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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台湾)giddens“有些事,一万年也不会改变。”我躺在地上,思考着两个问题。第一,这世界为何和我开如此残酷的玩笑?第二,小咪有事吗?
雨点打在我的眼睛上,我却连闭上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我想大声呼喊,却觉得呻吟比较适合。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眼前也陷入一片黑暗,这是什么征兆?我要死了吗?上天啊,求求你,再让我看小咪一眼!
“阿纶,你醒醒啊!”小咪急切的声音,“你会撑下去的!我立刻叫救护车!”
——救护车?在这深山里?不可能的事啊!
我看着满脸惊恐的小咪,安慰道:“还好你还没答应我——要不然……你就亏大了……”小咪搂着我大哭:“我答应!我答应!我答应!”
谢谢你,老天爷,你让我感受到此生最大的幸福——虽然我即将死去。
再见了,小咪。我爱你!我好爱你!
1、没有我你怎么办没有我你怎么办,你的泪水谁为你擦干?谁帮你打伞,安慰你心烦,失眠的夜你最怕孤单!
“石孝纶!”
我往前踏上一步,忿忿地等候命运对我的发落。我对我下了地狱这件事感到很气愤,更加对命运的无情捉弄感到非常不爽。
“我为什么不能上天堂?”我看着命运大声说。
“上天堂要做多少好事,你知道吗?”一个身穿黑色礼服的地狱神官大喝,“你还远远不够!”
“好,就算我不够格上天堂,为什么要让我在求婚的时候被闪电打死?捉弄我很好玩么!”我理直气壮地咆哮着——大约十五分钟前,我在山林间淋着滂沱大雨,举起秘密藏好的鲜花,兴奋地向交往十年的女友求婚时,却被一道烈焰般的闪电击毙——太搞笑了吧?是谁都会愤怒不已的。
“那是你自己的命运,跟死神无关。”命运轻蔑地看着我,“再说,你临死前的愿望也实现了,你该知足了。”我沉默了——能得到小咪的允诺,我的确该满足了。
命运叹了口气:“人生路上本多波折,岂能事事顺心,你又何苦执着?”我觉得委屈与无奈。虽然我才二十六岁,但死都死了,难道还能复活?我只好接受这无情的命运,只希望——现在正为我哭泣的小咪,此生能有个好归宿。希望她一辈子都记得我。
“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命运说完,另一个身穿黑色礼服的地狱神官领着我,进入一间站着上千个鬼的房间,房间上写着“1999/04/01”。多半这几千个鬼也是今天才来——一起死在愚人节,算是缘分吧。
接下来的七天,我们一起聆听地狱讲师的轮回课程。讲师提到许多地狱神职,令我产生浓厚的兴趣。“你们要是不急着投胎,也可以挑一个神职做做,只要做得出色,将来轮回的路也好走。”讲师说。
这时一个身穿黑衣的神官站出来说:“有心想服务人类的魂魄,请跟着我来;想早点投胎的,跟着我左边的孟婆走。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考虑。”
我坐在地上,看着身旁上千个愁眉苦脸的鬼,想着小咪。不知道现在的她,是否哭红了眼?小咪是爱我的,我知道。虽然已经和她阴阳相隔,但是,但是回想起甜蜜的往昔,恍如昨日——在我小学三年级分班的第一天,我被分配坐在一个短发女孩的旁边。在她放下书包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将是我此生的妻子。
