一拍大腿，咬了咬牙决定了下来道。 <br/>　　“小子，有气度。这花雕酒我不会白喝你的。”老黄这时笑道。 <br/>　　看着他的微笑，按他所说，朝附近杏天林小巷的杏天林酒店走去！ <br/>　　果真这杏天林酒店有花雕酒卖，花雕酒价格还算中等，口袋里的卖剩下来的钱，又卖了一些下酒的菜就兴致冲冲地回到老黄的小屋里！ <br/>　　老黄见我提着花雕酒进来，便高兴的站了起来，迎上前去道：“小子，你还真舍得卖，老子就交你这个朋友了。”说完，朝我的肩膀拍了几下！ <br/>　　我总感觉到浑身有些不自在！ <br/>　　老黄倒不在乎下酒菜，他接过花雕酒，就忙着为自己倒了起来，先是呷了一口，然后摇了摇头道：“这花雕酒的滋道不对，根本比不过当年老子施刑的时候所喝的那一种。” <br/>　　“老黄，有的喝已经算是不错了。现在都是什么年代，酒里掺点水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br/>　　老黄一听，无奈的摇摇头道：“老子看来以后再也喝不到当年那样淳正的花雕酒了。”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br/>　　看着连续喝了几杯，便见他整面色苍白的老脸一下子也通红了起来！ <br/>　　“小子，你是不是记者。” <br/>　　“记者，我不是记者。” <br/>　　老黄一听，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他妈的，老子平生最烦的就是记者了，老是拿别人的短来揭穿，这个世上谁没犯过错误，就算老子以前有过，现在改过，为什么就不能够让老子重新做人。”老黄说话的时候，显然是借着酒气带有几分气氛！ <br/>　　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也没有说话！ <br/>　　“你找我是不是想打听以往的一些的事情。”老黄盯着眼睛看着我道。 <br/>　　我点了点头！ <br/>　　老黄一见笑了起来，然后举起杯子，打着酒嗝对我道：“小子，今天看在这瓶花雕酒的份上，老子就告诉你一些陈年旧事。” <br/>　　“老黄，吃菜。”我连忙道。 <br/>　　“有酒喝，菜可以不要。”老黄已经连续几杯酒下肚后，声音也有些变粗起来！ <br/>　　这一次，老黄借着酒气向我淘淘不绝的说了很多有关于他以前施刑的手段，象什么“蜜蜂进洞。”“三木”“老虎橙”“三脚脱”“苎麻剥皮”等等酷刑。他讲述的时候，脸上好无表情，好象这一些久远已逝去的历史对他来说是一种罪恶！ <br/>　　不知为什么，等他说完的时候，竟然扒在桌上哭了起来！脸上显得很伤心的样子！ <br/>　　一时自己不知所措起来，一个老人哭泣，一定是为一件很伤心的事情。 <br/>　　“老黄，你怎么啦！”我问道。 <br/>　　老黄抬头看了看我道，眼眶里含满泪花道：“小子，我的心情你是不懂得的，也许在这个世上谁也不会懂得我的心情。” <br/>　　我默默地望着他，的确，他的心情，我是不懂得的！谁懂得他的内心里到底在想一些什么呢？ <br/>　　“小子，在我余生之年能交上你这个朋友，我也满足了。来，咱们喝酒。”老黄又给他自己倒起酒来，同时也为我倒了一杯！递到我的跟前。 <br/>　　当一个人没有朋友的时候，酒的确是最好的朋友。 <br/>　　我接过酒杯，与他碰了一下，两人仿佛象一对老朋友许久未见一样，开怀大饮起来！ <br/>　　“你知道，人怎么死是最方便的吗？” <br/>　　我摇了摇头！老黄见我摇头，便也不再问下去！ <br/>　　我喝酒从来没有醉过，但这一次却不知为何醉了。 <br/>　　等酒稍醒的时候，看着老黄正喝醉酒仰躺在床板上，我上前为他盖了一床被褥。 <br/>　　要是他着凉了，可就麻烦了。 <br/>　　我走出去小屋的时候，才知道已是傍晚时分。 <br/>　　时间过的真快，和老黄呆在小屋里竟然已经过去半天的时间了。 <br/>　　之后的岁月里，我每当空闲的时候，必定会往老黄那里跑去，然后提上一瓶大白干与他对饮起来，时间呆久了，我的酒量也慢慢的高起来！有时候和老黄喝地高兴的时候，两人竟然会抱在一起开怀大笑！仿佛那一刻才知道这样活着的人生很有意义！ <br/>　　最令我高兴的事，老黄告诉我，自从他懂事以来，他的一生中没有多少高兴的事情。这段时间跟我交朋友，是他最开心的时刻！ <br/>　　这天，我象往常一样闲着无事，就到附近的小卖部要了一瓶大白干，然后提着大白干就往老黄的小屋走去！ <br/>　　离小屋不远处，我就习惯性的叫喊起来：“老黄，老黄……”往常的时候，必定会从小屋里传出一个声音：“快进来吧！” <br/>　　可这次却没有人应答！ <br/>　　不知为何，我的心嗝噔跳了一下，仿佛感觉到好象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br/>　　急匆匆地推门而进，我整个人呆立在那里，只见老黄面带笑容，握紧拳头，死灰的脸色缰硬地坐在那里！ <br/>　　我一见，闭上了眼睛片刻，不知觉中掉下了几滴泪水，在舌头里轻轻地叫了一声道：“老黄……” <br/>　　泪水已将视线模糊。 <br/>　　可是眼前的老黄却永远不能开口说话。 <br/>　　看着老黄面带笑容，我的心仿佛也感觉到一丝安慰！至少老黄他好象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br/>　　老黄静静地走了，从此与这个世界不再有任何的关系，不管他以前做错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不可愿谅的事情，都已成为过去！ <br/>　　与老黄交往的时间并不长，可不知为何，老黄的身影，还有那举止时常会在我的脑海里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