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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6-2009 14:38:13|来自: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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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经贪过虚荣,仓鼠养的都是最廉价的三线。中间有一只颜色特别浅,背线也模糊到几乎看不见。
我就一厢情愿的觉得是只变种,会长成银狐金狐之类,最不济也会是只变紫仓。所以对它特别优待。单独放食,第一个放出来洗砂澡(那时候的砂是最干净的)。别的仓鼠每天只喂两条面包虫,它是吃十条。
结果,它越大颜色越深,背线越明显,最后我绝望的发现,没有金狐银狐,没有变紫仓,三线就是三线。
其实根本不是它的问题,可我还是恼羞成怒的怪罪到它头上。
因为仓鼠养得多,放出来洗砂澡的时候,常常有不听话私自跑掉的。皮蛋跟卤蛋就靠嗅觉帮我捉,然后叼在嘴里还给我。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狗拿耗子吧。
皮蛋一般一捉一个准,卤蛋那时候总是狂吠,然后上窜下跳,在屋子里没头没脑的乱转,但一次也抓不到。
我就把那只我寄于很大希望,它却让我失望的三线放在卤蛋的嘴里,让它练习捉。卤蛋总是叼着跑一圈,然后交到我手上,然后我再放一个地方,它再叼住跑一个圈,交到我手上。这样弄了三次,那只三线吓得小便了,我才没有继续。后来那只三线几乎吓破胆,在窝里缩了一天多,才敢跑出来吃食跟洗砂澡。仓鼠的生命很短,在年把时间后的一个半月中,它们相继离开我。我回想当初这一幕的时候,才觉得非常痛心。尘归尘,土归土,它们在世上走一趟,也没有享受到生儿育女之乐,也不是锦衣裕食,甚至没有大笼,没有玩具。生命本来应该是平等且自由的,它们就在人类自定的审美情趣跟价值观中,变得廉价,卑微,可有可无。现在它们去了,总算是得到另一个意义上的平等,不管是金狐银狐变紫仓还是最普通的三线,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卤蛋成为我家庭中的一员,完全是一个意外。只是最初的不忍,到后来报着可有可无的态度救治,到不费一分钱的治好。曾经想过转手他人,也曾经试过丢掉。
卤蛋才来的时候,有些受皮蛋的排挤。常常在往食盆边凑的时候,被皮蛋一掌拍开,或者两只并排趴在地上睡觉的时候,皮蛋突然斜靠向它,然后翻过身侧躺,把它当褥子一样压在身下。每当受到这样的待遇时,它总是狂吠的表示愤怒和向我投诉。
如果我心情好又闲着没事,我会把两只拉开。大多数我是无视,漠然的走开。所以相对皮蛋的沉稳安静,卤蛋喜欢吠而且狂燥,喜欢挑衅。有一次它的一条腿被自行车压了一下,一拐一拐的,那段时间我特别宠它重视它,给它揉正红花油,单独开小灶,常常摸它的头安抚,它三四天就全好了,活蹦乱跳的。后来它就养成了装拐骗同情的习惯。后来它被打狗的人用铁锹打断了腿,整个腿骨都断开了。上了夹板石膏,两个星期后也完全好了,皮蛋是一直身体很好,就是皮肤不太好,不过短毛狗通常皮肤不是太好。
也因此,我一直觉得狗比猫要强壮。