我跟同龄的男孩不太一样,不喜欢玩电动玩具,不喜欢用泥沙球丢正在玩跳格子的女孩。下课时,我喜欢在座位上画画,画机器人跟怪兽大战。坐在旁边的女孩,小咪,有时就看我表演纸上大战,还会发表一些战略上的意见。
“怪兽有三个,机器人只有一个,为什么不多画两个机器人?”小咪看着空白作业簿上的涂鸦说。“机器人一个就可以打赢了。”我边说边在机器人的翅膀边加了一管死光炮。
“才怪。”小咪不同意,拿橡皮擦想把多出来的两只怪兽擦掉。我挡住她的橡皮擦,“不这样画,怎么能显示机器人的厉害?”小咪说:“那你可以画机器人要输了,然后他的朋友出来救他。”我敷衍道:“马上要上课了。”小咪不依不饶:“那你第二节下课再继续画啊!”“第二节下课你不是要去玩红绿灯么?”我把怪兽的牙齿擦掉,画得更巨大。小咪侧着头想了想,说:“你画第二个机器人,我就继续看。”我点点头:“好吧,那我画你出来救我吧!”“真的吗?”小咪显得很开心。
从此,两个友情坚固的机器人互相帮助,一直到国小毕业;死在我俩手下的怪物不计其数,拯救宇宙的次数多得数不清。
“喂!别发呆啦!怎么称呼?”一个头上插着把菜刀的猛男突然蹲在我旁边。虽然这里鬼魂无数,但像眼前这位猛男的怪异死法还是头次得见,我不禁笑了出来。
“别笑——我是跟一堆流氓打架,双拳难敌四手,最后被一个痞子砍了一刀,害我英年早逝!”菜刀猛男摸着头上的大菜刀,生气地说。“怎么不是武士刀啊?”我忍住笑。“我怎么知道他们那么没品味啊……”菜刀猛男看着我发怒,“不说我了,说说你吧!瓦斯爆炸啊?怎么全身炸得焦黑?”
我调侃道:“我看你是走在路上,被正在煮饭的大婶从楼上不小心丢菜刀砸死的吧。”菜刀猛男脸一红:“唔……居然被你猜到了……”我哈哈大笑,说:“你以为你很倒霉啊?不必不好意思啦,我其实是被闪电劈死的,还是在向女友求婚的紧要关头被雷打中的!”菜刀猛男吓了一跳,说:“说不定你是四月一号里最倒霉的人,真不愧是愚人节。”
这时,一个穿着红衣、吊白眼、长舌半吐的长发女人来到我们身边,说:“两位是想做神职还是去投胎啊?”看样子这是个上吊自杀的超级厉鬼。我实在不敢看她的吊眼,只好侧着脸说:“还没想好!你呢?”长发女子“嘿嘿”笑着,笑得我焦掉的皮肤都快结痂了。大约笑了五分钟,我跟菜刀猛男都快死第二次了,长发女人才幽幽地说:“我要当死神,我要他死!”
菜刀猛男安慰道:“过去的事就算了啦,命运会让你的仇人恶有恶报的。”长发女人摇摇头,说:“他是个混蛋警察,不仅骗走我所有的积蓄,还溺死我可怜的孩子,我去警察局告他,却被他的同事扣押起来,诬赖我杀了我的孩子!我一定要当上死神,亲自索他的命!”这下我也有点同情她了,我跟菜刀猛男点点头,气愤地道:“对!连他的那群狐朋狗友的魂也一起勾了!”长发女人感激地说:“谢谢。你们呢?想当什么神职?”
菜刀猛男说:“我想当月老。”我问:“为什么?”菜刀猛男说:“当月老可以东奔西跑不受约束,当人的时候活得不自在,何不趁当鬼的时候开心一点?”的确,我看过地狱神职规范的书,当土地公有固定的辖区,管理的事也很繁琐;守护神必须跟在主人的身旁庇佑;城隍守卫就像当兵一样数馒头赚阴德;狱卒、孟婆、讲师必须呆在地狱服役……死神跟月老,算是神职中最自由自在的了。
当月老有职业危险吗?当然有!要是乱点鸳鸯谱,造就怨偶的比例高过佳偶的话,那么你就准备下辈子做埃塞俄比亚的难民吧,或者做一只意外搁浅在沙滩的鲸鱼!
“黑人牙膏,你呢?神职?还是投胎?”菜刀猛男拍拍我烧焦的肩膀。我想了想,说:“和你一样,月老。”长发女人好奇地问:“为什么你也想当月老?”为什么?为什么我想当月老?我摸着裤袋中的一只绒布钻戒盒,说:“我想看看我的未婚妻。”
2、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让我自己重新整理,再来的日子我不再有你,再来的日子教我怎么能够把你忘记?
