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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家的概念在龙泉寺焕然一新,除了有辞亲割爱个人出家的,还有“家出”的,母子都在寺院里修行,母亲做居士护持,儿子出家做沙弥,然后做比丘。
贤闻师出家前,家在云南丽江,和母亲一起做生意,母亲至今还是叫他“小闻”,母子俩还曾经去过西藏,也是去做生意,很奇怪的是,母亲说没在西藏看见过寺院,看见的都是城市,是做生意和工作的人。而且至今也很奇怪为什么那些游客背着大包小包去丽江旅游,看那些老房子,走来走去,看来看去,觉得他们很辛苦、很累。
母亲四十岁听闻佛法,一闻即生信心,开始吃素,行善。二零零七年贤闻师十八岁,经人介绍,有机会到北京的一家素餐厅工作,北京要开奥运会,对很多人都有强烈的诱惑力,这个云南少年不顾母亲的反对,执意独自揣着介绍人的电话号码到了北京,果然先在素餐厅工作,应该是因缘使然,龙泉寺零七年很需要厨工,经人介绍,先是来帮忙,觉得身心俱安,索性就留寺里的大寮做义工。
而母亲此时在丽江开一家光碟租赁的店,一边谋生,一边目睹了很多世间的悲欢离合,光碟店总有一些学生光顾,这些学生的家境很好,父母望子成龙,送他们出来读书,但他们却屡屡留连在暴力乃至一些不好的影像里,常常逃学出来看盘。
母亲觉得不好,于是就清理了很多暴力的影片。尽管这样,也依然觉得不妥当。影像店的旁边有全家拾废品为生的人,辛苦劳作,每天都外出拣废品,但却连温饱都解决不了,房租交不上,常来借钱,甚至孩子只有一个月大,就背着外出拣废品,孩子生病也要借钱,如此辛劳,依然食不裹腹,艰难生存。
贤闻师在家的时候,总是要求母亲借给他们钱。还不还都无所谓,只要能帮上他们就好。
但是,这种帮助根本就无法改变他们的命运。可能这段经历,让母亲对世间有了更深的理解。她说,其实自己在老家也有地,自己对生活的要求很简单,在老家可以过得不错,不用外出开店做生意,交房租,交各种费用,而且影像店也不是一个很好的生意,那些宣扬打架(暴力)的片子总归是不好。
但是,也就这么做了,希望孩子能有出息。
贤闻师在龙泉寺先是做义工,很快就适应了修行生活,生起出离心,发心出家。临进内院之前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说要进“内院”了(进内院是正式出家前与僧团一起起居准备剃度)。
母亲不知道什么叫进“内院”,但知道她的小闻要出家了,立刻在电话里说,我马上给你寄钱,你买车票回家。
母亲一念之下,认为出家就是走投无路乃至买车票的钱都没了。
尽管贤闻师跟母亲做了很多解释,但母亲依然很伤心,最心爱的独子要出家了。
这时,母亲无心做生意,不顾店铺每日都有租金,常常关着门,找熟人述说自己的苦闷。丽江也有寺院,但在母亲看来,多数都是以烧香祈福为主的小庙。
对绝大多数母亲来说,独子是她们全部的生活目标,是自己生命的方向乃至一切。
她们会不顾一切地爱孩子,只要孩子能好,自己的生命都不算什么。只是她们大多数都不知道也不去想为何而爱,为何而生,为何而痛苦,为何而团聚,为何而别离。
当然,这么讲就苛求天下的母亲了,母爱是天性使然,当下是爱,就可以了,就值得我们为之敬重,为之感动,至于为什么,那是以后的事情,是真正的智慧开启之后的事情。
贤闻师的母亲是少数希望孩子有智慧甚于有物质财富的那种人,孩子赴京的时候,她在佛像前祈求孩子一路平安;孩子选择出家后,她在佛像家祈求孩子能遇到明师。真的是很灵验,两个愿望都不折不扣地实现了。贤闻师进僧团没多久,就成了师父的侍者。
当然,这一切对母亲来说并没有太深的概念,她只是希望孩子能够有智慧、有成就。
为了这个目标,在众亲属的反对下,她把两万元盘下来的店铺无偿送给一个亲戚,然后赴京看望儿子。
有个很精准的诗句,叫母亲在哪里,故乡就在哪里。
在贤闻师的母亲这里,成了,孩子在哪里,故乡就在哪里。
母亲先是在寺院的流通处,然后到大寮(寺院的厨房)做事。同行们都毫无疑问地确定,她是一个极其吃苦耐劳的人,多少事情,多少活,就只是默默地埋头做。
因为龙泉寺的居士对出家人格外恭敬,所以,母亲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就是沙弥贤闻。但后来慢慢大家还是都知道了。
这使得母亲认为自己就需要做更多的事情。承担的更多。
贤闻师觉得母亲现在的人生是最好的选择,有的时候虽然累一点,但是,通过在三宝地培植福报,利益母亲的无限生命,他觉得这是最好的孝顺。