东北大哥走后,门面差不多空置了一个月,那时候股市江河日下,持续阴跌,我倾其所有投入股市的钱,就像捉上岸的水母一样,迅速萎缩。不得已,我用父亲过年以分红名义给我的一千块钱进了几百张压缩牒,堆在四个纸箱中,靠在傍晚租给别人来勉强周转。也不办证,压十块,租一张三天收一块。每天二十块的房租都赚不回来。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又过了两三个星期,一个广告公司里上班的美院毕业生,向我租了一半门面,卖手绘的T恤跟球鞋,每个月给我四百块钱。他也是平日傍晚,周六周日全天。
美院男不像东北大哥那么外放豪迈,他愤世,综合了艺术家的神经质颓废跟异想天开。对待虎皮蛋的态度也很纠结。经常分你的猫,我的猫,咱的猫。
起初美院男不太喜欢虎皮蛋,春回大道,万物盟生,虎皮蛋也开始学会杀生。
自从那次叫春跑出门,虎皮蛋不再只限于门面内活动了,它有时会非常小心的踱出门去,在门口大约一百平方米的范围内活动。可它总喜欢向门脸里叼活物。
起先是蝴蝶,甲虫,玩过后吃掉。= =
后来是半死的小耗子,放了扑,扑了放。它经常做匐地状警惕,然后后腿向墙上蹬高,然后突然一蹬墙壁,整个身体登弹射状跃出,扑住耗子,再叼回墙角耍着玩,还好它是玩死了就算,不吃。
美院男看到这种情形,总是鄙视状说,哇,真是脏,恶心。可又看得津津有味,当猫蹬墙扑耗子的时候,还偶尔用小正太的嗓门为老鼠配音,啊,好汉饶命。
有一次鸡猫子鬼叫,我赶过来一看,美院男在墙角踩着一只壁虎的尾巴,正冲着一只贴着墙斜窜,惨白色的断尾壁虎大叫。我赶紧用火钳夹住壁虎扔出门脸去。
虎皮蛋被吓着了,缩着身子,尾巴也不像平时向天笔直竖起,而是毛全部乍开,蓬成平日两倍粗的夹在屁股下,想乘混乱窜上阁楼。美院男指着它吼。你跑个JB,你跑了就闪干净了,不是你叼回来滴?狗屎耙耙都往屋里叼,你再敢叼么事回来,老子抽死你。
又指着我骂,你管下子“你的猫”沙,叼回来的壁虎活蹦乱跳滴,老子一踩它尾巴就断了,还直抽滴,嘿死老子了。
说着擦擦冷汗。
平时在T恤上故作认真的作画时,虎皮蛋转到他脚下来打个招呼,他总是脚一撩,踢走,踢不走的时候就对我说,管下子“你的猫”沙,我的灵感都搞跑了。我也不知道他乱七八糟的灵感都是些什么。别人的手绘都画些漫画人物,流行偶像。他经常在T恤上面画女人的大胸或是非常彪悍滴男人胸肌腹肌,或者蝙蝠,髓髅架子。印像最深是他在鞋上面画了副脚滴解剖图,就是脚骨,神经键跟肌肉,穿在脚上像是一双脚被扒了皮还在地上走。所以他的东西都是看滴人多,买滴人少。
他闲着没事,又招呼虎皮蛋,来沙,来沙美女。
抱在怀里了,就用手指抠它下巴以示挑戏,来,给大爷笑一个。我说他,你恶不恶心呀。
他就哈哈大笑,说“咱的猫”几妖哦,迷死人的。
碰到有滴狗追虎皮蛋,他通常大喝一声,胆子不小,敢追“我的猫”哈。有一次一只狼狗把虎皮蛋追进门脸,还堵着门狂吠,美院男一板凳就招呼过去,狼狗连忙跑回主人身边,他主人面子挂不住,训他滴狗说,叫个屁,冲上去就咬沙,没有用滴。美院男拿着板凳昂首逼向那个狗主,你叫你的狗冲进我的门脸咬“我的猫”?是不是想打架沙?来沙,你放狗来咬老子,老子寡命一条,跟你拼了。把那狗主都吓愣住了,我伸头出去一看,那狗主狗我都认识,以前溜狗时经常碰面打招呼,就出去把两人劝开。美院男还梗着脖子不服,非要狗主向“他的猫”道歉。
虽然美院男的生意不算好,但每个月缴租是绰绰有余。可他总在缴租前几天就开始哭穷,弄得我不好意思开口要租,开了口他又总是不肯爽爽快快的给,常常把虎皮蛋递到我手里,说,黄老爷,行行好,你就把“我的喜儿”,拿去抵债吧。如此做作一番,才肯缴租给我。
