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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这娱乐圈可是没什么好消息给大家伙解解酷暑。6月23日传来噩耗,相声界一代宗师候耀文因心脏病突发未及救治,在家中仓促辞世,享年五十九岁。消息一经公布,四外哀声一片,连中央电视台都在第一时间打出了朴告。对于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讯所震惊的民众而言,这已不仅仅是告别一位深受百姓喜爱的曲艺大师这么简单,更象是以某种黑色的语气与形式,正式宣告了那曾经辉煌,影响了整整一代人的“大众曲艺”时代的结束。 世事是如此之无常,以往常被人戳在曲艺舞台上笑谈的生死话题,现今却成了忌讳,让人无幽可默。大半年前,马季的死已经让人唏嘘了好一阵,悲声覆盖了这新一年的精神气。可就在这沉重心情尚未平复、满腹忧患仍存的光景,就又走了候耀文。你说这是不是苍天故意安排下的恶作剧,游戏了这人间的造化。候耀文与马季,是现今相声行里仅存的两面旗帜,是自八十年代以来开宗立派并影响大潮流的两门宗师。两人在短短半年光景先后逝世,赫然如给了当前仍在滑坡倒退的相声界当头一棍,这个看似简单,却犹为致命的打击,似乎已隐隐宣告了以两人为首的京派相声的绝路。 自八十年代末至如今,北京相声行里人头并不繁盛。能够拿出来撑撑台面的,多半都走不出两家的门下,一门是侯耀文所执掌的世家门派,一门则是马季自侯家独立出来的堂口。但凡想在北京混出了头脸的相声艺人,都得择这两个门庭栖身,一方面可以有连年上晚会露脸的便利,一方面也好做事派活在城里城外的凑个小场。 在早相声界就有“马猴”(马侯)一说,当时是指马三立与侯宝林,暗寓两人独领相声行风骚,开立两大宗派的现实。在两位老先辈先后去世之后,这相声行里仍旧在热议着“马猴”(马侯),事实上人物就已经换做了候耀文与马季,这两个在北京曲艺圈里说一不二的大人物。 这候耀文与马季虽为两派山人,可渊源却大的很,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同宗嫡系。候耀文的父亲,是京门侯派相声的祖师爷侯宝林,父子之间虽构不上师承,但也有着深邃的渊源影响。现在人们谈起候耀文时,自然就先想到他那誉满天下的父亲,而提到侯宝林侯大师时,又不能不先想到他这个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儿子。由此可见,这侯家门第对其有多大的影响,而马季则是正宗的侯门弟子,是侯老爷子的四徒弟。虽然马季自己独立了山门,开了香堂收徒弟,但论及辈分与身世,候耀文怎么也得叫其一声兄长,呼上一声师哥。 两人空有同宗的渊源,术业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分。人们都知道,马季之所以独立出来开立自己的山头,就是因其创造并发展了一种新的相声形式,也就是所谓的“新派”,是经常被文艺界津津乐道并富有争议性的歌颂型相声。而候耀文,则仍旧坚持着“以传统救传统”的思维,坚信发扬传统相声的优势就是正道,而对所谓的新派、改革派的歌功颂德并不感冒。两者对比起来,也就是新旧之分,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价值取向,是绝对意义上的矛与盾。籍此矛盾之别,不仅两派门人均紧闭门户不相往来,就连有着同宗之谊的马侯二人也互不通气,只各自带领着一干人马站在对台唱吆喝。 国内惯有的门户之争,影响了曲艺界的良性竞争与发展,更是禁锢了北京相声行的生存空间。