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雳,妈妈患了白血病
2009年5月的一天开开心心的降落在北京机场,期待已久的假期 (机票早在半年前就订好了,一天天的倒计时)。
除了来接机的爸爸,还有邻居的阿姨,我家跟邻居家关系一直很好。 记得那天天气有点凉,一大早的飞机,我穿着裙子走出机场,见到爸爸,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先把衣服穿上,随着塞给我一包衣服,里面不知道是谁的裤子和大衣,我说出门就上车,不用穿 了(而且当时真的也没多冷,20度上下),爸爸没多说。邻居阿姨拉着我就往机场洗手间走,说‘穿上吧,别让你爸着急了。’当时也没听出话里的意思,只以为是上次生病后爸爸的多心。
这要说到08年春节的一场大病, 08年春节在南方过的,第一次在南方过冬,我这个北方人算是领教了,南方不像北方屋里没暖气, 只能靠空调,又不能24小时的开,屋里不开空调感觉比外面还冷。。
有天晚上,睡觉时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吸不上气,大半夜的,就这样忍着,睡了醒, 醒了睡的,隔天感觉好些除了一点咳嗽并无大碍,就没在意。 第二天晚上症状持续,睡觉的时候呼吸非常困难,有种度不过今晚了的感觉, 早上跟爸爸说,立马被带去中医院,一检查是急性支气管炎,要马上治疗,转成慢性的就不好治了 。 搁下所有安排好的行程,直接入院治疗了。
记得近两个星期,一天
5-8个小时的点滴,也是够折腾人的。 从那以后爸爸好像被吓怕了,特别注意我穿的多少,有时打电话也问最近新加坡下雨嘛,多穿点衣服,(就算新加坡下雨能有多冷呀,应该不会在新加坡冻出个支气管炎吧。。),可是也从不顶撞,谁叫我曾经冻病了,现在说话也不理直气壮了。
再说从机场洗手间出来,爸爸没有要走的意思,跟我说还要等一个人,从新疆来的阿姨,家里的远方亲戚,我压根就没什么印象了。一脸诧异的看着他,许久,爸爸终于告诉我家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事。。
“妈妈病了,是癌症。“ 当时的感觉不知道怎样表达,完全接受不了,多么希望爸爸是在开玩笑,即使知道一向严谨的爸爸肯本不可能拿妈妈的健康开玩笑,还自欺欺人的一直问 ”怎么可能?“,”查清楚了吗?“。原来在1个多月前妈妈去体检,验血结果发现白血球已经低过生命线标准,就是俗称的白血病。 他们隐瞒了我一个多月,一是就算马上告诉我也无济于事,二是知道我还有一个月就回家了,病情暂时也没什么危险就没马上说。。一下子脑袋里的问号一一解开,我说为什么最近往家里打电话总是没人接,晚上很晚打也没人听,我说为什么打我爸手机要跟妈妈说话,不是说她出去玩了就是说下楼了(一般家里没人听都是打我爸手机的,全球通来电免费),我妈手机接电话收费。
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发生了太多的东西让我的生活180度的转变,美好的假期变成恶梦的开始。 妈妈一直很注意健康,07年还是某某活动评出来的北京健康之星,她很少吃肉,非常注意饮食,蔬菜水果顿顿不缺,也经常运动,不抽烟不喝酒,平时连冷饮凉水都不喝,很难想象这样注意生活健康的妈妈会得癌症,事情刚发生的那个礼拜,听说小区里很多人都诧异为什么是妈妈,大家都把她当成健康榜样的学习,妈妈爱好热闹,老领着小区里的中老年人爬山,跳舞,打牌等等,算是社区红人了,这一切的一切真的让我很难接受妈妈病了的事实,直到在医院看到虚弱的她。。
大概近中午的时候,我们要等的远房亲戚到了,是从新疆过来照顾妈妈的,这个阿姨姓武,比我父母小些,和老公很早就离异了,带个女儿跟我差不多大小,也是七转八绕的听说妈妈的病,就自告奋勇的到北京照顾妈妈, 到现在我也没搞清楚她到底和我家有什么关系,好像是我爸爸哥哥老婆的妹妹,都不知道要称呼她什么。。