一个神官领着投胎的魂魄登上孟婆桥,另一个神官领着我们进入神职殿。然后,我们便由不同的神职领员各自带开。分开时,我跟菜刀猛男向长发女人挥手道别,祝她复仇成功。
神职领员带着我们穿过炙热的火焰森林,到了险峻的悬崖边。“踩着云上去,就当爬楼梯。”领员说着,踩着凌空的云彩拾阶而上。我们跟了上去,只见火红的地狱天空逐渐变成鹅黄;再往上爬,又慢慢转成淡蓝色。此时,天空出现异景。一片湛蓝的湖泊倒悬在我们头上,巨大而美丽,奇异的是,虽然倒悬却滴水不落。
“进去吧。跟好。”领员一头插进倒悬的巨湖,我们也跟着穿入湖水,舒服地往上游。我们不需要呼吸,所以都能悠然跟上领员。往上游了约十分钟便探出了水面,领员说:“踩着水面站稳。”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紫金色古袍的长须老人踩着上百只喜鹊来到我们面前,后面还跟着十几个鬼魂。老人慈祥地说:“大家好,我是掌管姻缘的大月老。”我们恭恭敬敬地看着这位未来的顶头上司,等待职务分配。
大月老摸着长髯,笑着说:“月老是个比较辛苦的工作,不过你们只要用心做,也不会很难的。”说完,又踩着喜鹊离去,留下十多个鬼魂。神职领员说:“那你们各自配对吧。我先走了。”一头又潜入湖中。
那十几个老鬼仔细打量着我们,似乎是在选人。
“你跟我。”一个老男鬼指着一个新女鬼,便带着她潜入湖中。
“你跟我。”一个老女鬼拉着一个新男鬼,立刻跳到湖里。
这时,一个脸上有两道轮胎印的破相女鬼捡走了菜刀猛男,猛男向我眨眼告别后,便随着轮胎印女跳下水。
又被选走五人后,我不禁感叹自己的死相太丑,落得无人问津的窘状。
“你。”一个穿着碎花旗袍,眉清目秀的年轻女鬼指着我。这个女鬼毫无一点死态,相貌甜美可人,真不知道我这个焦黑的人哪点吸引了她?她说:“跟着。”便跳下水。我赶紧滑入湖中,盯着女鬼的脚丫子往下潜、往下潜。女鬼潜出倒悬的大湖,带着我走下云梯,经过悬崖、火焰森林,终于开口跟我说话:“怎么叫你比较好?在这里我们都有一个不同于人间的名字,你自己想一个吧。”
我想起菜刀猛男对我的称呼,便说:“叫我黑人牙膏吧,你呢?”女鬼说:“大家都叫我粉红女,pinklady。”我看着女鬼,发现她的皮肤是淡淡的粉红色,很漂亮,只是有些奇怪。
“奇怪吗?你刚刚来地狱没多久,见过的死人还太少。你猜猜我是怎么死的。”粉红女转了一圈,让我检视她身上的伤口。我仔细瞧了一下,并没发现什么刀伤或割腕的痕迹。
“瓦斯。”粉红女说。我忍不住叹道:“好可怜,年纪轻轻就不小心瓦斯中毒——”粉红女停下脚步,凝视着我:“我是被谋杀的。”我一愣,说:“对不起。”粉红女浅浅一笑,说:“凶手又不是你,干嘛道歉?”我本以为粉红女是个酷妹,现在看到她笑,我才放下心中的大石。我实在不喜欢严肃的人——嗯,也不喜欢严肃的鬼。
走出火焰森林后,粉红女选了块七色大石坐下,示意我坐在她旁边。“介绍一下自己吧,你是怎么死的?”粉红女问。我认真地说:“我向女友求婚时,被一道闪电打倒。”我的神情很严肃,深恐粉红女以为我在开玩笑。
“好惨,比我还可怜。”粉红女一边玩着旗袍边上露出的丝头,一边道,“至少你死前还有深爱你的人,而我却是被我爱的人杀死。”我疑惑地道:“那你为什么不参加死神团队?”粉红女从旗袍中拿出两块金色水晶,说:“以后你一定会知道的。拿着,一块是你的,一块是我的。这是切破时空的宝石,要好好保管,不要弄丢了,要是被凡人拿到的话就糟了。”我点点头,接过其中一块水晶。
