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应该开始为糖糖写点什么。 糖糖是计划内产物,只是和姐姐一样,我们都没想到第一个月就达到了指标。 当我拿着显示中队长的验孕棒跑到姥姥房间里宣布糖糖的到来时,我说不清她脸上是什么表情,这毕竟预示着她还得在坡县多闷几年,包括姥爷。
“糖糖”是优优取的。当姥姥问她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最爱:糖。而糖糖出生后,她却说:我最爱草莓糖了,我最不喜欢糖糖了。看来,她终于搞清此糖非彼糖了。
怀孕第五周,我找黄医生签了配套,还沾沾自喜地以为这次孕吐不会来了。然而不幸被他言中说我言之过早。果不其然,从第八周,我便开始昏天暗地地吐了。恰逢O水准考试,我担任学校考场的负责人,每天凌晨5点多爬起来去考评局拿试卷,无时不刻在嘴巴里含一粒鸡心枣,却还是吐瘦了3公斤。之后的整个学校年底假期我都是在家背床抱马桶度过的,即便浆糊为我订了一次圣淘沙岛的酒店散心,烦闷依然挥之不去。
二胎的确辛苦,有几次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说晕即晕的经历,盆骨、膝盖因为重压也有持续痛感。盼她早点出来解放我这大象之躯,又留恋带一个娃相对轻松的生活。矛盾纠结之中,临近了预产期,爸爸此时面试了一份新工作,每天算计着是糖糖先来,还是offer先到,紧张得不行。
预产期前两天,黄医生帮我做完检查,鉴于没有任何要生的迹象,就准备好了预产期过5天后的催生信,要我到时直接去医院打催生针。预产期当天凌晨零点一过,肚子隐隐作痛,没敢叫醒熟睡的浆糊,感觉了一会儿,像是阵痛,我嘀咕了一声,浆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看来他睡着也还处于备战状态。去厕所,发现羊水已经破了。赶忙给黄医生打电话,拿待产包,换衣服,我和浆糊、姥爷三人驱车前往医院,姥姥得在家陪优优。
这条去医院的路之前特意开过一次,凌晨车少,自不必担心塞车,我自己算着阵痛间隙,却已经是两分钟一次那么频密了。20分钟后,抵达医院。忍痛走到两年前来过的产科,走廊上寂静无声,几个值班护士收了我递上去的医生的信,当了解到我是第二胎时,她们立刻起身忙作一团,姥爷被关在门外边,此时浆糊停车还没赶到,我一人被她们领进了产房。拿了身后开襟的长袍换上,我不紧不慢地挪到床边,护士却紧张得不行,催我快快躺下,说小心掉在地上。我不禁莞尔,有那么夸张吗?!
事实上,她的紧张不无道理。浆糊赶来了,护士正帮我在肚子上捆一些检测仪器。没测体重,没办手续,没做清肠,没问药物敏感等问题,直接内检,已经开了6指,麻药是来不及了,护士递给我一个塑料面罩,叫我呼吸里面的气体,我知道那是具有麻醉效果的笑气。我看了一眼右边墙上的钟,凌晨1点半。护士已经电话通知了黄医生,说等疼得厉害受不了的时候就是要生了。其实这时候阵痛已经越来越频密,且疼痛来临时要靠吸笑气抓浆糊的手强忍过去,我依稀记得生优优的时候是在疼痛指数50多的时候打的麻药,而此时,已经100多了。
没过多久,疼痛就不再有间歇,而是一股紧挨一股,一潮盖过一潮,我没有机会喘歇,没有机会反应怎么对付这疼痛,裂骨之痛真真切切不打折扣烧杀抢掠了我。嘶喊,蹬踹,抓挠都由不得我,是疼痛驱赶着我丧失了理智,我像是着了风魔。护士说着你快吸笑气,吸笑气。我深深呼吸,像是久旱逢甘露,吸了几口,大脑开始模糊,眼前开始模糊,疼痛却还那么清晰,我似乎在跟浆糊说着话,却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似乎嘴唇主导着我的语言,与我的意识并无关联。我想在鬼门关游走大抵就是如此吧,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离。
黄医生为我做最后一次内检,人工破水,十指全开,也将我的疼痛戳向顶峰。扭曲中我甚至扯掉了输送笑气的管子,护士们慌忙帮我装回去,耳边除了自己无助的嘶吼,还有护士们的声声劝慰: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我的双腿不听使唤,我没有办法让它们放在该放的架子上,它们好像不是我的了,舞动着像两条有了兽性的蛇,恨不得一口吞掉这些围着我的医生护士。说是看到头发了,要我看着自己的肚子用力,我哪来的力,我只有抗争疼痛的条件反射。浆糊不断叫我用力,他似乎很紧张,他甚至帮护士一起用手肘按压我的肚子。后来我才知道,是宝宝头出来了,却拔不出肩膀,那一刻他吓坏了,而我疼得连死都不怕了。
两点零三分,糖糖被放在了我的身上,我顿时感觉暖呼呼,沉甸甸。她足足比姐姐出生时重了一斤多,身长也长。她被放在我旁边的小床上与我四目对望,偶尔哭两三声,小手虽然被裹在襁褓里,却一点儿也不老实,不一会儿就抖出来了。浆糊得空去办理手续。我筋疲力尽地躺在产床上,这才发觉到嗓子生疼生疼的,像是被利爪横扫了一遍。虽然整个过程只有半小时,却犹如坐过山车一般猛烈、刺激。
顺产的痛常被形容为相当于断了肋骨的痛或重度烧伤的痛,而只有亲身经历的女人才知道,它是它自己,无法类比,无法形容,只有体验,男人们是永远也不会有此殊荣,去成为这样一名战士,英勇无畏。浆糊说:“看你那么疼,我们以后再也不生了”。
在产房观察了半个多小时后,我被推去了病房——豪华单人间。爸爸一大早就去接优优和姥姥来了。据说她们俩整晚上都没睡。三天两晚,月子餐和服务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满意。
这次的顺产经历我只有两个字来形容——痛、快。原来这个词被分开后,要付出这么多,却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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