一行4人心情沉重的开车去医院,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回想起,这 已经是我第二次一下飞机没回家就直奔医院,第一次是为奶奶,大概是02年,也是一下飞机先去看奶奶 (奶奶那时老人痴呆),还记得第二天再去看她,她还问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明明前一天刚刚去看她的),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奶奶是03年去世的,当时我不在身边, 第一次回国扫墓,奶奶葬在佛山,好像天注定一样,我们一家,叔叔一家,在山上转了很久,一个墓碑挨着一个墓碑的找,愣是找不到 (爸爸和叔叔之前来过很多次了)。我当时也很急,很想快点看到奶奶,有好多话想跟她说,我就在心里默默念“奶奶,我来看你了,你在哪。” 巧合也好,注定也好,一个抬眼就 看见刻着奶奶名字的墓碑在几排后面,那么清楚,明显的立在那。。而大家却在原地找了几个来回都没看见。。想想也觉得蹊跷。。
医院楼下,爸爸拿出口罩让我戴上, 说血液病房的病人抵抗力差,进去要洗手,戴口罩,以免把病菌传给他们,最好不要有太近距离的接触,尤其我刚下飞机,照例应该隔离3天再来医院的 (我晕)。。 好像突然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我,只能跟着做。。当病房门推开的那一刹那,我多么希望以前每每的一幕再度上演,健康的妈妈扑过来一把抱住我,说女儿“我想死你了。”可是看到的是消瘦的妈妈,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看到我她挣扎的起来,整个人样貌跟声音都变了,好陌生,原来病痛可以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脸明显浮肿,眼睛都睁不开了,后来护士说都是化疗药物作用, 声音也变得粗了,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药物作用,手臂,腿上一块块淤青,护士说白血病人都这样, 手背脚背上被扎得千疮百孔的看了真是心疼。。
全家总动员,爱——最温馨的词汇
爸爸走开一会,给我们母女一点私人时间。 我们对看了好久,妈妈说你看你爸累的,一天24个小时的照顾着,晚上要看着点滴罐 (医院护士不够,护工又不放心),白天要3餐的送饭 (化疗只能吃流食,像米汤什么的), 一个大男人洗衣做饭,照顾病床上的妻子,还要忍受偶尔的无理取闹,可能生病的人情绪都会有时失控,时而坚强的充满希望的面对一切,时而万念俱灰的说一些很难听得话找家里人出气, 爸爸对于一切的一切都默默地承受着。。那一刻起我好像明白了老一代的爱情和我们到底有着什么本质上的不同。。爸爸妈妈都是彼此的初恋,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唯一的一次恋爱,唯一的一次婚姻,唯一的一个女儿。。听说当时妈妈家里反对,恋爱抗战8年才结婚,反对原因很简单就是爸爸比妈妈小一个月,旧社会的观念好像女大男小就违反了常理,现在听来真是好笑,孙子年龄的娶奶奶年龄的都不足为奇。。至于我这个女儿,听说也是个意外,他们当年早早就打算不要孩子,所以到30岁才有我,并且是意料之外的, 不知道其他父母这样跟自己的孩子说,大家会有什么反应,当我知道自己纯属意外时,真是说不出什么感觉,很奇怪,好像很庆幸的降临在这个本并不属于我的世界。。还好出生后爸爸很疼我,都说爸爸疼女儿,这个可真不是假的。。小时候冬天,爸爸下班买刚出炉的热烧饼给我吃,放在衣服最里面怕凉了,回到家拿出来的时候,肚子烫红了一大块。。长大了,每年回国,爸爸都是早早的到机场等我,有时甚至我这边 还没上飞机,那边已经在机场候着了,6个小时就是在脑海里想着飞机现在飞到哪了,广州,深圳,上海。。
