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了《于丹趣品人生》,印象最深刻的是她叙述一则中国禅宗公案。
有一个公差,押解着一个犯人去京城。犯人是一名犯了戒规的和尚。路途遥远,负责任的公差每天早晨醒来后,都要清点身边的几样东西。第一样是包袱,他跟和尚的盘缠、寒衣都在里面,当然不能丢;第二样是公文,只有将这份公文交到京师才算是完成任务;第三样是押解的和尚;第四样是自己。公差每天早晨都要清点一遍,包袱还在,公文还在,和尚还在,我自己还在,这才开始上路出发。
日复一日,偏僻的小路上经常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行走,很是寂寞。免不了闲聊几句。久而久之,彼此互相照应,关系越来越越像朋友了。
有一天,风雨交加,饥寒交迫,两人赶了一天的路,投宿到一个破庙里。和尚对公差说,不远处有个集市,我去给你打点儿酒,今天好好放松一下。公差心思松懈,就给和尚打开了枷锁,放他去了。
和尚打酒回来,还买了不少酒菜。公差喝得酩酊大醉,酣酣沉沉地睡过去。和尚一看,机会终于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刚刚买来的剃刀,嗖嗖嗖,就将公差的头剃光了。然后,他将公差的衣服扒下来,自己换上,又将自己的僧袍裹在公差身上,连夜逃走了。
对发生的这一切,公差都浑然不觉,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醒来后,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准备清点东西,继续赶路。一摸手边的包袱,包袱还在;再看公文,公文也在;找和尚,和尚找不着了。庙里找,庙外找,到处都找不到。公差就抓挠着头皮想:和尚哪儿去
了呢?呃?发现头居然是光的!低头再一看,身上穿着僧袍,恍然大悟,原来和尚也在呢!前面三样都在,第四样就该找自己了。公差又在庙里四处找,怎么也找不着自己,心里就纳闷儿了,和尚还在,我到哪儿去了?
这个公案今天读起来特别发人深省。
在繁华都市里生活的我们,每天都有永无止尽的责任让我们劳劳碌碌、浑浑噩噩地奔波着,这个“包袱”我们不敢丢。“公文”是我们的职业,我们依着它糊口,凭着它体现自己的价值,这份“公文”也不能丢。“和尚”是什么?是我们日复一日所做的事。当我们的自我还在时,
押解着和管理着的这个囚徒。
的确,每天早上,当我们睁开眼睛时,首先检查手机是否有遗漏的信息;在巴士或地铁上,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我们的手机,沉
浸在五花八门的网络世界,身边的人咫尺天涯,视而不见;甚至在吃饭时,我们也忙着与网中人打报告,片刻不离机;一个学生甚至还说,没有了手机就没有安全感。
于是乎,无论男女老少,人人与手机共舞, 个个“ 机不可失”,各款式的智能手机竞相登场,我们追逐再追逐,不断地更新,不断地提升,因为智能手机的多功能的确“神通广大”,能随时与世界接轨,与地球村的网民互动着、交流着;能提供各种信息满足不同层次的人,而且储存量也越来越大,真的是芥子纳须弥。
我们不会摄影、录像技术,智能手机一弹指就能操作;我们无法记忆这么多数字号码,智能手机铭刻五中;我们迷路了,智能手机当下就给你指点迷津。于是,我们仰赖着它,人手一机,无事不通。
呜呼!人们发明了智能手机,却使大部分的人失去了智能。不是吗?我们利用智能手机打开我们的视野,浏览着天涯海角的大事小事,就是无暇阅读自己的内心世界;我们盲目地跟随着社会的轨道走,就是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应该走怎么样的路;我们拼命地赚钱,追求舒适的生活,就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过怎么样的生活?或许,我们以为自己走在时代的浪尖,以为自己很重要,好像了解天下事,就是不了解自己的本心。我们终日随波逐流地澎湃着,翻滚着,殊不知在不断的追逐中,我们不知不觉地丢失了自己!
蓦然回首,什么时候我们被置换成囚徒?“我”去了哪儿?我们什么时候被高科技的文明社会给绑架了?
文。罗禅珠 《普觉》25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