其实他比我更喜欢把虎皮蛋抱着把玩,也是他发现虎皮蛋身上长了猫虱,从此不抱。看到虎皮蛋自己舔毛的时候,还鄙视,不要在我面舔爪舔肚子舔屁眼了,装作爱干净得不得了,其实是只虱子猫。
后来我去姐服装厂看皮蛋卤蛋,发现姐竟然给它们买了四种沐浴香波,除虱灭蚤的,清爽条虫的,洁肤亮毛,营养顺爽的。就把除虱灭蚤的顺回来给虎皮蛋用。美院男还自己出钱大放血的给虎皮蛋买了只猫圈,虎皮蛋身上就再也没有发现过虱子了。
随着虎皮蛋长大,它生命的重心跟重点,都在逐渐偏离我。
以前,它睡觉一定要在我周围两米内的地方。当我要上课,它会亦步亦趋的送我出门口,而且摆出要跟去的架式,把它强行关在门内,它会叫着抗议。
现在,它经常独自在阁楼上睡觉,在纱窗前扑苍蝇,在楼下就独自观察关不紧的水笼头在滴水,或者状甚无聊的来回踱步拉长腰身。
到它第二次叫春后不到一个星期,我发现阁楼上的纱窗被掏开一个洞,虎皮蛋消失了。
当时下意识就觉得它掉到楼下居民堆的旧家具里了。风风火火拿了斧头往楼下跑,把美院男吓一跳。
你要干啥?
虎皮蛋从楼上掉下去了,只怕卡到楼下哪个旧家具里了。
美院男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号,加油,沉香!
有一瞬我拿不准是转头劈他还是先去找猫。
可任凭我敲敲打打,楼下的旧家具里面都没有传来猫叫声,好在也没有血迹之类,我有了一种感觉,它不是不小心掉下来,而是存心把纱窗掏开一个洞,跳下去跑了。
晚上慷慨的拿出订报纸送的罐装啤酒,跟美院男吃煮花生对饮,一时感慨。美院男好笑,不就是一只猫么,一碟花生米,几瓶散酒,你可不要打算借酒装疯啊。
那天晚上,我跟美院男有意晚打烊,他是等到巴士快收班才回去的,我等到转钟,可虎皮蛋始终没有回来。
以为会彻夜难眠,哪知道还是一沾床就睡着了。早上听到若有若无的喵喵声醒来,一扫眼看不到猫,想到它已经跑了,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爬起来又听到几声猫叫,我够在阁楼的纱窗往下看,虎皮蛋蹲在最高的一个旧五屉柜上面,正冲着我的窗口叫。
把它接回来后,我心里一直像梗着块骨头,不舒服。训它,捏着它颈上的皮毛把它又扔到街上,虎皮蛋胆怯的看着街上来来回回的人跟车,几乎肚皮贴地的夹着尾巴往门脸里蹭,我实在想像不出它怎么有勇气掏开纱窗,从阁楼上跳窗户的。觉得教育到家了,我们又恢复以前的生活。
虎皮蛋跑出去一次后,就没有再叫春,也没有再向外边跑。可它越变越懒了。
以前扑苍蝇扑甲虫甚至扑影子非常灵动。现在只是四平八稳的慢慢踱步。以前我冲它张牙舞爪的吓唬,它会轻巧的噌一下蹦上布的简易衣柜顶,居高临下让我奈何不得它,现在它是钻床钻桌子或是跑下楼梯,也决不蹦布衣柜了。
而且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我发现它的肚子逐渐大起来。起先以为是消化不良,还给它吃了两回酵母片,一点都不见效。
最后只有向开餐馆的朋友请教。他详细问了一下情况后说,可能怀了。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在一刹间,还是有种被球型闪电齐脑劈中的感觉,一时间脑里断了线。
怎么可能,它还不一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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