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在警方档案中,林万霖记录“辉煌”。
他出身于渔家,兄弟姐妹11人,在7个儿子中,他是老三。
3岁时,家贫,交托外婆抚养,老人家对他非常溺爱。
16岁那年,他回到大成巷惹兰红灯的老家,跟父母以及兄弟姐妹共享天伦。
他相当吃苦,做过饲料工人、汽水厂工人、冰水小贩及散工。
血气方刚的他,性情暴躁,爱惹是生非,更爱强出头逞英雄。
他只念过几年书,放荡不羁的性格,使他成为朋友群中的“小霸王”,他过后交上了一些不良分子,逐渐走上歧途。
后来,他给18私会党派系“小义和”吸收为打手,打架格斗成了家常便饭,监狱与青年感化院更是经常出入的场所。
在私会党“开片”时,个子并非魁梧高大的林万霖总是一马当先,够凶够狠,黑社会人马都怕他三分,数“战”成名后,他升当小义和的小头目。
林万霖当时只是在大成巷一带“成名”,小义和经营的万字票厂分部,交由他负责。
黑社会给他的绰号包括:头疯林、矮仔、日本仔与笑林……等。由“头疯林”与“笑林”这两个外号(福建话意思是:疯癫,神经),可知他的脾气,喜怒不定,行径多变。
从1956年到1958年,他因私会党格斗被扣留了五次,但都在受盘问后获释。
正式被警方逮捕,送入改造所感化是在1958年12月。
当时,他新婚不久。
两年后,他步出改造所,但是,他不但没受到改造,不但没悔改,一念之差,又走回了歪路。
他很好赌,经常赌得废寝忘食,无日无夜,结果总如斗败公鸡,垂头丧气,囊空如洗,分文全无。
经济拮据,加上脾气爆跳如雷,家人苦劝,始终都是忠言逆耳,他依然故我,我行我素。
渐渐的,他抛妻弃子,离家而去,去闯他的“世界”。
1963年是他在黑道上“大显身手”的第一个年头。他一口气干下8起械劫案,抢去现款超过15万元。
当中最轰动的是他与三个持枪的同伙,在美芝路三军俱乐部门前,拦截东京银行一辆运钞车,劫去8万元现钞。
1964年,他又跟同伙干了多起金庄劫案。
林万霖浪荡江湖,居无定所,就算是亲信与同伙,也不知道他出没的场所,因为,每次干案后,他都在半途下车,独自离去。
他的谨慎小心,独来独往,神出鬼没的行踪,使警方一度无法探知他的下落,找不到适当的机会逮捕他。
最可怕的是,这个左手握枪的悍盗,身怀多把枪,不但枪法准,而且还扬言绝不会让警方活捉!
换言之,在与警方人员面对面时,他必定拔枪相向,拼个你死我活!
林彼得警探的左轮被夺,人遭枪伤一案,只是一连串腥风血雨的序幕。1966年,林万霖在桥北路一戏院外,遇上探员李艾伦,双方驳火,探员受了枪伤。
从那个时候开始,警方把他列入通缉名单,还发出2000元的赏金。
飘忽无踪的林万霖,始终是警方人员的心腹大患,他一日不落网,江湖与社会可从此多事矣。
最令警方头疼棘手的是:林万霖擅于“易容”,他甚至曾经装扮成女人,逃避警方的耳目,从警方的包围中,从容走脱!
因此,除了“双枪大盗”的称号,林万霖也被警方与黑道人物形容是“千面大盗”。
对这么一个充满传奇性的大盗,警方莫非已经一筹莫展,任由他逍遥法外?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警方不但费心耗神,契而不舍的查探他的下落,甚至还牺牲了一名忠于职守的警探的宝贵性命! 林万霖曾经四度跟明查暗访、紧追盯梢他的警方人员“狭路相逢”。
每回,他都以敏捷的身手与快狠的枪法,令企图生擒他归案的警方人员险象环生,吃尽苦头。
麦波申路夺枪案发生后的一个多月,两名警长,一名二划警探与一名警员突击平玉道一栋两层楼的店屋,逮捕了一个“三字”私会党派系的党徒。
这栋排屋是家地下赌窟,好赌成性的林万霖刚好在那里埋首聚赌。
突击的警方人员做梦也没想到这名黑道“大煞星”也在楼上,只派了一名二划警探先上楼探个虚实。
林万霖一听到脚步声,见是陌生人,便已拔出手枪,先发制人,喝令警探不得动弹,他则转身由屋后的螺旋铁梯奔下,朝黑暗的后巷逃去。
二划警探不甘罢休,他在摆脱受制伏的劣势之后,持枪反扑,追入后巷。
谁知,这正是林万霖“诱敌”之计,二划警探则犯上了“穷寇莫追”的大忌。
果然,一踏入后巷,一枚子弹迎面飞来,幸好林万霖的枪法在黑暗里失去准头,但也足以令二划警探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提高了警惕,闪到一个弃置了的破冰箱后面,紧握手枪戒备。
半响,没有任何动静,二划警探伸头张望。
砰!