妈妈又说想看看现在的男朋友,说怕万一有什么事也好知道把自己唯一的女儿交给什么样的男人, 我不想妈妈再说下去,也不敢想任何的万一,那一时刻我一点也不坚强,我跑出病房说给他打电话,泪水已经完全止不住了。。
拨电话的时候,心情很复杂,几乎是泣不成声的说了一遍,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记得好像是这样说的,我妈生了很重的病,想见你一面,你可以过来嘛,越快越好,估计他当时接到电话被吓的不轻。。让我庆幸的是他毫不犹豫的买了当晚的飞机,隔天早上就到 北京了。。那是第一次他见我父母。。
妈妈刚生病的那段时间很多人都问我,为什么不回国,不担心吗,不怕有个万一吗。。我的回答很简单,担心,每天每夜都担心,可是回去了我帮不上什么忙,在这边我可以工作,可以赚钱。有句话说的太写实了,天下没有治不好的病,只要你有够多的钱。。 妈妈刚入院的时候一直发烧,打了很多消炎针都不管用,白血病人抵抗力几乎是零,不生病还好,一生病,就是小感冒对他们都可能是致命的。 爸爸当下决定用最好的进口药,记得那个消炎针是一针7千,连打了4针,一个礼拜3万2 就没了。。这对国内普通的工薪阶层简直是天价。。我能做的就是在经济上全力支持他们, 能支持多少就支持多少。
现实下,我们分清了谁是真情,谁是假意
妈妈是公务员,大部分药费都可以报销,可要命的是爸爸选用的药很多都是自费药,换句话说就是进口比较贵的药,这也让我们一家的开销并为真正的减少。。真是家里有病人,花钱如流水。。不过实事证明爸爸的决定是对的,妈妈的治疗效果在同期病人里一直是最好的,不化疗的时候根本都看不出是个病人(除了头发)。
有时我常想,妈妈生病前后过着完全判若两然的生活, 以前她很节省,是那种在外面走一天口渴得要命也要忍着回家喝水的人,现在她光吃补品一个礼拜就几百; 以前她很少生病,十几年也不发烧感冒的, 记得她说上次住院好像还是生我的时候, 现在两点一线家和医院两边跑;以前她总是家里的受气包,爸爸高血压,脾气不好,妈妈处处让着他, 现在正好相反,妈妈是想说什么说什么,爸爸反倒是挑话说; 以前家里的事大大小小,里里外外,都是妈妈一手操办的,现在爸爸要学着从管钱开始 (要知道从他们结婚开始钱都是妈妈在理的), 据我所知,我爸是一点经济头脑都没有, 经常是去买菜找的钱从来不算,不然就是买个一块的菜,一掏兜掉张50的都没发觉。。
这一年多的日子很多人在经济上或者其他方面帮助过我们 ,不敢忘记,都一一记在心里,常跟自己说,这份情我父母有生之年还不了,我的有生之年也一定要还。 好像我家邻居忙里忙外的跟照顾自己家人似的,我妈心情不好就跟我爸发脾气,我爸心情不好就跟邻居发脾气(我就看到过几回,数落邻居叔叔跟老师训话似的),话说邻居招谁惹谁了,一对老实夫妻,就是住的靠近我家而已。俗话说远亲及不上近邻,真不假,从妈妈生病以来,亲友除了刚生病的时候来看过几次,剩下的都是朋友邻里在帮忙, 妈妈有5个兄弟姐妹,一行6人,除了老二在法国定居,其他的都在北京,听说一开始妈妈家的老大还安排弟兄几个一个礼拜轮流帮着照顾,坚持了有没有一个月我都不知道,反正后来不了而了了, 记得以前看过某某家里的一副对联‘春冰薄,亲情更薄’, 无限感触呀。。
最让我痛心的是老三的女儿在澳洲读书,大我一岁,一天妈妈打来说三舅要跟家里借钱给女儿买车,我当时就火了,我家这种情况正需要用钱,借钱还是给女儿买车,良心给狗吃了吧。。这就是亲人。。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说到三舅,典型的没大出息小市民型人物,(作为晚辈本不应该这样评论长辈,但是尊重是从心里出发的,表面的我不会,也不装了)以前在机关里做,挺好工作,学人家贪WU,贪得也不多,几万块吧,占小便宜吃大亏,最后弄得工作也没了,然后又学人家做传销,跟着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跑到新疆,混得不怎么样,听说碰上黑心老板,没业绩不放人,最后偷偷溜回北京的,回来时惨的呀。。