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终于我还是在6个小时内吞下了第二颗止疼片。我厌恶这场身体的斗争午休无止,我宁愿两败俱伤。虽然输的,终究是我。
上海又开始陷入忽明忽暗的夏季。我起身给自己倒水,赤脚走过黑暗的过道,听见大理石的寂寞呻吟。摸索着按下把手,听见液体支离破碎的叫喊,没有中心。打开冰箱,有去年的泡腾片,放了一片,隔着玻璃看着水底盛开的桔色小花。雨渐渐淅沥然后停止,风疲倦地趴在那扇破了的窗户前哭泣,眼泪摩挲着我赤裸的小腿,紧贴缠绕着的冰凉。
昨天我又对着它微笑,它笨头笨脑的总吃不到东西。我只看了它一眼,遥遥摆摆的身体满是的寂寞孱弱。它的眼神一直都有着死亡的阴霾,而我并未察觉它已游到岸边。我都没来得及给它取个名字,它就侧着身体瞪着突兀的眼睛停止了歌唱。母亲告诉我它死的时候我只是说哦,然后继续低头吃东西。一场风花雪月终于得到了皈依,一切又变得静悄悄。穿堂而过的风脚步沉重,这一片的往事可以毫无眷恋地随台风消逝。
我曾坚信那个顶着地中海的男人所谓的权威,他说上海会在8月份迎来台风。我盈盈地笑着,满以为可以错过这场喧嚣,可还是被蒲公英的舞会湮没。我在突降的暴雨里发着那30元一天的传单,几次淋了个透。像尾溺水的鱼,沉默地埋葬了自己。
夏季令人昏盲。阳光那曾经温婉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再也看不见栀子在一片金黄色中扬起它那纯白的脸甜甜地微笑,那成片的青葱翠绿也在时光中倦怠地遗忘了本色。我开始习惯于在这样疲惫的日子里支起小伞漫无目的地独自行走。而这样并无结局的逃跑,最终在夏季的骄阳之下归于苍白死于干涸。我相信台风会把这些碎片与尘土一起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终生不再相见。
中午的时候去了一家茶餐厅,倚在亚麻的靠垫上燃起一支烟。窗帘是软白轻薄的,有着复繁的蕾丝,像极了小女生的卧室。剔透的茶壶里盛满了桔色的伯爵柠檬茶,甜腻的蜂蜜和柠檬的酸涩。烟灰缸里扑满了咖啡末,灭烟的时候丝丝缕缕的咖啡香气。我对着一个男人说了很久的话。我怀疑是不是那场台风侵袭了我的生活,那些沉寂很久的往昔带着岁月的痕迹反复翻腾。它们如梦呓般破碎在我嘴边,我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可这张冗杂的地图却找不到尽头。
想起曾经踮起脚站在春天的尾巴上这样焦急地等待着夏日的来临,原来很多事情都是可以这样,等待等待着就迅速苍老。毫无预知的结局,你看不到那一点一点的深陷,轻轻触摸的时候你才俨然发觉,岁月的痕迹竟这样皱重。上海的夏季总会遭遇天昏地暗的台风,很多年前我在这样的昏暗中跑了很远的地方带回了一只纯白蓝眼的小猫。尔后,它给我留了2个月幸福,便被轰隆隆的铁皮家伙吞噬着,又带去了更远的地方。结局是什么,真相是什么。并不可能像某些人说的,总有一天会知道。
台风台风台风。这样的日子会被重复多久?当我再次看到8个月前的今天,我凌晨放在他家门口的烟灰缸,盛满了烟头富足地躺在电脑前,我竟然连眼神都不带一点波澜。如果是从前的我,一定会激动地落泪。可是这样一场台风过后,我遗失了破碎的眼泪。现在,我除了流血什么都不会。
很多事情都不再被我提及。我是学不会遗忘的,可那遗弃的宿命是天生的。遗弃,被遗弃,不断轮回。那些记忆对我失望,心甘情愿地追随台风去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我连台风都遗弃了。
这场夏天或许会随着我的离开而变得冗长。可我不知道那个城市是否能经常遭遇台风。遭遇遗弃的台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