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兀兰东部工业区，位于海军部，靠近三巴旺和义顺。早上骑自行车的长龙和汽车的长龙汇聚在工业区边九道的十字路
口，自行车长队伍的斜穿马路的情景，每天早上都在进行。老游也是一员，骑着破自行车每天七点半准时出现在路口，然后
斜穿马路开始一天的做工。老游像很多来新打工一样，希望多赚点钱，顺便出来看看国外有什么不同。来到了这家公司，和
国内的很多公司一样做着劳动力的活。
老游是九零年代的大学生，在国企混过，外企干过，在私企又做了一段时间，最后来到
新加坡，从事相同的行业。就这
行业来说，大多数人不熟悉--模具，属于机械制造行业，世界大公司都在国内有分厂，看重就是廉价的劳动力和完善的供应
链。模具技术在国内因为劳动力成本的低廉使得技术的分工越来越细，技术的含量也越来越低，新加坡某上市公司在上海用
的大部分都是刚从技校毕业一到俩年的工人，再配几个新加坡的管理人员。所以像老游这种多年经验又没有管理能力在国内
并不喜欢，反而到新加坡这种劳动力缺乏的地方比较受欢迎。一是懂的面较广，前期项目跟进，中期设计，后期加工和模具
试模改进，不需要太精通，按着主管的意思能做下来就行。
早上主管再次催促设计进度，为了表现自己的不满，对着电脑开始了批评，“这里强度不够，这里这种方法不行，这里
太难加工，这里不安全。。。”默默的记下问题点，一大早心里就非常郁闷。这时又接到老婆的电话，忍着怒火问：“这时
间天气很热，怎么发烧了？”
“昨天下午我出去了，小宣在家，我就让她看一下孩子。回来才发现俩小孩被锁在门外，小宣人不见了，天又刚好下雨，
儿子还好，没有淋到。女儿淋雨了，大概也被吓到，昨晚开始发起高烧，现在在医院挂点滴。”
(三）
人们习惯安慰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老游也在心里感叹，但还是感叹早了。
“你回来吧？好不好？大的生病了，小的又不听话闹着要回家。”
“怎么回事？女儿烧退了没有？家里不是小宣在帮你吗？她人呢？”
“烧已经退了。她？我哪知道，昨天回来就没看到她。你回来吧？”
“没打电话问问吗？退了就没事，为什么现在让我回去？”
“她现在又在上班那边租了房子，想过来才过来。哪里管得了她。”
“那先不管她了。为什么要现在回去？辞职按合同也要三个月，回去还不是没什么用？工作什么都没准备好。”
“现在能不能寄些钱回来？”
“为什么？不是刚寄了两万吗？借给同学那两万也到期了，你怎么会没钱？”
“这段时间花的多。到夏天了，给你和小孩买了换季衣服，家里的很多都该换了。小孩生病也正急着用钱。刚刚查了，
只剩下一千多一些”
“用不了那么多吧？你要多少？”
“两三万。”
“我哪来这么多？刚刚寄过，最快也要等月底发工资，不够的再向朋友借一点。但你必须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不用担心，我还能干坏事吗？确实用完了。”
“先这样，看好小孩，其他晚上下班后再说。”
做工时间不敢说太久，了解了大概赶紧挂了电话。“中午还是先给小宣打个电话，这小孩越来越不像话。”心里想了一
下，赶紧开始忙碌的做工。。。
（四）
主管没有再过问设计的事情。主管最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那时候设计这模具三天就搞定。”老游只是笑笑，那时
这种模具都是一个型腔的，表面要求一般是咬花。到现在已经发展到四个型腔，表面要求高光，另外这模具是双色，所有的
一切加起来，要求的是精密和结构的稳定。主管按经验估算：“一个型腔三天能设计完，四个型腔六天足够了，因为只是复
制再复制。”实际并不是这样的，一腔的根本不需要太多考虑，四腔双色，就有太多要考虑的。
到中午吃饭时间，终于改了个初稿出来。因为今天星期六，只有上午半天时间。利用中午时间和主管、经理一起又检查
了一遍，小细节还有要更改；也确定了整个设计的计划表，一天内完善三维设计，明天下午要出材料明细表，星期一定料并
完成主要部件加工图纸。经理安排完就回家。又看了一会，主管说：
“这个冷却水路离螺丝的距离太近了，再移一些。”
“大模看起来比例会不对，实际这距离有七毫米（一般要求是五毫米），只是看起来有点近。这跟原先的中小模具不一
样。”
“还是很容易漏水，生产中见多了。”
“漏水的原因很多，不一定都是太近。”
“好像你懂很多，那为什么还设计这么久？国人就是喜欢吹牛。”
老游火马上上来了。想想这种模具主要结构没有了解，一直纠缠在这些可改可不改的问题。而你自己是三十八年的国
人，两年的PR，这么快就忘了。
“谁在吹牛谁知道？设计这么久是有人不敢决定方案。”
老游没再理他，继续改图。
“你是不想改？”
“你给我任何一个计算方法出来，如果有一个可以证明这个强度不够，我没话说。”在平时是肯定会去改，本来心情就
不好，加上那句让人不舒服的话，所以坚持不改。
过了一会，主管转身也回家了。
（五）
牛车水，这名字据说是因为原先没有自来水，人们到郊区用牛车拉水，形成以牛车载水供应用水。是主要的华人聚集区，
拥有各种小吃和夜市。人们传统文化的传承也在这边体现。虽然现在已经六月中旬，端午节已过了一段时间，粽子和粽叶的图
案随处可见，传统的红灯笼依旧高挂。
晚上十点，走在这样的街头，有种冷清的感觉。歌台已经散了，几个人正忙着，之前的高歌欢笑和掌声已经不见，只有为
生活忙碌的人们收拾着自己的摊子。老游有种无力感，还是决定在今天汇钱回去。晚上加班到点，马上赶到海军部地铁站，终
于在九点半之前到了牛车水，钱寄出去就是没了，也是自己两年的异国他乡打工，最后什么都没。想想今晚的父亲节，既不能
给在家乡的父亲一声问候，而作为父亲的自己又不能给小孩一片温暖的天空。
周六的下午还是给小宣打了电话，只有更伤心更失望的消息。“我走的时候没下雨，两小孩也在家里玩，本来就跟她说了
，下午要回自己租的房子”，“她自己都不管小孩，我还能看着？自己天天打麻将。。。”小宣继续抱怨着，但老游没听清后
面的内容。劳累加上突然的消息，让人一阵的眩晕。重新回忆了一下上次要钱的情景，一样要求的很急，一样是要求两三万。
加上输掉借给朋友的钱，所有的都输光了。
东部工业区旁边十字路口，每天斜过马路的自行车长龙继续着，只是没有了老游的身影。。。
（完）
IP卡
狗仔卡
提升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
显身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