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的新加坡住着一群被历史遗忘的少数民族—日本妓女“南洋姐” (Karayuki-san),她们早在1877年已经到新加坡谋生,比侵占南洋的日军早来了超过半个世纪。日妓的来源地主要是九州(日本南部岛屿)的长崎县与包括天草岛在内的熊本县(Shimabara Peninsula in Nagasaki Prefecture,Amakusa Islands in Kumamoto Prefecture)。今日的日本是世界主要经济体,明治(1868-1912)前却是个贫穷落后的国家。十九世纪末日本经济萧条,九州的农村生活贫困,日本少女为了一家人的生活离乡背井,到国外赚钱,汇款回乡。她们的牺牲为日本开展泉源,找到新的活路。 追溯日本“南洋姐”的足迹,如果以上海、香港为中心的话,那么北起西伯利亚及中国东北部,南止于新加坡为核心据点的马来半岛,朝西以印度为跳板,直达非洲东海岸,一直将势力范围延伸至好望角;向东更是渗透到夏威夷乃至美国的加利福尼亚沿岸地区。 日本官方统计,1908年“南洋姐”总数有30791人,尚不包括数量巨大的偷渡者。仅在明治年间输出的女性,可能达数十万之多。仅在明治年间输出的女性,可能达数十万之多。当时,“南洋姐”月收入有70-80美元,远高于当地木匠、钢铁工人、橡胶园工人,堪称高收入人群。一战后,跻身世界强国行列的日本意识到这是“国丑”,开始执行限制、取缔政策,“南洋姐”人数从此大减。 上世纪三十年代世界经济大萧条,日本经济再度大受打击。为了养家,农村女子重复着历史命运,出国当娼妓去了。当日本军队占领新加坡时,原先在这里的妓女再加上[关键词屏蔽],日妓的数量更是空前,连南华女子中学也被征用,成了日本艺妓馆。有人戏称日妓为“大和部队”,与皇军“并驾齐驱”。据说还有一位日本官员故意向寺内寿一总司令报告“大和部队已经打进来了”,寺内寿一因此把不少[关键词屏蔽]遣送回国。但日本妓女真正锐减是在日本投降之后。这些女子不是战争的发动者,也没有因战争而有任何得益,可是在更屈辱的大背景下她们实在无法继续谋生了。 虽然这群以世界为舞台的“南洋姐”几乎没有留下显眼的记录,人们只能在海外各地散落的日本人墓地的墓碑上,了解到她们的存在,但她们展现给世人的是另类的近代日本发展史,另类的日本海外殖民史。有一部著名的电影《望乡》反映的正是这段历史。
电影《望乡》剧照
翻开新加坡的发迹史,头家离不开劳动苦力,苦力离不开妓女。自由港使新加坡成为南洋姐的最大市场,日本妓院多集中于小坡的马来街(Malay Street),海南街(Hylam Street)和武夷士街 (Bugis Street),是当今Bugis Junction的所在地。在大坡的日本妓院则集中在丁加奴街(Terengganu Street)。
(分布在大坡与小坡的妓院)
在花街柳巷讨生活的日本女子,凭着美貌与温柔,满足了男人的欲望。雄心勃勃的创业者、含辛茹苦的割胶工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日本娼寮。各国各族的嫖客在日本妓院中进进出出,妓院生意欣欣向荣。明治十年(1877年),马来街有两家日本妓院;到明治二十年(1887年)南洋姐人数约100人,日俄战争爆发时(明治三十七年,1904年)有妓院109所。因此马来街还有个俗名,叫做日本娼馆街。 (马来街,角落头坐着南洋姐,c.1910)
(海南街日本商店,c.1920)
(马来街日本商店,c.1920)
南洋姐是美丽值钱的商品,新日关系起源于南洋姐,并通过南洋姐带动其他相关行业如美食、摄影、医疗、时装、汇款中心等。新加坡国家博物馆展示的南洋姐在当时赫赫有名的G.R. Lambert & Co合拍的玉照,在不知不觉的娥眉淡扫中,这个城市已经记取下她们的面容。
(从马来街走到炮台路Fort Road的G.R. Lembert拍照)
南洋姐喜欢拍照,除了为妓院搞宣传,她们也把近照寄回家乡报平安。下图中右二的女子特意带上西式项链,和服围带束在腰际,颠覆传统。左二的女子戴上手套,心意似乎一脉相承,体现出面临国际文化冲击的日本风尘女子在他乡的融合心态。
(金兰姐妹)
随着日本经济复苏,日本政府已不再需要依靠贩卖南洋姐赚取外汇。1920年,日本政府以有辱国耻为由,禁止日本女人在国外卖身,不过许多南洋姐都不愿回乡。日本人加在南洋姐的名堂是很屈辱性的,如淫卖、丑业妇、娼妓、贱业妇、娘子军、卖笑妇等。南洋姐怕被家乡和族人排斥,宁愿继续留在本地。当时滞留在国外的日妓:新加坡2086人,美国 (Batavia city, Illinois)970人,海参崴(Vladivostok,Russia)1087人,上海747人,香港485人,马尼拉392人,西贡192人。 20世纪30年代世界经济大萧条,日本经济再度蒙受打击。秋来春去的滚滚红尘中,农村女子重复着过去的宿命,以最原始的本钱,往外寻找出路去了。 新加坡实龙岗中心附近有一个日本墓地公园(The Japanese Cemetery Park,825B Chuan Hoe Avenue),墓地公园,其实就是坟场。1888年, 妓院老板二木多贺治郎拨出七公顷橡胶园建成日本墓地,埋葬那些年年纪轻轻死在异乡的南洋姐。
南洋姐都有过青春年华,但很快都成了一枚枚琐小的骨骸,掩埋在他乡的荒草中。在上千个墓碑上,刻着的都是戒名,如“慈音信女”、“端念信女”、“忍芳信女”、“妙芳信女”等等,好些还显然是死者的姐妹们凑钱托人刻上去的。她们连一个真名字也没有留下。
脚踏着Bugis Junction的马来街,是重新打造过的新生命,很难想象摩登建筑物背后的似水年华;童年的马来街是另一幅典型的新加坡60年代风情,无法想象它在更久以前曾经埋藏着几许日本少女的青春年华。人生的道路不尽相同,但借助于墓地公园与现代化建筑物内保留的旧街名,形成生命的交汇,让我们在阡陌间抽丝剥茧,追忆一个过去的世代。 (现代马来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