虽然寺院里出家众和在家众是严格分开的,但母子俩确实也就在一个楼里修行,贤闻师也在大寮承担,母子会常常见面,还会一起搭配着做事情。比如做客饭之类的。
大寮工作辛苦,无论是平时僧俗大众的饮食还是法会期间陡增的人数,都会给大寮带来很大的工作压力,烦恼自然就多,很多人被安排到大寮,刚开始都会非常非常苦,觉得来修行怎么来烧火做饭,不理解,不相应,就会很苦,整天愁眉苦脸。
他们苦,贤闻师的妈妈也跟着苦,因为她承担组长,不管有多大的烦恼,最后的具体的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谁看见贤闻师的妈妈都会一眼就会认定,这是一个做事情极其认真负责的人。
所以,她要承担很多,特别是看见那些新人来了很痛苦,自己又没有能力去给他们讲一讲法,没有能力去开导他们,只能埋头做事,时间久了,就会有烦恼。
贤闻师有时候会和妈妈一起爬爬山,听母亲念叨念叨工作中的烦恼。问他是不是会给母亲讲讲佛法什么的,贤闻师说,不用讲,只要听她说就可以了。
贤闻师说,母亲就是想看看儿子,看到了,就好了。她讲她的烦恼,听就可以了。
这好像是很高级的讲法啊。不见得一定要用嘴讲出来。
问贤闻师的母亲,儿子出家后有什么变化没有。母亲答,变的温柔了,以前会顶嘴,现在绝对不会了。其实自己以前也跟上一辈顶嘴。
儿子现在很好,很放心。
问她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她说她从来也没有考虑自己老了以后如何,说自己正是中年,就应该考虑中年人要承担的责任,要做事情。老了不用怕。不过,有时候也会想丽江,因为还有一个女儿,大学刚毕业,不放心她。可能会回去看她,她并不理解弟弟出家的事情。家族里的很多人都不理解她们在寺院里的修行。特别是生意做得很好的舅舅。
问贤闻师自己有什么变化,贤闻师说自己越来越平静,在道场里,每天有功课,每天有事做,每天心有所缘,时间一长,会觉得心里越来越安静。刚开始会有观过,现在也会有,不过都是很细微的。
从外相上和观察贤闻师的言谈,能明显觉察出他的平静和气质。跟他讲了这个感受之后,他连连说,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
其实,同行们都说贤闻师很了不起,很厉害,将来不得了。贤闻师笑说,他们都是观功念恩,其实不是这样。
寺院里正开法华法会,估计最高一天的用餐人数预计可能会达到一千二百人,这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需要很多人付出很多很多的辛劳,才能顺利承办下这些事项。
贤闻师的妈妈和众多大寮的义工一起会在这期间承担很多工作,光是洗碗,一千二百人,一人两个碗,一顿饭下来就是两千四百个碗。
饿着肚子或者吃不饱,或者惹一肚子气,肯定会影响法会和上山来修行的居士的修行质量。事先,山上的僧俗大众都在做很多的准备工作,力争做到最细致。
和贤闻师母亲的谈话是一边切豆腐一边进行,快要说完了,母亲忽然问,你干吗要问这些?
答,想写一点东西。
母亲诧异地说,这些家常话怎么写东西。你应该去找那些说的好的写。我不会说话,没有文化。
答,也不见得。
母亲说,一开始也觉得你是要写东西,但是觉得这些东西你一定写不了,家常话你怎么写,我就是想跟你说一说。前些日子,让我写年终总结,写不出来,我哪里能写文章啊,可是一定要让我写,实在没办法,就写了。
问,写了多少字啊?
母亲说,不知道,反正是写了,我写的很不好,都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就写的大实话,经历过很多,有很多想法,但是不知道用什么词写,有时候知道用什么词,但字又不会写。
问,您写的那篇大实话在哪里啊?
母亲说,都上了博客了。很奇怪啊,别人写的那么好的,用了那么多好词的,都没有上博客,怎么我写的这些什么好词都没有的实话就上博客了。你可以找到看一看。
切完豆腐,切姜末。
姜沫且的块大了点,问怎么办?母亲说,再剁一剁就行了。
于是就剁,剁啊剁啊,越剁越开心,听一个母亲的倾诉本身就是很开心很开心的事情。不过,开心过头就是散乱了,有功课要做,有事情要做,谈话结束,感觉很愉快,很愉快,很愉快。
然后想,为什么感动人的往往都是大实话呢?为什么让麻木僵硬的内心生出涟漪的都是这些平平常常的修行故事呢?为什么总是这些默默的承担被称之为最好的修行呢?
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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