倒是女儿挺争气,从小就是班里的尖尖。 小时候每次回姥姥家大人就拿我们几个比,我成绩最差,表哥表弟们也不怎么样,三舅妈就一个劲的吹,父母们听了心里都挺酸的吧,孩子们半听半听不懂的,只记得小时候就不太喜欢我这个表姐,那时候嫉妒多一点吧。。她去澳洲之前在国内工作了1年,考到公务员,也是在机关,清闲的长期饭碗,家里人都说不错,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我来新加坡对她有些许的触动吧,总之最后她决定到澳洲深造,现在混了几年也混出个PR ,在当地市政理事会做会计,又是个清闲的长期饭碗,有些人就有这种命。。比不了,也羡慕不来。。
自从妈妈生病以后,让我对人情事故进一步的了解,原来真的像大家说得那样,真正的朋友只有在有事请发生了才分的出来,有些人自然的疏远,有些人干脆消失,虽然家里的经济情况还不至于山穷水尽,而且治疗情况渐渐好转,治疗间隔慢慢拉长,治疗费用也相对减少,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转变, 可是听到消息打死不相往来的人还是不少。 当然也有很多平常不太联系的朋友,突然来看妈妈,像前些日子妈妈的小学同学代表大家来看望,送钱送礼。 我在国内的朋友也有空去看看,没事打个电话问候下。 爸爸在东北的战友特意跑来北京探望,还郑重其事的跟爸爸说我们团花你摘走了,可要好好照顾呀。每每这种时刻,心里一股暖流,人好像都比较愿意记住好的,忘记坏的,这些一切的一切都是支持我们一家人走下去的勇气。。 妈妈时常开玩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换个岗位而已,以前在单位上班,现在在医院上班,以前上班领钱,现在上班给钱。。我也是经常打趣她,全世界塌了,还有我爸给你扛,我爸扛不住,我扛,砸不着你,什么都别想,就开开心心的把每天过好。。一直觉得妈妈的情况逐渐好转,肯定跟她的乐观,我们一家人面对困难的心态有关, 经常去医院会看到很多病人,眼睛里失去了希望,家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爸爸总是说这样哪成,杖还没打气势就输了。。治疗癌症何尝不是一场硬仗,没人知道结果,我们有的只是不能输的气势。。
妈妈是我心中迎风飘扬的旗子
从小到大,妈妈对我的影响都是潜移默化的,性格中很多好的不好的 都继承了下来,好像热心肠,认识的人我们都是尽量帮忙,没做到有求必应,也是有求半应,有时我真的不懂为什么有些人即使是举手之劳都不愿意帮人,宁愿看着别人绕一大圈, 人和人真的有这么大的区别。 妈妈从不浪费这点我也继承了,不浪费不是小气,是指点菜的时候点刚刚好,强烈鄙视那种点一桌子菜全浪费的人, 不用的东西可以送人,不穿的衣服可以捐赠,不需要买的东西可以先不买,那种买回家最后没有用的例子在我身上显少出现。。妈妈要强,我更要强,妈妈跟其他人比,我跟妈妈比,记得她以前经常演讲或是主持节目,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她常对那时候还小的我说,你可能连一个小时都站不住 (小时候面黄肌瘦的,属于看起来营养不良型),长大了,读书时我打的两份工作都是店面销售,还记得第一份在Bishan Junction8 里面卖牛仔裤,老板是个印度人,第二份是卖鞋的,都是一站一整天,周末则是13个小时,平时也是5-8个小时, 一开始真的受不了,不服输的性格让我一路坚持下来,一做就是2年,直到毕业。 每每谈起这段人生我都乐不思比,那时的我才20岁左右,已经自己靠打工还学费,还记得人生中的第一个月薪水是800多新币。。
当然遗传的缺点也不少,好像 妈妈的急性子,什么都等不了,讨厌排队,讨厌等人, 老板最喜欢用我这种人,办事效率一个顶3个,也最怕用我这种人,效率有了,质量没了。。 妈妈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我也是忙起来开心,闲下来心慌的,好像我们的价值就体现在忙碌,空闲会让我们觉得没有存在的价值 。。