粉红女说:“走吧,地狱好无聊,我们到人间去,我向你介绍月老的职责和一些事。”说完,粉红女举起水晶凭空轻轻一划,割出了一道裂缝。应该是阴阳两界的时空裂痕吧!粉红女牵着我,跨进久违的阳间。
“好久不见。”我看着高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无限感慨。
“啊!现在不是白天吗?”我惊呼,发现自己正坐在太阳直射的高楼天台上。粉红女嫣然:“只要你带着这块宝石,就是神的身份,神怎么会怕阳光呢?”说完从怀中掏出一盒黑色的针线包,里面是数卷红线。
她问我:“你乖吗?”我想了想,回答道:“不乖吧!”粉红女嘟着嘴,半天不讲话。我不太明白粉红女的意思,可能她是在试探我会否和她好好合作吧。“我会好好跟你合作的。”我看着粉红女的脚丫子道。
“谢谢。绑红线的工作必须两个人都同意才能进行,所以对爱情缘分的共识是很重要的。”粉红女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说,“上一个带我的老手总是为了牵红线的事跟我吵架,你不会这样吧?”我想了想,说:“你是老手啊,一开始应该是我听你的。不过以后我就不知道了。”粉红女点点头,说:“黑人牙膏,那我们一起跳下去吧!”
从刚才起,我就在思考我是否能飞行、穿墙行走等问题,一听到粉红女这么说,我便兴奋地拉着粉红女跃下摩天大厦。
真棒的感觉!比过山车、蹦极还过瘾!做鬼也有做鬼的好处!
跳下大楼,来到车水马龙的十字街头,我兴奋地在路人的眼前做怪动作、吐舌头、把屁股黏在小女孩的脸上,哈哈!
粉红女拍拍我漆黑的额头,笑骂:“你生前就是这副德行吗?”我摸着一名中年路人的大秃头说:“哈哈哈,所以我说我不乖啊!”粉红女四处观望,说:“你有没有锁定的对象?”我看着这中年秃头,看见他身上并没有绑着红线,说:“这个光头男看来也有四十岁了,怪可怜的,我们帮他找一个女人吧!”粉红女爽快地说:“好,那我们跟着他,看看他的个性跟经济状况怎样,再帮他找配对的人。”
我们看着秃头男子走进一家药店,亲切地跟药店老板打招呼后,便打开公文包,拿出几份介绍新药疗效的资料,看样子是个药厂的业务员。秃头男子跟药店老板介绍了两款药厂正在促销的头痛药,药店老板正拿着药品简介询问价格与优惠政策。
我摸着秃头男子的后脑勺,说:“秃子,你再不出去,叫我跟粉红女怎么替你配对?”粉红女坐在高高的药柜上,说:“其实这秃子说话还蛮诚恳的,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对象。”我问:“有没有办法可以打开他的脑子,看看他以前的记忆等等?”粉红女摇摇头,说:“没法子,只能靠我们观察跟猜测,配对的风险就在这里,有时候看起来明明是一对佳偶,却不小心把艾滋病患者配上健康的少女,这样会耽误人家。看穿人的心思跟记忆,唉,只有上帝才办得到吧。”我好奇地问:“真的有上帝吗?”粉红女歪着头,说:“应该是有的,西方也有自己的神职体系啊,也许以后你会遇到。”
我们继续听老板跟秃头男子交涉,这秃头男子人虽善良,谈吐也很老实,但实在欠缺诙谐的风采,难怪吸引不了女孩子。正当我开始后悔挑错对象之际,内门走出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手中拿着一本杂志,坐在药店内厅的藤椅上。秃头男子看了女子一眼,嘴角隐藏不住笑意。