枪声起,人仍在,伏暗处。
二划警探贴着冰箱旁,就地疾滚,连放两枪。
林万霖的锐气,登时被这两枪所挫弱,心想枪声既已惊动附近的居民,加上先前自己所开的两枪又未命中对方,更未吓退对方,还不如先溜为妙,否则,警方大队人马赶来,那可要多费一番工夫了。
边想边跑,慌不择路,林万霖竟一个不留神,跌进了小水沟,但他又很快的爬了上来,头也不回,快步疾奔。
穷追不舍的二划警探毕竟还是慢了一步,功亏一篑,只好眼巴巴的看着林万霖用枪拦住了一辆汽车,绝尘而去。
这也是林万霖逃命逃得最狼狈的一次!
两度与警方人员驳火之后,林万霖继续结伙干案,持枪在新马两地打家劫舍。
在这期间,警方多次接获情报,说是林万霖悄然回去大成巷老家探亲。
可惜的是,多次埋伏的结果,警方都无功而返。
林万霖仍然在跟警方玩要命的“捉谜藏”游戏。
1966年9月7日。
林万霖第三度与警方人员“冤家路窄”。
当天下午4时,刑侦局的李顺祥警探路过小坡奥迪安戏院旁边的一条小路时,发现林万霖与一名同伙,形迹可疑。
李顺祥警探开始跟踪,林万霖似乎已经察觉“气氛”不太对劲,连忙拔枪,转身朝李顺祥警探开了一枪,然后,拔腿飞逃。
李顺祥警探猝不及防,右腿中弹。
他忍痛咬紧牙龈,半蹲在地上,开枪还火。
林万霖与同伙却已逃跑无踪,第三度逃脱警网。
第四度与警方驳火则是在两年之后。
在亡命江湖的两年里,林万霖依然招兵买马,结党持枪,在新马两地劫银行、抢金铺,连路人也不放过。
两年未与警方“冤家路窄”的原因,可能是林万霖忙着策划一起又一起的劫案,也或许是他故意深居简出,暂避警方耳目。
因为,他深知警方绝不会放松对他的盯梢,遇上他的警探想必奋不顾身,勇于跟他枪战,更会不惜以性命相搏,为的是将他生擒活捉,交由法律制裁。
(三)
1968年6月23日下午1时10分。
内部安全局的许崇楷探员,路过奥云路与实龙岗路附近,发现林万霖的行踪,便吩咐同行的张炎顺探员跟踪林万霖,他则拨电回警署求援。
当时,林万霖刚从一间咖啡店出来,样子鬼鬼祟祟。
林万霖的警觉性很高,张炎顺探员一走近他的身边,他感到很不自在,马上从左后袋拔出一把手枪,喝令张炎顺探员高举双手,并且对张炎顺探员进行搜身,找不到任何东西后,责问张炎顺探员为何跟踪他。
张炎顺探员谎称认错人,林万霖竟然拿出一张绿色的卡片,自称是警官。
张炎顺探员过后与许崇楷探员会合,另一探员张安兴也赶了过来,三人准备活捉林万霖。
就在三人来到奥云路邮政局外面,林万霖忽然拔枪指向他们。
三人不敢激怒林万霖,举高了双手,表示投降。
林万霖走向许崇楷探员,要取走了他的枪。许崇楷探员奋力挣扎,转身飞跑。枪声跟着响起,许崇楷探员当场中弹,不过,他并没有倒下,忍痛站了起来,并且拔出配枪还击,子弹却射偏了。
林万霖接着连开多枪,子弹穿透许崇楷探员的胸部,要了这名勇探的命。
紧接着,又是一场警匪驳火。
在滚乱中躲在一辆电单车后面的张炎顺探员,这时捉准了机会,拾起了倒在血泊中的许崇楷探员的枪,追赶逃跑的林万霖。
两人边跑边驳火,追逐约100米后,林万霖登上德士准备逃走。
林万霖坐在德士内还火,开枪之后,他又跳出德士,拔足狂奔。
张炎顺探员追了上来,一把捉住林万霖,正要开枪对付这名大盗,才发现枪内的子弹已经用尽。
林万霖则趁这个时候挣脱,转身便开枪。
可能他的子弹也用完了,开的竟然是空枪。
这时,另一名探员张安兴好也赶到,与张炎顺探员,双双赤手空拳紧追林万霖。
且战且退的林万霖诡计多端,飞快的躲进了凡儿登路一家咖啡店内。
两名探员摸不着虚实,不敢冒冒然犯险,在咖啡店附近商量捉拿林万霖的计策。
可是,他们互相掩护冲入咖啡店时,林万霖已经踪影全无。
他早已从后门,威胁一名德士司机,载他到劳明达街逃跑了!