我家里一直很民主,什么事都拿出来大家一起商量,父母从不独断独行,来新加坡也是让我自己选择的,那年我刚满17。 从小父母就培养我独立,不光是生活独立,经济独立,思想也要独立。 生活独立体现在妈妈常说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拿了东西放回原处,养小动物要自己照顾,不然别养等等,以致很小的我就从不给别人添麻烦,也不期望任何人的帮助,想想这么多年很多事都是独立完成的,对也好,错也罢,自己的选择。。经济独立让我印象非常深刻,可能是家里太民主,以前一有事我一定要插一脚,给点意见 (10几岁时的意见在父母耳里一定很是幼稚) ,记得一次妈妈不耐烦的说,等你有经济能力了再给意见。这句话我牢记在心,今天的我早已是家里一半的经济支柱。 不久前一次跟妈妈电聊还提起,而她老人家早已忘记当年随口的一句话,我虽然也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但还是强调了下家里大事要跟我商量,俨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态度, 想想也可笑。
思想独立让我受益匪浅,他们从不会给我灌输一些大人所为的经验之谈,而是培养我分辨对与错,有自己的思想,计划自己的未来,制定自己的人生目标。父母对一个人在外的我一直都很放心,因为 他们知道我会分是非黑白,做事掌握分寸,自我保护能力强。父母的教育理念造就了今天的我,自信, 坚强,有理想,有目标,自理能力强,还有健康的心理。。报纸上经常看到青少年自毙,离家出走,集体自杀等等,让我不能理解。。生活本是这般美好,为什么有人绝症还可以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有人却健康的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都是一种选择,心态很重要。。
生活的无奈,人生的巧合
在这里想提下我的大舅,就是妈妈在法国的大哥哥, 不久前看了他做的幻灯片,很是感人,标题是‘妻子卧病16载’。讲到大舅,又是个有故事的人,他八几年移民法国 ,是个不折不扣的艺术家,摄影,油画,写作什么都搞,什么都没太大成就,自己独创的一套字体倒是很有特色。 大舅有着一切艺术家的特质,异想天开,愤世嫉俗,自视过高,不朽篇幅等等,经常抱怨怀才不遇,生错时代,生错地方等等,15世纪生在意大利肯定是达芬奇二代。
他的第一任妻子在孩子出世不久就得尿毒症去世了(我只她的看过照片,连姓什么也不记得了),第二任妻子是法国人,说来也巧,人生往往就是这样,祸不单行。。第二任妻子也在生产过后得了一种据说只有欧洲人才会得的罕见托髓鞘症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个字),就是骨髓里一种物质流失,从局部的不能活动到全身的瘫痪,虽然这种病对生命没有危险,可是患者如同活死人,除了说话基本身体任何部位都不能动。 2个月前我在法国第一次见到大舅妈,让我惊讶的是卧床16年的她完全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第一眼看到她已经是隔天早上,前一天很晚的飞机,大舅没有叫醒她。厨房里, 社工陪着坐在轮椅上的她,一边喂早餐,一边聊天,一边晒太阳,舅妈带着一条粉色的围巾,那一刻的她是美丽的,动人的,好像16年来的病痛在她心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和他们一家人生活的一个礼拜里,一次次的触动,让我更加珍惜我所拥有的一切,健康的身体,满意的工作,幸福的家庭,爱我的和我爱的所有人。。