以姜琨、冯巩等人为代表的新马派,仍以集团优势占据着中央电视台的晚会。而以奇志、郭德刚等等为代表的旧侯门,则沦为外埠散沙,仅靠地方电视台的提携与大量的民间演出。传统相声的不得势,促使很多行内人走了新派的路线,说了歌颂型的相声。这样的结果,直接造成了传统行当的门庭冷落,在优秀的传统技艺尚未得到很到传承的时势下,就已经濒临了末路。 候耀文生前,论相声技艺是没得说,功夫扎实活计多,说实话满中国也难找出几个能与其匹敌。只可惜,他不是歌颂大好形势宣扬天下太平的主,所以但凡晚会,再好的活也没他的份,只能沦落到场边场下救场救火。在八十年代初,春节联欢晚会刚兴起时,我们居然是通过很偶然的意外才听到了候耀文的段子。那是84年,春节联欢晚会节目之间的安排出了问题,出现了十分钟左右的疏漏。由于是现场直播,现调整节目次序几乎是不太可能,只能临时想办法救火。这时候,导演才想到候耀文,把他叫上来让他临时想办法。结果他上了台,临时现挂,观众们是被逗乐了,可他的汗珠子可也流了满头。 打那次临时救场之后,候耀文才被更多老百姓所熟知。只是,这样的晚会毕竟不属于他,他更多时间都是抛弃自己的嘴上强项,被调去做其他与相声无关的工作。再后来,他就只能跟人家扎堆演小品。比如与赵丽蓉老师合作的那什么《英雄母亲的一天》,以及与黄宏拼台演绎的《打扑克》。 眼看着这歌颂型相声的红火,随着春节联欢晚会的热潮而升温,但是那种缺少根基与积淀的应景创作,必然会在一定时间里遭遇瓶颈,继而倒退走下坡。自九十年代以来,相声创作越来越流俗,几乎是千篇一律地喊歌颂口号,被观众们所厌倦。这时候,我们不难发现相声市场的衰败已然来临,即便是满场子堆大师也难以呼唤回观众的耐心。一时间,原本还能分出三六九等的相声明星们,骤然在百姓心目中降了格,都沦为了一类人。很多时候人们察觉,即便是连姜琨、冯巩这样的红人,也都没了号召力。一干人索性就转了业,姜琨隐退出书,冯巩去拍了影视剧,牛群跑去当了什么什么牛县长……也就是在这一门相声人马齐等饭辙,而行业呼唤转机的时候,马季却走了,留给徒子徒孙们一个不可收拾的烂摊子。 歌颂型相声告急,可传统相声同样也没啥好日子过。赚了银子的郭德刚不是救世主,他一人,又能带动多少同行同辈?可他一人,又怎能扭转新派歌颂型相声那根深蒂固的传播根基?正当人们把眼球都盯向他的师门,期盼侯门子弟能站出来重新把传统相声艺术推广到主流传播渠道的时候,候耀文又仓促病逝,留给世人以遗憾。眼见着京城这两大相声门楣,都挂起了白灯,这其中滋味,当真是让人难以品味、难以琢磨! 眼下,很多人都盯着马侯二人的履历叹息,说诺大个北京城,眼见就没了本地的相声台柱,快沦为外乡人的过埠码头了。我想,这种忧患其实也不无道理,先看马家门樯下,京门子弟寥寥,仅存的也无人可挑起大梁承担重任。而观其侯门一派,无论奇志还是郭德刚,都不是北京人,都是彻头彻尾的漂儿,承担北京地方曲艺复兴的责任,真可谓是勉为其难、出师无名啊!京门相声告急,而反观不肆意参合这京城俗世艳场的津派、海派、湖广宗派可真是热闹的很,也许,对这一贯闭门自封、自视高远的北京,他们压根也就不关心。要真是当真关心起来,那想必也就是人家把下米的粥锅推到了你前门楼子,替你置办伙食来了。 候耀文的死,并不只是乱了一家门庭,而是倒了北京城相声行里最后的一面本地大旗。自此,北京相声的概念就已模糊,甚至可以被北与南的概念所忽略,彻底随之陪葬入土。眼见这江湖已乱,横来了川陕湘粤鲁,把本已混杂起来的一方水土搅浑,北京相声的生死存亡,当真值得行里人垂下脑袋认真想上一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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