连场枪战,四度跟踪,结果是一死二伤,警方大表震怒,把林万霖列入第一号通缉要犯。
许崇楷探员殉职,警方把捉拿林万霖的赏金由2000元增至5000元,过了一年增加到1万元。这个赏金至今还是最高的。除此,警方还要求国际刑警组织协助追缉。 可是,尽管警方已布下紧密的线网,林万霖还是在左躲右闪的逃亡岁月中,连续干下多起大劫案。
最轰动的是柔佛州财政署的大劫案。
45万元巨款被劫,守卫枪被夺,人被杀。
林万霖与五盗登上停放在新柔海峡的快艇逃回新加坡。
陆上打枪,海上逃遁,计划周详。
过后,两地警方连串突击,多名嫌犯落网,林万霖与另一盗则不知所终。
于是,马来西亚警方也发出通告,通缉林万霖。
由于林万霖“神通广大”,经常在干案后,利用伪造的旅游文件,潜逃到台湾、香港、印度尼西亚与泰国等地,新马警方也透过国际刑警组织,发出通缉令。
就算到了80年代,也还没有一个新马的暴力罪犯,像林万霖那样,劳师动众,受到国际刑警的“垂青”,把他列入通缉名单。
黑道人物都把他当作是“英雄”。
由此可见,他不但是极不容易对付的亡命之徒,跟他碰头周旋,随时都会丧命。
对付他,也只有以命博命!
难道警方对这样一个公然向法纪挑战,危害公安的双枪千面大盗就此束手无策,任由他搞风搞雨?
答案当然是---绝不!
每间警署都张贴着林万霖放大的照片,每个警方人员都有一张他的“人头照”,都熟记着他的形貌与特征。
每个警方人员也接到命令,在面对林万霖时,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单身犯险。
每个市民,也阅读了警方通过报章的呼吁,千万不可窝藏这名大盗。
尤其要谨记的是:一发现他的行踪,马上拨电999,切勿私自采取行动。
因为,他是身怀双枪极端危险的人物!
(四)
时光匆匆,转眼已是1972年。
林万霖已经逃亡了九年,警方追缉他也追了九年。
8月,万众欢腾迎国庆的8月。执法人员仍然马不停蹄,锲而不舍的追缉作奸犯科的罪犯,包括他们始终未能忘记的“头号敌人”---林万霖。
武吉班让警署刑事组接到了一个可靠又宝贵的线报。
有两名通缉犯在荷兰路一带出现。
他们是谁?