世界的每个角落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一些悲惨的事情,当我们不能改变什么的时候,只能用正确的心理去面对生活。。记得有人说过,不怕生活多么困苦,只要有人一起面对,也许妈妈和舅妈的乐观,正是因为她们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你可以想象生活中有多少个巧合? 大舅和第一任妻子的儿子跟大舅和第二任妻子的儿子居然是同月同日生,整整差了20岁。。这就是我们所说的缘分吗? 大儿子刚刚结婚,几天前看了他的婚纱照,很是欣慰,几年前毅然放弃当时在法航高薪的工作回到北京,没有人清楚他为什么那么做, 回国不久认识了现在太太,我叫姐姐,现在要叫嫂子了,在一起没多久,太太去了法国深造,一分就是两年,好不容易回北京了,又因为原因种种婚姻大事一直耽误着,直到今年才有消息,我这个表哥今年37岁整,记得之前看到他在MSN 上的署名‘牛鬼蛇神的爱情’。想必爱情路上也是风大雨大,算算他们在一起刚好8年,赶上老爸老妈当年那种恋爱精神了。 这点我自愧不如,我的爱情绝对能写一本很长的书,但绝对不是好听的故事。。
大舅的二儿子典型的90后,不说大家也猜到了,他是中法混血,普通人对混血的认知他都有, 长的很帅,迷人,性感,安静,难捉摸, 讲一口流利的法文,中文只会说不会写,太深奥的意思要用大白话跟他讲,成语一句不懂,记得我们吃饭的时候,大舅说准备锅碗瓢盆,表弟愣了,“那是什么?”然后大舅很有耐心的说:“锅知道是什么吗?” “碗知道是什么吗? ” “去准备吧。”换我愣了,这父子俩平时就是怎么交流的。。 我很想去了解这个表弟,却发现很难走进他的世界,是代沟吗? 我们差了也不到一轮。 去法国的前几个月收到大舅一封邮件,说表弟住院了,青少年忧郁症,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种病, 只觉得他好像离我很远,听他说话都好像声音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17岁,我来了新加坡
我17岁那年来的新加坡,可以说是举目无亲,有个很远很远的亲戚,让我捋下关系,她是我小舅妈的妹妹的老公的妹妹(关系可真够远的),他家姓林,他家爸爸去世的时候我爸爸帮了不少忙,这个林阿姨是很早嫁来新加坡的,记得我刚来的时候,拿了封林叔叔(就是林阿姨的哥哥)的亲笔信,内容可想而知就是什么我家曾经帮助过他家,我一个人来新加坡要照顾我什么的等等,感觉好像是戏里的情节。 总之林阿姨也没帮上什么忙,只见了一次面就打死不相往来了 (印象中她那个新加坡老公人倒是看着挺老实的),不过也好,反正一开始也没打算靠别人,自己决定出来闯荡,就大踏步的往前走。
还记得18岁生日是个朋友在海边帮我过的,因为之前没告诉她生日,所以她也没有准备,知道后拉起我就去7-11买了个cupcake, 后来又说,生日没有蜡烛怎么行,我们一时买不到蜡烛,她就捡了根树枝插在蛋糕上,像模像样 的唱生日歌,后来那个cupcake我们也没吃。。
纪录在新加坡的“第一次”
第一次在外过年,也是挺惨的,那时和另一个北京女孩合租一个房间,她有个男朋友,时常过来,有些流了流气的。三十晚上,男朋友来了,我就自动腾地儿,在客厅一个人看电视, 后来爸爸打来,电话里很是热闹,炮竹声,说笑声,爸爸问在哪呢,我说和朋友在外边呢,还故意把凉台门拉开。 爸爸说玩得开心就挂了电话,那是我来新加坡第一次掉眼泪。。一个人的三十晚上,蚊子,电视,客厅的沙发陪我度过。
