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9.11.01 最后一个工作日

客服人员 · 发表于 19-3-2016 12:22:57|来自：新加坡

早上6点45分，我的袜子开始有规律地震动起来，我双脚接触几下解除了震动。
听着智脑报过来的早餐菜单，在脑中“点”了“确定”后，就又裹了裹褥子，继续睡回笼觉。
这里是赤道，以前动不动就要一整晚开着空调或风扇才能安睡，现在家家户户整个住家都是石墨烯混合材料，然后所有衣物包括睡衣被褥，都是石墨烯卷水凝胶再混合其他纤维做成的，超级吸汗防臭防虫而且真正的冬暖夏凉，再不会出现汗湿黏黏的情况，天气冷的话还能自动调温，始终在人体最佳接触温度范围内上下波动，外层还防水能当雨衣甚至可以在智脑协调下迅速成膜吹成球以应付各种突发事故，内层手感比之丝绸或羊毛也不逞多让。心里感慨着，享受高科技真的很爽。

7点20分，迷迷糊糊的还没感慨完，震动又起。这是无法解除的，除非我身体直立。
我下了床，拿掉连接脚踝智脑的头套，进了洗手间，含一口超能水漱着口，默数8秒后吐掉，然后再用清水把那不敢恭维的味道驱除出口腔，欣赏下洁白的牙口，然后面对着马桶坐下，清空着“水袋”，随手拿过刮胡光刀无声无息地照射着短短的胡茬，再扯出一张大湿抹纸抹了把脸，顿时清爽了。
穿好衣服再把肩甲和头盔戴好，和智脑完成对接同步好数据，全息画面就开启了。
不过现在还用不着全息，于是就默念“收了神通”，让它待机了。
轻轻地亲了一下熟睡中的老婆的额头，我走出了主人房。

大白一看到我，马上举起右手，“Hi，早啊。”然后伴随着柔和的巴洛克音乐，开始例行扫描。
“皇上，您的身体轻微脱水，应该是昨晚睡觉前的“辣飞”造成的，建议以后要喝低度数的。”
“就8.8度而已……好吧，下次喝低点的。”
我们走到餐桌前，大白去美食机那端来早餐，一边还念着各种新闻和花边的标题。
我左手拿着鸡蛋，右手拿着勺子，慢慢享受着均衡配比又不失美味的半糊状早餐。
“等一下，”我说，“那个‘19111纪念日’活动在哪里进行？”
“本地的是在和平广场，下午3点到10点30分。”大白马上答道。
“就是莱佛‘鸟’雕塑前面的浮动广场啊。美洲本土的呢？应该很热闹吧？”
大白眼睛眨了三下，说道：“共产联盟在北美洲原事件爆发地点号召了原美利坚合众国的191101名百岁老人，届时他们都会戴着共济会面具，围绕原美联储遗址传递‘马克思火炬’。晚间大家会手拿小金字塔蜡烛，众人形成一个巨型金字塔图案。”
“呵呵，场面宏大嘛。帮我收藏它的全息。”
“遵旨。”大白单膝跪地地说。

吃完早餐，我把碗沿外侧的小片薄膜拉起，一直拉，一个袋状膜套包裹着的食物残渣袋就被拉起，丢弃到绿色垃圾分解槽内。大白把碗收好，餐桌喷点喷雾，然后擦得干干净净的。
我已经把勺子伴着温的蜂蜜水吃掉了，慢慢穿好靴子，连接好智脑，告别大白就出门了。
身后响起大白的长喏：“皇上起驾——恭送陛下——”
呵呵，大白真逗。它说这一套是它们圈里最流行最受欢迎的礼仪，始终乐此不疲。
基本上，年轻一代的都不会去选这么个大胖子当管家了的，但我和孩他妈就只钟情于和原版大白一模一样的它，还就起名“大白”了。而况小杋和嘟嘟也都很喜欢它。