其中一个已查明是十大通缉要犯之一的“猪仔”。
“猪仔”原名蔡亚九,32岁,未婚。
他出生于荷兰路负责附近莎乐巷的蔡家村内,家境贫苦,务农为生。他在家排行最小,上有四个兄长及两个姐姐。
他又名“阿肥”、“阿狗”和“阿丹”的“猪仔”,只受过六年的小学教育,因家贫辍学。
只有13岁的“猪仔”在友人的介绍下,到肥皂厂当杂工。四年后,他辞职当建筑散工。
工作环境的“污染”对只有受过小学教育而又不知人间险恶的“猪仔”,起了重大的影响,他慢慢好的不学,专学坏的。
1953年,14岁的“猪仔”非法擅自闯入私人禁地被捕,控上法庭后,无事获释。
1967年,他因在花拉路经营地下赌馆,被警方援引刑事法令临时条款扣留,11天后获得释放。
在警方的档案中,“猪仔”是24私会党派系“义海金”的活跃打手,在花拉路与荷兰路一带横行。
1971年,“猪仔”结伙干下两起严重劫案。
一起发生在丝丝街祺福船务公司前面,劫去1万5000元,开枪两响,击伤一名职员右腿。
另一起发生在如切路,集合巴士公司出纳员在枪尖下被夺6万元。
最令警方关注的是:他曾在68年与林万霖等一伙,抢劫柔佛州财政署45万元及枪杀一名守卫员。因此“猪仔”也是新马两地警方“见到就捉”的通缉犯。
一个月前,立达路下段工业区环球电子厂办事处被抢,失款6万8000元。据目击者形容,其中一匪就是“猪仔”,另一匪有点像是林万霖。
这次线报中所透露的两名通缉犯中的另一个神秘人物,会不会就是九年来“神出鬼没”的林万霖呢?
不管是不是林万霖,只要是警方列入十大通缉犯的“人物”,都是穷凶极恶,身怀枪械,绝不容易对付的盗匪。
对付这些非等闲之辈,警方可真大费周章。
不管如何,事先的部署,迎敌的策略,临场的应变,都要精打细算,计划周详。
既不能劳师动众,打草惊蛇。
也不能骄兵轻敌,损兵折将。
更不能草率行事,殃及无辜。
这一次,警方又将要采取什么行动,来擒捕这两名通缉要犯?
那个神秘人物,是否就是枪法如神的林万霖?
这一战,结果又将如何? (五) 1972年11月24日,下午2时。
可靠情报又来了。
两名通缉犯出现的地点已经有了眉目。
那就是:女皇镇联邦道金都戏院附近。
这一带夜里热闹繁忙,多家金铺排列成行,又有夜市。
金铺是盗匪最“喜欢”下手的目标。
看来,这次的情报可假不了。
安排伏击人马的是武吉班让警署的署长爱德华代副警监。
当时,有三个说法。
一种说法是:警方无法确定与“猪仔”一起的“神秘人物”就是林万霖。
另一种说法是:警方高层已知那是林万霖,秘而不宣是因为担心加重围捕人员的心理压力,或者令他们太过“兴奋” ,影响他们的情绪。
最后一种说法是:保密的目的是势在必得,绝不让林万霖听到丝毫风声,捷足先逃。
由于是最高“机密”,至今还是个谜。
当晚7时30分。
爱德华代副警监穿着花衣,配上花纹短裤,以便装出现在金都戏院附近。
他亲自出马,带了刑事主任颜星助理警监、黄添盛警长、周金炉警探、陈金利警探以及另一名刑警,他们乔装成咖啡店顾客,分两组人,各占一桌,静观其变。
8时20分。
情报中的目标出现了,一共有两人,他们从金都戏院后面走出,并肩朝连接马格烈通道与联邦道的小路走去。
星黯淡,月无光,路黑漆。
“来了,来了!”
爱德华代副警监站了起来,打了个准备采取行动的信号。
黄添盛警长、周金炉警探与陈利金警探一起站了起来,急步以“品”字形的包围方式,暗中跟上已经绕过停车场、跨过小水沟的两个目标。
爱德华代副警监等四人则从另一条小路绕到前头,准备封锁目标的去路。
两组干探采取的正是前后夹攻的阵势,因为小路的左边是一道围墙,右边停放着一些车辆。目标向左无法突围,向右则阻碍重重。
就在黄添盛警长这一组干探跟踪两个目标,相距六公尺的时候,像逃亡中的猎物嗅到猎人般,两名目标似乎已察觉情势不妙,双双忽然加快脚步,分头欲跑。
跑在前面的正是“猪仔”,后面的那人个子矮壮,他放慢了脚步,态度十分镇定。
微弱的月光下,这名神秘人物刚好站在围墙的阴影之下,看不清他的庐山真面目。
周金炉与陈利金两名警探,双双扑往“猪仔”。
周金炉拦腰一抱,迅速拔枪,指着“猪仔”的肚子,喝道:“我是警方人员,你最好别乱动!”
