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臧健和，1945年6月生于山东青岛。1977年，在内地当护士的她，带同两个年幼的女儿来到香港，她独立挑起生活的重担，当过酒楼洗碗工、电车清洁工，也当过私家看护。1978年，在湾仔码头当小贩摆摊卖水饺。后来，她的“湾仔码头”水饺被香港人接受、喜爱，被媒体冠以“水饺皇后”。1997年7月，臧姑娘和美国第三大食品公司pillsbury合资，开拓香港和内地市场。
当下金融危机，很多年轻人找不到工作，失去了生活目标；一批批移民香港的内地妇女找不到工作，失去了生活的勇气。在特殊的环境下，重温臧姑娘的故事，相信对很多人会有启发。
得知记者采访的主题是“金融危机下用你自身的经历鼓励人们”，臧姑娘欣然接受了采访。4月8日下午3时，在九龙湾megabox一座21楼，正对着海的办公室里，我们和臧姑娘聊天。她的办公室异常简单，除了红木桌椅，几乎没有别的东西。她穿着红色西装套裙，亲切地召呼记者，“你觉得坐哪里方便，就坐哪里。”
“我心里没有怨言”
记（以下简称记）：有网友为你总结，没资本，没关系，没背景，白手起家。现在，同样“三没”的年轻人会抱怨父母，什么都没有给自己，你怎么看？
臧姑娘（以下简称臧）：这就是我常说的怨天尤人。每个人应有战胜自己的心态，如果没有，不要说创业，干什么都不会成功。
记：1978年，你独自带着两个女儿来香港，一无所有，你的女儿什么感受呢？
臧：那时她们还小（4岁和8岁），会困惑和不解，就像我小女儿说的，在青岛，人人都说我乖，人人都说我聪明、可爱。为什么到香港，人人都说我讨厌？
记：为什么人人都讨厌她？
臧：32年前，香港是以钱为基础的社会，一切都要钱。一个单亲穷妈妈带着两个孩子，没有人会瞧得起。她不知道是社会造成的。
记：那你是怎么调整女儿的心态的？
臧：其实，我不仅在调整她们，又何尝不是在调整自己？那时，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在香港连个房子都租不到。人家不租给单亲妈妈，怕付不起房租，怕孩子捣乱，弄脏了地板。有时，将心比心，换位思考，如果我是香港人，也会产生偏见。正因为这样，我心里没有了怨言，唯一想到的是，究竟该怎么融入香港？
记：你第一次来香港，对香港一无所知？
臧：完全是这样。有时候，别人告诉我，那是私人的大楼房、私人的地下隧道，我吓得眼睛、嘴巴张得很大。当时，我在湾仔找了一间4平方米的房子，连窗户也没有。32年前，租金都要200元。还没有我现在半山房子的客人厕所大。我就感慨，人啊，真的要奋斗，如果不奋斗，我连4平方米的房子都租不起。
“人没有受不了的罪”
记：我采访过一些内地女移民，她们好不容易申请了单。她们带着儿女孤苦伶仃地生活。可以说，和你当时的境况差不多。
臧：刚来香港，我只知道低着头在小摊档做事，和社会脱节了。当我结识了一些朋友，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在香港还真不少。但像我这样连白话也不懂，根本找不到工作。
记：是的。很多内地来的妇女，即使有一定的学历，甚至茶餐厅就是不请她们。
臧：你说工作难找吗？其实也不难找。农民工进城来，城里的人叫苦连天，我们都下岗了，更何况你们？但是农民工照样能找到工作，什么脏活、累活，他们都愿意干。其实，我当年在香港何尝不是这样？
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你肯干，用眼睛看，用手干的活，在香港有的是。于是，我一天打三份工，一天24个小时，只要给我三四个小时睡觉，我爬起来一样干活。我只要为我的两个女儿的前途拼搏。
记：一天三份工？
臧：天不亮，我打扮得干干净净，跑到半山，为老人打糖尿病的针。然后匆匆下山，换上洗厕所的破烂服装，赶到酒楼的洗衣房，开动机器。接着，马上去洗厕所。一早上的工作，做起来也不觉得痛苦，因为年轻力壮，有工作了，可以养活女儿了，我还满心欢喜的。
我一边做事，一边盼着中饭快点开餐，我没有时间吃早餐。11点半吃午饭，哇，饭桌上还铺着桌布，有白米饭，三四个菜，还有汤，我一口气吃3碗饭，吃得那些同事都看着我。
下午2时30分，我赶紧回家，辅导孩子做功课，给孩子洗衣服、做饭，然后5点半再跑回去，继续洗厕所。晚上下了班，再去电车厂洗电车。
在这种情况下，人一软弱，那真会跌入万丈深渊。
记：你曾跌入过万丈深渊？
臧：是啊。在酒楼的地下室被人撞倒，跌伤了腰，所有的工作都不能干了。躺在医院里，又验出有很严重的糖尿病，又腰骨裂伤，孩子没人管，整个人跌进深渊。
记：你那段日子怎么度过的？