“哈,这贼秃暗恋人家很久啦?”我说,一边走近正在看杂志的女子。那女子虽不算很漂亮,却有股成熟女人的风韵。粉红女在药柜上说:“就她喽?”我吓了一跳,说:“太快了吧?”粉红女掏出黑盒子丢给我,说:“你自己决定,不管怎样我都赞成。”我接住红线盒,苦笑道:“那么信任我?这可跟你的轮回之路有关啊!”粉红女说:“这没什么,只是我希望以后你也能信任我。”
我仔细看了看女子的身上,并没有发现红线,再看看药店老板的身上,却有一条绑住中指的极细红丝。可见这女子并不是老板的妻子,或许是兄妹之类的关系吧。
这是我第一次当传说中的月下老人,实在值得纪念,必须慎重点。我说:“能不能花一晚时间观察这个女的?”这时,秃头男子明显听不进老板的话,说话逐渐乱七八糟,只是一直瞥眼偷看藤椅上的女子。
粉红女点点头,说:“好啊好啊,但你必须先用红线绑住这秃头的左手中指,万一三天内我们再也找不到这秃头就糟了。”我惊问:“啊?那万一我发现这个女的不合适他,不就要在三天内再找其它的女人?”粉红女哈哈大笑:“笨啦!红线能绑就能拆啊!”说完,便抛下一只拇指大小的剪刀,又说:“多情总被无情伤。这剪刀恰恰就叫无情刀,一剪,红线就断了,可以在发现两人不合适的时候,一刀将两人的孽缘剪断,也可以在找不到合适的对象时,将原先绑上去的红线剪掉。”我接过无情刀,莞尔道:“原来分手也是月老的任务。”我将红线一头绑在秃头男子的左手中指上,另一头则收在黑盒子里。
晚上,我跟粉红女就坐在那女子旁,跟她一起看杂志、看电视。后来从她跟老板的对话中得知,她果然是老板的妹妹,因为刚刚跟男友分手,心情很坏,整天恍恍惚惚。虽然如此,不过我瞧她是个没有大缺点的人,既然那秃头喜欢,我也就成人之美好了。
我说:“我要绑了?”粉红女点点头,说:“快绑吧,我们换个地方,这里好无聊。”于是,我从黑盒子中拿出绑住秃头那条红线,仔细地将另一头绑在女人的手指上。我不敢动用所谓的念力,还是单纯地将缘分丢给他俩,感情的部分就靠他们互动吧!
我满意地说:“忘掉以前的不愉快,享受新的恋情吧!”我的第一条红线,就这样交差了
3.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当懂得珍惜以后回来,却不知那份爱,会不会还在?
回到人间的第一个晚上,我跟一个地狱大美女坐在海堤上,看着鹅黄色的大月亮挂在天上。我想着刚刚绑上的红线,想到了自己。我是个不被红线祝福的人。不被祝福,也被命运捉弄。
粉红女看着默默无语的我,说:“心情不好?”“嗯。”我看着大海,心思如潮翻涌——国小毕业典礼那天,我沮丧地坐在礼堂里,看着前面的小咪,等待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典礼开始。
毕业没什么大不了,只是,真正使我难过的,是我刚刚知道小咪以后要越区就读,去台中念明星私立国中了。
“你有办法从彰化跑到台中吗?”死党阿义问我。我黯然摇头。阿义叹气:“可见你还不够痴情,小小年纪果然不适合交女朋友。”我心里真的很难过——小咪这么清纯可爱,明星私立国中的男生又不是白痴,我的亲亲老婆马上就会被别人泡走……