陈利金警探慢了一步,他转头望了望走在“猪仔”后面那矮壮的汉子,对方的左手,好像有所行动,在腰间快速晃动……
砰……
枪声响起,子弹疾飞。
陈利金警探觉得胸前一阵疼痛,像是被一粒石子击中,他闷哼一声,向右横跨两步,躲在一辆货车后面。
他无暇思考,马上运用几天前刚学会的FBI(美国联邦调查局)的枪法,半蹲着身子,连开了两枪。
这时,左手本来已经环抱“猪仔”的周金炉警探听到背后传来枪响,一来担心同僚的安危,二来因“猪仔”趁机发难,奋力顽抗,他不禁左手一松,“猪仔” 箭步如飞,由右边停放的两辆车之间穿出,横越马路,朝人多的夜市方向跑去。 周金炉警探则来个急转身,刚好跟开枪射击陈利金警探的那汉子面对面。
“快枪制敌,要注意的是握枪的手,而不是枪手的面孔,生死就在那分秒之间!”
三天前FBI枪法导师所讲的话,闪过周金炉警探脑海的那一刻,他飞快的开了一枪。
说时迟那时快,他跟陈利金警探前后开的三枪都是在数秒的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射出的。
矮壮的汉子连退几步,抚胸倒下。
周金炉警探与陈利金警探一鼓作气,双双朝“猪仔”追去。
“猪仔”边跑边放枪。
周金炉警探与陈利金警探,也拔枪还火。
直到“猪仔”在人群中消失,为了怕伤及无辜的公众,两名警探止步收枪。
这时,陈利金警探才赫然发现胸前的衣服已破,近胸口处皮肤发红,隐隐作痛。
“真是上帝保佑!”
他心中暗道。
一旁的周金炉警探则为同僚的死里逃生、吉人天相感到宽心。
爱德华代副警监带领的另一组干员也已经赶来,黄添盛警长由浑身是血的矮壮汉子的左手,拿出了紧紧握着的左轮。
左轮内有六枚子弹,一枚是空壳,子弹已射出,另一枚开过却没射出。
汉子的裤袋内还有七枚子弹,腰间的表袋内则有六枚枪弹。
他身上有一本以中文书写的日记簿,袋里只有一元四角的零钱。
一脸的沧桑岁月刻痕,依稀是九年前林万霖的样貌,身份证则证明是从实龙岗一带作案时偷来的。
警方紧急召来曾经跟林万霖“交手”的一名探长陈金海,凭着当场套取的指纹,以及辨认他手上的刺青,那刺青是“小义和”的标记,而林万霖正是“小义和”的头目。
他果然是林万霖!
他生前抢劫所得最少有250万元,死时袋内剩下不到2元,一时的风光,收场却如此的惨淡。
(六)
林万霖的枪法,不但为黑道人物津津乐道,也是警方人员大感棘手的。
他先发制人,一枪打中陈利金警探的前胸,可是,对方却安然无事,为什么?
是陈利金警探吉人天相,命不该绝?
还是林万霖恶贯满盈,邪不胜正?
军火枪械专家在验尸庭上揭开的真相是:林万霖枪内的头两枚子弹都是有“问题”的。
可能是太久没发射,弹道失灵,也可能子弹太旧。
第一枚子弹弹头射出乏劲,如同虚发,只是像石子般,击得陈利警探皮肤发红。
第二枚子弹则有“缺陷”,枪虽然开了,却“卡”在枪管内,无法射出。
穷途末路,又碰到两弹虚发,林万霖可说是气数已尽,命该如此!
周金炉与陈利金两名警探快速还火的枪法是林万霖始料不及的,要不然,他开第三枪的结果会是如何的一个局面?
谁能说得上?
饮弹身亡的林万霖一共中了三枪。
陈利金警探的两枪,一弹射中林万霖的小腹左边,另一弹打中他的右臂之下。
周金炉警探的一枪正中林万霖颈后右侧,子弹穿过头部直透鼻梁骨。
满身携带子弹,而且生前口口声声要跟警方驳火,林万霖并没说谎。但最终子弹多数都无法派上用场。
“警方只能够替我收尸!”
林万霖一语成谶。
由不得他“做主”的是:他无法自己吞下“最后一枚子弹”,而是丧命在执法者的抢下!
林万霖终尝恶果,他的死党“猪仔”的下场又如何?