臧：其实，也就是那段日子让我明白，人没有受不了的罪。当你跌入深渊，你就要想到你的责任，你的儿女，你就不可能去死，去放弃自己，你一定要想办法活，而且要解决困难。
记：那孩子们谁照顾呢？
臧：大的照顾小的。我只在医院住了7天就回家了。
记：我知道你当时拒绝了港府的综援金，很多人不理解。
臧：我不是不想领综援金，我害怕丧失奋斗的决心，我担心，当我要求孩子努力时，她们会反问，妈妈，你都没什么作为，凭什么要求我们？我要给孩子前进的方向，只要你走得正，一步一个脚印，我相信女儿们会跟着我同样的努力，读好书。所以，我咬紧牙关，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推车子上了街，卖饺子。
记：但是，现在内地移民妇女真的被逼无奈，必须靠儿女们的综援金勉强为生。
臧：坦白地讲，回顾我走的这条路，不是每个人都能走的，选择暂时依靠ZF综援金，是聪明的、对的。可是我有一句话要劝告，遇到困难，千万别气馁，别怨天怨地，坚持一个方向，什么样的困难都要迈过去。
“我很怒，但不会掉眼泪”
记：还有一个现象，刚来香港的移民妇女会很自闭，不愿和人交流。
臧：对。我刚到香港，卖水饺，天天扎着马尾，在街边买个10元、8元的衣服穿，从不照镜子。可是女人就是女人，当你路过街边的橱窗，看到美丽的东西，你是动心的。那天，我突然发现，哇，这么漂亮的鞋子，只要29.9元，于是心里一冲动就冲进了商店。
香港人很会看人，那老板头都不愿抬，不搭理我。我高兴地挑拣鞋子，手里紧紧地攥着30元钱。当我把鞋子搁在柜台上，那人冷冷地说，30元，你看清楚了。我一看，是29.9起，我手上的鞋子是89.9元。我很失望地放下了，刚转身，那老板就说，没钱，穷人，残破。我听了这句话，心里一震，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我又一想，他看不起我，这是整个社会现象。从内地来的人都很穷，你能扭转整个观念吗？我平静了，和他说对不起，我是不该进来。我很怒，但不会掉眼泪。
记：现在，您赚的钱完全可以把这间鞋店买下来。
臧（哈哈大笑）：后来，我还真想把他的鞋店买下来，但已关门大吉了，就凭他那服务态度，不关门都假了。
从这件事也可看出，你要把心态化成和谐、融入，才能被社会接受。我教育我的女儿，不是要人家尊重我们，我们要做到让别人尊重。你们努力读书，关心比你差的同学，就会赢得别人的尊重，不会当你是大陆来的“灿妹”。
记：要怎么突破自己，才能成功？
臧：最重要的是你有这份心，你可以做不同的尝试。你首先要有心理准备，创业不是一步成功的，必须经历不少苦头，能有持之以恒的决心，一定能闯出一条路。我自己走过的路我明白，经历了多少九死一生，经历了多少跌倒了再爬起来。
“没有人瞧不起你”
记：现在金融危机，越来越多的人摆起了路边摊，你对小贩们有什么建议？
臧：不管小商小贩还是大企业家，个人的资本不同，目的是相同的。你要记住，没有人瞧不起你，谁也不敢瞧不起你，唯一的是你自己瞧不起你自己。
小摊小贩一定要记住，和顾客的沟通要好。其次，哪怕做小贩，也要用心把自己的产品做好，自然会有人赏识你。我做水饺时，不懂什么商业文化，也不懂什么叫承诺，我只懂得一条：我在家里怎么包给我的亲人吃？怎么到菜场买最好的肉？怎么卖力地擀面？累得手脚发软，就用这种态度对顾客。
记：2003年非典，“湾仔码头”怎么度过的？
臧：我们好彩的一件事就是，非典期间，很多人不敢到酒楼了，但还是想吃（水饺），所以湾仔码头的销路反而好。我清楚地记得，非典时，在一场酒会上，董建华问我，臧姑娘，你的企业怎么样？顶得住吗？我满怀信心地说，我很好啊。我不但没有降低销售额，还上升了40%.董建华乐得张着嘴哈哈大笑。
记：这次金融风暴，“湾仔码头”会受影响吗？
臧：一定会受影响。很多人问我，金融风暴，是不是降价？我老实地和大家说，价格实在不能调。我们只能步步为营，做好自己的品质。
记：现在，“湾仔码头”遍布全世界，你最愿意招聘什么样的员工？
臧：我经常和人事部的同事说，一定不要招为找工作而找工作的人，我们欢迎内心有方向，有自己爱好的人。因为喜爱来参与工作，才能唤发内心的热情和潜能。
记：现在经济不景气，很多大学生不能按爱好找工作。
臧：这时，毕业生就不要怨天尤人了，谁叫你碰上金融危机？动植物都懂得因地制宜，咱人也该懂得。再低的工资也给了生活的保证。从最低的做起，是条龙总有腾飞的一天。就算不是一条龙，你也要蜕变，要把自己装备起来，趁着这个时间，多学点知识，等待有一天形势好了，变成一条龙，腾空而上。
作者：黎媛 |
|
IP卡
狗仔卡
提升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
显身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