第一次交男朋友,是个新加坡人,我读O Level时的同学,当时很怕跟父母说,没想到后来试探性的跟爸爸提,他的态度让我错愕,他说:“一个人在外面有个男生照顾也挺好的。” 可见有时我们想象父母的想法而去刻意隐瞒,未必是对的,从那以后我再也不试着猜测父母的想法,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 妈妈来新加坡的时候见过一面我第一个男朋友,用她的原话说 ‘没见过长的这么丑的人’。我也承认这个男朋友的长相真的不敢恭维, 至于我们怎么在一起的也很戏剧化。 记得当时两个新加坡人一起追我,一个条件明显比较好,一个条件不好的就是我的第一任男友。他们两人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记得一天我发烧在宿舍躺着,条件好的打给我,说在宿舍楼下,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我拖着沉重的身体下楼,他们两个都在楼下,而条件好的所谓的重要事情就是要我在两个中做个选择,我当时头嗡嗡的,别说思考了,就是站着都很困难。
3人片刻沉默后,条件不好的开口了,说自愿退出,然后扭头就走,我听了也一肚子气我还没说话呢,您老先生先退出了,我也转身上楼了,条件好的看戏唱不下去了,就也悻悻的走了。上楼后条件不好的打来,不听,一直打还不听,后来一个不认识的号码打来,听了,不出所料,果然是条件不好的用别人的电话打来,说:”我不是真的要退出,不过我不这么说他不会让你走的,我想你早点上楼休息,还有我不会退出的”。 那一时刻真的很感动,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因为一件事,一句话,发生在那一秒钟。后来我们在一起了,2年4个月零8天,分手的原因就不细讲了。总之一段感情的开始只会有2种结果,一直走下去还是分开。
想特别提下那个条件好的,几年以后一天偶然碰到(那时已经跟第一任男友分开了),一起吃了个饭,然后闲聊,他说有个暗恋很久的女孩,不知道要不要表白很苦恼,一向做事光明磊落的我鼓励他说,喜欢就要讲出来,不惯结果怎样,至少你给自己一次机会。。谁知道让我出乎意料的,他说暗恋的女孩就是我,而且这么多年都没变,我当时哑口无言,找个借口就溜了。并且以后再也没听他电话。总结下,条件好的两次表白都很失败,就算主角不是我,相信也很难成功, 方法错,时间错,情景错,总之什么都不对。。也够悲哀的了。。
第一次在新加坡生重病,急性 肠胃炎,发烧40几度,忽冷忽热,家里没人,迷迷糊糊打了几个电话,发了几个短信,有个短信是发给好朋友的,内容后来自己看了也吓一跳,说得是如果这次我不成了,请联系我爸爸和爸爸的手机号,朋友立马来看我,可是我烧得连床也爬不起来,只听门铃一直响,却没力气开门。 后来朋友机智的去找我房东要钥匙,开门把我救了,清醒后,朋友给我看我发给她的短信,把我也吓到了,根本不记得发了这样的短信给她,原来在危难的时候我第一个想起的,是爸爸。。
第一次在新加坡喝醉,跟第一个男朋友吵架,为什么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跟两个女朋友去喝酒,还叫的Martel,平时很少喝酒,也不去酒吧,那次是为了气他吧还是气自己,总之几杯下肚就什么也不记得了,醒来是在宿舍的床上,那也是我生平第一次喝酒喝到完全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不幸中的大幸是跟两个女的好朋友,而不是别人。 记得醒来时凌晨4点,只觉得浑身酸痛,开灯一开,手臂,腿上都是瘀青擦伤,后来问朋友,她们说两个人扶着我回来的,我说你们是托着我回来的吧,怎么全身是伤,她们说你喝醉了像头猪,能把你弄回来已经不错了,还挑,弄得我无话可说,只能干瞪眼,总之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喝醉了,仅此一次。。
第一份工作,是个名副其实的起步工作,行政助理,也就是接电话,打quotation等等基本工作,早上8点上班,记的那时每天5点多就起来了,洗澡,弄头发,那年流行烫大卷,洗了后要吹,吹了要做造型,化妆打扮,前前后后2个小时左右,再坐MRT 换BUS, 公司地点比较偏远。 每天回家基本9点前就休息了,有时甚至7点就上床了,好像回到幼儿园大班的生活。记得已经工作了2年的好友还开我玩笑:“等你工作了一段时间就越起越晚,最后可能连妆都不画了。”爱美的我还说不可能,事实胜于雄辩,现在的我每天8:30起床,15分钟搞定,素颜上班,男朋友却说不化妆更漂亮,男同事也分不清我什么时候化妆什么时候不化。。原来什么都是浮云,妆是给自己画的。。