“送给你,以后喝水就会想起我了。”小咪回过头,递给我一个玻璃杯,上面是大眼青蛙的图案。我强笑道:“以后没有我在后面追你的车子了,你会不会怀念?”小咪扮了个鬼脸,说:“才不会呢。”我失望地说:“那机器人大战呢?”小咪吐舌头说:“不怀念!”我有点生气了,说:“那你等一下毕业典礼会不会哭?”小咪的死党思燕立刻搂着小咪说:“才不会哭!我跟小咪要一起去台中念书,不会分开干嘛要哭?”小咪点点头,嘻嘻笑道:“对呀!干嘛要哭?”我耸耸肩,一肚子苦涩。
此时,老师慌慌张张走到我身边,急切地说:“石孝纶,你叔叔要带你去医院!”我狐疑地看着礼堂门口,站着一个神色哀戚的男子,我叔叔。老师摸着我的脸,镇定地说:“你爸爸妈妈在赶来学校的路上,出车祸了!你快去医院!”我愣住了,阿义愣住了,小咪也愣住了。
老师眼中满是泪水,紧握着我的肩膀,说:“孝纶,你是男孩子,你要勇敢!”我害怕得发抖,眼泪不争气地落下。阿义紧张地说:“快走!我跟你去医院!”我举臂一擦眼泪,跟阿义冲向在门口等我的叔叔。
这就是我的国小毕业典礼。在典礼中,我不但失去青梅竹马的朋友,也失去我的父母。后来听阿肥说,小咪在典礼上哭得很伤心,很伤心。
我的眼泪流在防波堤上,原来鬼也会哭。
粉红女呆呆地看着我,说:“你是个好人。”我点点头,说:“我知道,因为老天爷让我在死前听到我未婚妻答应我的求婚。我一定是个积了百年阴德的好人。”粉红女叹气道:“我就没你那么幸运。”她娓娓说来一段悲惨的故事。
粉红女本来是一个婚姻暴力下的受害者,为了逃避父亲的虐待离家自立。从高职以后就在酒廊上班,自己赚钱生活,为了帮助家里,粉红女将部份薪水汇到母亲的秘密户头里,以免不务正业的父亲老是向讨不到钱的母亲出气。
高职毕业后,粉红女喜欢上一个偶尔到欢场同她说笑的男子,阿汤。两人一下子就打得火热,不到一星期就同居生活。阿汤对她挺好,也有份稳定工作,让粉红女得到失落已久的安全感,也得到了甜美的爱情。
但阿汤的家人坚决反对他俩的婚事,说是粉红女出身风尘等等理由,总之,他们禁止阿汤继续跟粉红女交往。阿汤为此跟粉红女激烈地吵了几次,阿汤提出分手,但粉红女不肯,哭哭啼啼地不肯放阿汤走。
就在一个夜晚,阿汤突然一反常态地拿着鲜花走进门,说要迎娶她。粉红女开心地答应阿汤。这一晚,她很高兴,睡得很熟,也很沉、很长,直睡到通体粉红,坠入冥府。
粉红女咬着淡红的薄唇,说:“我问过城隍,果然是阿汤趁我睡着时,将瓦斯打开,制造了我为情自杀的假象。”我听了毛骨悚然,却也为粉红女大感不值。“听你这么描述,我更不懂你为何不加入死神团队了?”我说。
“你也觉得阿汤该受惩罚?”粉红女看着我说。我义愤填膺:“当然!死了也不为过!”“谢谢,我果然没选错人。”粉红女欣慰地说。听她这么说,我的心里也有些谱了。
我想了想,突然说:“我想去看看我的未婚妻。”粉红女点点头,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我正要开口,粉红女又说:“去多久都没关系,别念着我。”我感激地说:“那我走了。”我挥别躺在海堤上看着月亮的粉红女,搭上一阵吹向故乡的南风。
小咪的窗户是开的,灯也是亮的。
我站在阳台上的花盆里,看着空无一人的卧房。小咪去哪了?在客厅吗?一只黄色的小猫抓着我的脚,我弯腰摸摸它的胡须,问道:“阿苦,你的主人呢?”阿苦“喵喵”轻叫,趴在花盆里。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已是子夜十二点半。我坐在窗户上,等着小咪。门打开了,小咪端着热牛奶走进,反手带上门。
