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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海舟航~《铁窗下的醒悟》跋
杨梓茗
对于滚滚红尘中的芸芸众生而言,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等痛苦,固然是人生无法避免的必修课程,但总是有太多的世间事务,人情往来,让人无暇对生命中的苦楚,多做深思,学佛修行更被归纳为来日方长之事。但是一旦遇上生命中的飓风,姑不论是主动或被动地自伤伤人,触犯王法律条,被判定刑罚,关入铁窗之后,失去自由的身体,螭因太多空白的时间,而配上了过度活跃的思绪,这才确切地体会到,人生在世,光把身体伺候好,拥有顶级的物质享受,实在是不够的;如何将怨恨、愤懑、不平、焦躁不安甚至恐惧忧虑的心情,导向清凉无恼、自在从容的境地,则非要有高超的宗教导航才能得办;而佛法,无疑地是这些罪苦众生度脱苦海最得力的舟船。
末学早年,曾由一位瞽者算命,断言因为业力的关系,不论愿不愿意,都必须教书教到四十五岁,才能不必再当老师。果然在民国八十三年,四十五岁时,终于把一切有关教学的职务都辞掉,心中满怀欢喜地盘算著,从此可以不必再踏上讲台,除了在家中的小诊所帮点忙,可以有许多的时间自修打坐,看遍佛教经典以及翻译写作。民国八十五年,因有位法师到屏东监狱打佛七,需要有人帮忙打法器,因此就追随法师,第一次踏入监狱。只见环境整洁幽美,管理人员亲切客气,受刑人身上的刺青虽然看来有点怵目惊心,但是友善的微笑与温煦受教的态度,却是一般学校课堂上所比不上的。尤其是只当法师助手,不必讲课,轻松自在,乐于奉陪。八十六年,法师因事务繁忙,向屏所辞去常规的教化课程,林师兄以承办课员的身份,立即要末学承担起这个工作。本想一个月上个几节课,带受刑人念佛静坐,讲些佛法基本的道理,对一个受过菩萨戒的佛弟子而言,应是不容推辞的事,因此就在那年接受荣誉教诲师的聘书,正式开始此生在监所做教化工作的生涯。这是当初卜算者未曾算到的,也印证了学佛修行之人终能跳脱命数的掌控,在佛菩萨的眷顾之下,走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孰知因缘演变,在林师兄主动积极的安排之下,末学与一心念佛会众位菩萨们的教化范围,竟然从屏所(包括男、女所)、屏监延伸到高监、高女监等五个单位,除了固定的教化课程之外,每年还要打十一次佛七(每次连续七天), 每个月在铁窗内度过的工作日不知不觉超过了三分之二。走过的七年岁月,‘到监所去'成了我们这一群人生活中最大的重心与内容。平时的休息与生活琐事处理,都是为了有充足的力气,无后顾之忧地到监所去教化做准备。安排其他事项也都以不与监所活动冲突为最基本的考量。
众位菩萨们如此发心,不但没有得到分文酬劳,还常从自己微薄的生活费之中凑合基金,买奖品、印抄经本到监所,如此付出所得到的是受刑人最直接的回应。或许他们曾经是父母师长眼中难调难教,令人伤心失望的讨债鬼,更是一般社会大众心目中红眼睛、绿眉毛的江洋大盗,但是眼见这些妈妈级甚至祖母级的师姐菩萨们,陪著他们拜佛念佛静坐,体会到那份慈悲爱心,再刚强的心也渐渐地软化了。正应验了那句名言:‘若要让人流泪,必先自己流泪。'只要无私真诚地付出,再冥顽不灵的人也能感受到那份真诚的关怀。曾有位大哥级的同学就在心得中写道,今天之所以愿意拜佛念佛好好研究佛学,并不因为对佛学了解了多少,而是从犹如阿弥陀佛使者的这些师姐菩萨的身上,体会到佛菩萨的精神,确信师父、老师及师姐们告诉他们的话是可以信赖遵循的,因此他们愿意用未来的生命来好好修学佛法。而事实上,据说这位同学在舍房中静坐念佛之时,曾见到阿弥陀佛放大光明。佛七当中,我们也鼓励大家练习双盘,常常七天下来,有一半的人能够做到双盘,尽管所得到的奖品只是两本抄经本或两支原子笔,大家也是满心欢喜。如今收录在《铁窗下的醒悟》这本书中,狱所同学们种种不同,用自己的血泪煎熬,生命岁月换来人生最真实的感受,让我们肯定,七年来的付出是值得的。
除了受刑人之外,海涛师父本身尽全力的投入与对我们的鼓励,监所长官对我们的信赖与肯定,甚而主动关心提供最好的招待与配合,都是支持我们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的最大原动力。感恩佛菩萨的安排,让我们明确地验证了,人若能做到,不只是为自己而活,是一件多么值得欣慰的事。尤其当全副心思都灌注在如何帮助、提升那些失去自由的人身上时,个人的得失荣辱,小利小益,常会在不经意之间就烟消云散了。
或许每个人在学佛道上,如何走法,各有不同的因缘与际遇。但是末学却以最诚挚的呼吁,祈请我佛门同道们,放下心中的疑虑,各尽自己所能,为这方最需要佛法灌溉的角落,奉献您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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