第一次出国公干,非常幸运的是北京,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记得老板刚告诉我的下一秒,就兴奋的躲在公司洗手间里给老爸报喜,第一句是:” 下个礼拜我回北京哦。” 老爸第一句是:“出了什么事?” 才发现自己说的太简短,差点让老爸误会。 赶紧纠正:“没事,公司出差,就几天。” 听得出电话里的老爸欣喜若狂,然后那年因为工作关系回了北京4次,有时只是短短的2天,家人和我也都很满足了,父母经常骄傲的跟左邻右舍吹嘘说女儿的工作能经常出差回家, 语气比小时候我拿了双百还夸张(印象中小学6年好像就拿过一次双百)。
正面的写太多,写写负面的, 人非圣贤,谁能无过, 都曾经年轻过。。刚刚来的时候也做过很多出格的事,第一次做头发,记得那是01年,rebonding刚刚流行,在朋友怂恿下一起去Taka 一间高档发型店做了第一次拉直,记得是新币400多,当然这个东东并没有告诉父母,2000多人民币做个头发应该顶父母几年花在头发上的钱了吧。 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很不懂事。 认识一些出国留学的朋友都有类似的经历,年少无知,出国留学,一下子掌握那么多钱,花花世界有时会乱了阵脚。。毕竟当时18岁的我们,单纯的好像一张白纸。。
第一次失恋,绝食,其实也不算绝食,是真的吃不下,一个礼拜没怎么正经吃东西,周末实在饿的没力,爬起来去厨房找吃的,看到桌子上的肉骨汤 (房东经常会做饭一起吃),就喝了一口,马上反胃要吐,应该是太久没吃饭,一沾油腻的食物胃就受不了,我心想,完了,我不是得厌食症了吧。 那一刻我意识到,再不吃东西我就真的不成了,要振作,不为自己,也要为父母。记得那个月本来就不胖得我瘦到80斤,连学校系主任都注意到我,叫我‘吹不倒’,意思是风吹就倒,反过来说是讽刺我。现在的我强烈反对节食减肥,伤害自己的事一概不再做。
第一次学人家赌球,来新加坡才知道,球也是可以拿来赌的。02年世界杯,看朋友赌球赢了眼红,就跟潮流的压了一把,不多就100, (赌的哪个队我都忘了),结果输了,乖乖交钱,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赌博,也是目前为止最后一次。 平常不看球,那晚真是心惊胆战的看的比赛,感觉不亚于做翻滚过山车,说真的,我不喜欢那种感觉,钱还是踏踏实实的赚比较安心。
2011,我的新年愿望
上个月是自己来新加坡10年整纪念, 想想10年的学习工作生活,可谓是一言难尽,就算写个几十万字也津津乐道。 当初拖着大行李,扎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现在已经在这里混出自己的一片天空。成功也好,平凡也好,路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子女的一切都是值得父母骄傲炫耀的,好像儿时的第一声‘咿呀’,迈出的第一步,第一次上学,第一张成绩单。。每次看到父母跟亲朋好友谈论起我,都是一脸的光芒,当然我也为有这样的父母而自豪,他们教会我做人,做个好人,踏实的人。。
在此祝愿妈妈早日康复,每次出国去各地公干旅游,总是去当地的教堂庙宇求福拜拜,自己本身并没有宗教信仰,但当人力达不到的时候,只有一味的认为冥冥中掌控命运的神能看到我的孝心,不求自己富贵高升,人生短短几十年,虚无缥缈的东西追求太多最后只是一场空,只求妈妈的健康,全家的开心。
2011新年新愿望,希望早日把父母接过来身边照顾,希望天下子女都记得‘百善孝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