“你还是那么漂亮。”我叹道。“哐当!”小咪看着我,手中的热牛奶翻落,杯子摔成碎片。我吓了一跳,难道小咪看得见我?小咪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走到我面前,说:“怎么又跑去阳台玩了……”我看着小咪穿过我的身体,将阳台上玩耍的阿苦抱进卧房,放在凌乱的床上。
阿苦是去年我跟小咪在路上一起捡到的流浪猫,一只长得很苦的猫。小咪抚摸着阿苦的背,阿苦懒懒地蜷在床上,看着小咪翻开国中的毕业纪念册。
小咪翻着国中毕业纪念册,眼泪一滴滴落在我的照片上。我趴在小咪身旁,紧紧搂着她,亲吻着小咪的耳朵。看着被泪水浸染的照片,又想起以前的事——“你没有去台中?”我吃惊地问。“我讨厌坐那么长时间的车。”小咪穿着彰化国中的制服,轻松地说。“哼!”思燕一脸苦相,捏着我说:“你害小咪求她爸爸让她留在彰化,更害我也陪着小咪留在彰化国中,每天还要爬八卦山上学!”小咪脸一红,拉着思燕跑进福利社。
后来我才知道,小咪是放心不下父母刚去世的我,所以决定要……要帮我妈妈照顾我。
“这是你的盒饭。”小咪拿着盒饭,放在我的桌上。“我有订学校盒饭啊。”我说,但还是接下了小咪的盒饭。小咪说:“那个没营养,我叫我妈妈每天多做一个盒饭,你一定要吃完,不然我就不理你。”我把盒饭打开,菜很丰富。我兴奋地说:“真好,你是不是爱上我了?”“去死!”小咪白了我一眼,“这个盒凡是我借你的,每天五十块钱,一年就……给一万八千元吧,以后你长大了,就要还我钱。”我笑笑说:“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国小同班四年,国中又同班,月下老人一定……”我边说边把椅子拉到小咪对面,把盒饭放在小咪桌上,打算一起吃午餐。“月下老人个大头!”思燕拿着盒饭,突然出现在小咪身边。我暗暗发誓,一定要鼓励阿义泡上思燕,好堵住这婆娘的臭嘴。
有了小咪的国中生涯,我每天都有美味的盒饭吃,更使我坚定地视她为上天派来的妻子。
“真的,我好爱你。”我摸着小咪乌黑的长发,惋惜地说:“谢谢你的盒饭。”
小咪看着毕业纪念册上,我捧着盒饭跟她一起吃的合影,眼泪又掉了下来,看得我好难过。
“黑人牙膏!”我转过头,没想到是分开不久的菜刀猛男。菜刀猛男面有难色地说:“这个女孩就是你的未婚妻?”又看了看身边的拍档轮胎印女。我心中一沉,说:“你们要替小咪牵红线?”菜刀猛男咬着牙,向身边的轮胎印女说:“我们放弃这个女生好不好,拿无情刀把那个男人的红线剪断,重新再找一个女生好么?”轮胎印女看了我,又看了小咪一眼,心底多半有谱了。
轮胎印女说:“嗯。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朋友,这女孩子年纪轻轻,终究是要嫁人的。”我看着神情憔悴的小咪,心中痛楚,喊道:“等等!”菜刀猛男本来拉着轮胎印女就要离开了,被我这么一叫,又停了下来。
“那个男生是好人吗?”我黯然问道。菜刀猛男默不做声,轮胎印女说:“28岁,台大博士班研究生,是个用功读书的好男人。”我紧握着小咪的手,看着小咪的手指——她原本该戴上我送的戒指的。
“请把这个女孩子交付给他,谢谢。”我慢慢说道,放开小咪的手。菜刀猛男难过地流下眼泪,拿出黑盒中的红线,说:“你要亲手为她绑上吗?”