“猪仔”究竟逃往何处呢? (七)
林万霖伏诛后的第23天。
1973年12月17日晚上9时25分。
中央警署的巡警范富强、蔡金成与张振南共乘警车,开往乌节路巡逻。经过端蒙中学对面登路停车场时,蔡金成警员发现一个肥胖的男子,在一辆汽车旁边徘徊。
偷车?
张振南警员把车开入停车场,蔡金成警员与范富强警员则悄悄采取前后截查的行动,“夹”着这个胖子。
蔡金成警员问:“老兄,你在干什么?”
胖子默不作声。
蔡金成警员示意范富强警员搜胖子的身。
胖子忽然左手曲掌贴近腰部,转身面对范富强警员时,右手多了一把枪。
枪声一响,子弹由范富强警员的头右侧飞过。
跟着,胖子朝国家剧场的方向奔去。
蔡金成警员与范富强警员紧追不舍,同时高喊“不要跑”!
没想到,胖子忽然转身,朝蔡金成警员连开两枪。
蔡金成警员闪到一颗大树后面,连发五枪。
当中三弹打中胖子,只见他脚步踉跄,走起来歪歪斜斜……
跑过马路对面的范富强警员也朝胖子开了两枪。
跌跌撞撞往前跑了10公尺左右的胖子,最终双膝跪倒,吼叫一声,右手举枪,向自己的头部开了一响!
脑浆涂地,胖子毙命。
30分钟后,刑事侦查局人员赶到,证实他正是在女皇镇金都戏院突围的“猪仔”!
他的袋里还有10发子弹,400多元以及一些戒指、金链及名表。
“猪仔”原名蔡亚九,巧的是蔡金成警员又名也叫蔡亚九。换言之,是蔡亚九开枪打死蔡亚九。
他伏诛时,父母亲已经80多岁了。父亲老泪纵横的告诉警方人员,“猪仔”已经四年没回家了,他交上坏人,四处干坏事,走上了不归路。
“猪仔”是林万霖后期的得力助手,是警方当年通缉名单中名列第5的要犯。
跟林万霖不同的是:“猪仔”自食其果,吞下了自己的子弹。
这点,倒是出乎警方意料之外。
相同的是:作奸犯科、为非作歹的下场是悲惨的。
犯罪是不划算的,付出的代价有时就是---宝贵的性命!
这不是老生常谈,也非陈腔滥调,而是有例可寻的铁证。
(八)
林万霖死在警方抢下,在出殡时,颇为“风光”。由于灵车上的遗照一副沧桑老态,跟警方发布的通缉照片上意气风发,完全是两个样,结果引起了种种猜测。
其实,林万霖给警方追缉时不到23岁,伏诛时已经32岁,九年多的亡命生涯,东藏西躲,岁月消磨,摸样肯定大变。
令警方起疑心的倒是他灵车上老态的遗照,他不是跟家人失去联络多年,何来“近照”?难道是他易容所拍的?还是他通过其他管道寄给家人......
因此,在他出殡那天,警方广派便衣探员到场,暗中监视是否有黑道人物或他的漏网同伙出现,连林万霖的墓,也派探员在夜间巡逻。
另有传闻指林万霖“劫富济贫”,因此家人与黑道“兄弟”十多年来每年都刊登悼念他的启事。
警方指那是一派胡言,是把“神秘”的黑道人物“英雄化”的毫无根据的传闻。因为在警方传问大成巷居民的口中,他们都对林万霖的“横行霸道”很反感,说他好赌好斗,脾气很坏,动辄打人,疑心又重,难以接近,又怎么可能“济贫”?
消息透露,林万霖每回干案之后,不敢回去大成巷“小义和”分部,而是藏匿在“小义和”格兰芝路的总部,但他始终因为信不过别人,怕被出卖,便持着假护照,逃亡印尼、泰国、澳门与台湾等地。尤其是澳门,他抢劫来的钱,几乎全都赔上了,哪有闲钱“济贫”?
他伏诛的几天前正是从澳门的赌场回来,因为口袋空空,兴起了打枪金铺的念头,没想到最终让“线人”出卖,事迹败露,亡魂执法人员枪下。
除此,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林万霖即使有“闲钱”,相信他会购买更新款的枪械或军火,方便干其“大生意”,怎么可能让子弹“卡”住,射不出来,即便射出,也乏劲无杀伤之力,或许他连躲避警方的追缉以日夜提心吊胆,连逃亡的时间也没用,又何来时间“济贫”?
他到最后,其实已经无计可施,穷途末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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