我上了悬浮车，通过智脑确认了目的地和路线后就开上磁悬道了。
没什么人走路。毕竟辐射云散去之前大家都得是短笛大魔王套，加上个酷炫太空人头盔的装扮，看起来又酷又有点傻。当然了，时不时的酸雨或者偶尔脱落的树枝都让大家有了出门恐惧症。
像以前上下班高峰期时段，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艰难穿梭，随手掀翻低头猪们的手机的境况已经一去不回了。

正想着，智脑突然提示，车子必须靠边接受检查。
一辆警车悄无声息地开到我车子后面，下来一个警察，全身轻甲看着像机械战警。
可他却是微笑着走上来的。我开着车窗疑惑地等着。
他打招呼道：“你好，殷先生。抱歉打扰你的行程了。因为你的车后盖绑着彩条，有安全隐忧。”
我皱了下眉头，走下车去查看。
他接着说，“根据中央智脑的记录，是你的大儿子昨天这样绑着开回你们住家的。”
他稍微停顿下，似乎在查询，“嗯，呵呵。是你隔壁栋的他的同学的婚礼接亲。”
“小杋这小子……”我无奈地拍了拍前额，赶紧清理好彩条，谢过交警，继续赶路。

我让车子自动导着航，从冰箱里拿出“82年辣飞”给自己压压惊。
嗯，很装逼的名字。
也不是我俗，实在是“82年”公司出品或收购后改良的一系列饮料太好喝了。
在可乐公司赔不出巨额罚金破产后，“82年辣飞”、“82年雪碧”等健康产品迅速风起，第一时间征服了大家的味蕾，抓住了大家的心。这俩可都是每年共产联盟公布的全球配给量前三的产品啊。

不过，我又想起大白的劝告，于是就换成了“雪碧”。
心里想着，干脆都换成大白建议的5度的好了，反正高度数的家里也就我一个人在喝。
我把冰箱里的“辣飞”都拿出来，放进储物空间的传递区，然后心中默念了声“阿弥陀佛”。
全息影像里一个胖嘟嘟的小沙弥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说：“方丈早。今天是我值守。您有什么吩咐？”
今天的小沙弥是嘟嘟5岁左右的样子……
我默念着告诉智脑去申请把传递区那些“辣飞”换成5度的“辣飞”。
小沙弥双手合十道：“好使。”

我继续听着音乐，看着窗外略显凋零的街景。
虽然这个以前的小岛国全民皆兵，但战时也是然并卵的。
因为它小，不会有人浪费兵力在这个小岛上的——除了二战那时的日本，所以它没受到三战战火的正面摧残，建筑物绝大部分都得以保存。
只是，路旁一排排的大树却在辐射云影响下慢慢变得脆弱，逼得地区政府忍痛切掉了全岛几乎90%的树的枝叶。
光秃秃的主干上固定好一蓬蓬人造树冠，绿意似乎依旧盎然。

“方丈老爸。”
“噗——”我一口老血和着雪碧喷出，眼睛死死地瞪着小沙弥，剧烈咳嗽着。
看着“小时候的嘟嘟”在那一副做错事，两手食指对戳的样子，我又一阵无语……
“叫方丈就方丈，别乱加其他东西，OK？！”我不再默念，直接喊出来。
“哦……方丈，您消消气哈。联盟已经把你的‘辣飞’置换好了。”
“知道了。”我没好气地默念道。坐到另一个位子上，不理它。
全息小沙弥赶紧模拟出拿鸡毛掸子打扫的模样。车内的纳米涂层在它的协调下蠕动着，一阵忙活。

没多久，车停了。我走进最后一天工作的小医院里。
小沙弥自动连接上医院的实境系统。同事们纷纷和我打着招呼，我也一个个回应着。
到我的放射科室后，我吃了一惊——大家都实体出现了——除了大肚婆姗姗。
太好认了，所有人都是“短笛”披风和头盔，就她身材苗条地穿着短袖护士裙，戴个笑脸口罩在那晃悠。
我一阵激动，大家平时都是在家里连接着实境上班的，今天为我庆祝，居然都亲自跑过来了。

我擦拭着X光机，心里满是不舍。老伙计，今天过后就永别了，再见的话也是我当病人的时候了吧。
我的接班人达茜——印度裔小姑娘——带着一个病人进来，说了句“胸透”，就出去了。
我要求过的，今天的第一个和最后一个病人都要让我来。

“上衣脱掉吧，还有项链。”我说，一边指着旁边的配画——里面是裸着上身的男模特，右手前伸，手心处是一条项链。
“脱上衣吗？”病人试探着问，完全没有要照做的意思。
一边把钱包掏出来放着，一边脱着鞋。接着问：“手表、戒指要脱吗？”
我心里嘟囔着，“我刚才说的好像是‘人话’啊……这些个钱包、手表、戒指碍着你胸透了？！还脱鞋？你胸部长在脚上的啊？！”
暗自运行了“深呼吸，世界多美好”一个周天，我挤出微笑道：“只要脖子和肚脐之间没有任何东西就可以了。”

T-恤衫脱下后，他拉起内里的白背心又要开口。
我江湖经验何其老到，直接用几下点头就阻止了他的发问。
他应该是感受到了我鄙视的目光，于是赶紧脱了背心，只是……大哥啊！非得要手里攥着衣服才有安全感吗？哈？！不是说了要摘掉项链吗？链坠甩到背后就完事了？！

“世界多么美好”三个周天后，我指着面前的感光板，说：“衣服放下来，请过来这边。”脸上笑靥如花。
明显看到他一个激灵，然后快步走了过来，接着就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和感光板。
我羊了个驼的……

我让他转身过来，然后说：“项链咬在嘴里吧，胸部贴着这个板，下巴放上去。”敲了下感光板上方的凹槽。
结果项链是咬起来了，下巴也放上去了，身体却没贴着板。
我没好气地道：“身体隔离开，影像会模糊的。”不由分说地在后面推着他，让他贴了过去。

此时，他双手却举了起来，攀着感光板上缘。
我不说话，只是老练地把他双手扳回到他身体两侧垂着。
然后推他双肩去贴着板，向外向前扳着他双肘以便更好地贴合——这样照出来他的肩胛骨才不会遮挡着胸腔。

他似乎学乖了，默默的配合着，只是双肩上耸着，直到我拍着它们往下压了压。
摆好姿势后，我说：“就这样，别动了啊。”转身就要去摆X光机。
他马上转过来，疑惑地问：“这样就好了啊？”

我心里哀嚎：“天啊，最后一天让我遇到白痴的几率下降到90%可好啊？！非得天天都99.99%吗？”
我每天的好心情都是被这些个没脑子的人破坏殆尽的。其实半年前我攒够贡献度时，我老婆就劝过我提前退休的，说是犯不着每天为病人憋坏了身体。

没办法，我如今也只好憋着一口老血，又把他摆好，摆正机器，叫他必须保持这姿势一分钟。然后我开门出去，达茜配合着马上按下了按钮，照好了。
有多难啊？这不就跟拍一张证件照一样吗？就少了咔嚓一声而已嘛。

你难道都没有试过在阳光下用双手做出过狗狗或者兔子的投影？一样一样的嘛。
我帮你照手的话，X光就照射在你的手上，投影在我的感光板上的。只不过“投影”出来的除了手的剪影，还能看到掌骨而已嘛。
我对着你的躯干照射，出来的可不就是你的肺和排骨的投影吗？
费那时间脱靴子、摘手表干毛哦？！
你浪费的是其他病人的时间，知道吗？医院是个很忙碌的地方，你知道吗？哈？！

这日记再也没心情写下去了，今天依旧是羊驼呼啸的一天！
唉……我的最后的工作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