我哭了——我要亲手将我最爱的女孩,交给一个被月老祝福的男孩吗?我摇摇头。轮胎印女叹口气,接过红线,仔细地绑住小咪的手指。
“小咪,再见了。”我失声痛哭。大概是心灵感应吧,小咪也突然号啕大哭。我冲出窗户,乘着悲伤的南风离去,仰天哭号。一时之间,街上十几只狗高声狂吠,留下一条孤孤单单的红线。还有孤孤单单的我。
4、鬼迷心窍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当我回到海堤时,粉红女正在跟驻防海岸线的土地公聊天。那个土地公看起来很高兴,大概是粉红女实在太漂亮了。
我沮丧地跳上海堤,说:“嗨!我回来了。”土地公羡慕地看着我说:“你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漂亮的搭档!”我苦笑,点点头:“不只漂亮,还很体贴。”粉红女嫣然一笑,拉着我跳下海堤,回头道:“改天再跟你聊!我们要去约会了!”说完,就与我跳上清晨赶路的砂石车,坐在石子堆中。
“看到你未婚妻了?”粉红女拿着绣帕拭去我脸上的泪痕。“另一组月老已经替她绑上红线了。”我惨然道,“她已经不是我的未婚妻了!”粉红女叹了口气,说:“你们以前感情这么好,为什么没有月老替你们绑上红线?”我全身浸在砂石堆中,说:“绑了又怎样?我还不是死了。”粉红女摇摇头,说:“要是你们绑上红线,就一定会有姻缘牵绊,就可以躲过死亡。至少,你可以躲过结婚前的死亡。”我忿忿地道:“妈的,我真的不被祝福。”
粉红女沉思了一会儿,说:“不过要说红线可以逃避灾祸,也不尽然,若是强大的命运使然,或是死神勾魂,使得系上红线的其中一人死亡的话,那么姻缘就会以冥婚的方式进行。”我抱着头说:“过去的就过去吧!只要她以后结婚生子、幸福快乐之余,能拨点时间想想我就好了。”粉红女轻轻为我按摩,不再言语。
过了很久,我忍不住问道:“我们要去哪里?”粉红女脸上一阵尴尬,说:“你不是愿意帮我吗?”我点点头,说:“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把阴德跟转世看得很重的鬼,我相信正义多过相信命运,我愿意拿着无情刀,剪断所有绑着阿汤的红线。”粉红女眼眶一红,在我烧焦的额上一吻:“谢谢。不过希望不会用到无情刀,我们只要多多利用手中的红线就可以了。”我看着眼前刚刚献吻的旗袍美女,说:“我懂了,不如我们把他跟路边的野狗绑上红线,疯狂恶整他。”粉红女笑得花枝乱颤,窝在我怀里,像只小猫。
“该跳车了。”粉红女拉着我,跳上旁边正要左转的计程车,过了两个街口,我们又跳下计程车,走到一栋高级公寓里。粉红女带着我飘上六楼,直奔阿汤家。
这是个高雅舒适的地方,看得出来是有钱人家的摆设。
粉红女带我进入阿汤的卧房,看见一个半裸的女人正在梳妆台化妆,而粉红女口中的负心汉,则躺在床上抽烟,深情款款地看着女人。
粉红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拿出红线绑住正在化妆的女人,说:“我要你的女人都跟别人跑。”我在一旁认真地说:“你真的不怕阴德败坏?”粉红女坚定地说:“死神一直不勾阿汤的魂,城隍也不太理睬这个案子,我得不到安息,哪里还想得到积阴德。你怕了?”我立刻拿出一条红线,缠住阿汤的手指,说:“怕个屁,我只是想做得绝一点,但又怕你畏畏缩缩。”我仔细地在阿汤的手指上绑了个死结,说:“不积阴德也没什么了不起,大不了下辈子变成大便。”粉红女突然紧紧抱住我,啜泣道:“谢谢!”我嘻皮笑脸地说:“其实我很乖的。”
这会是另一段爱情故事吗?我不知道。不过我跟粉红女倒是很热衷于替阿汤跟他的新女朋友,编织新的爱情故事。
两个小时后,阿汤的新女友爱上了开着红色保时捷的多金帅哥——我们可没虐待她。不过,我们也没有亏待阿汤。我跟粉红女一起将红线的另一头,牢牢地绑在公园里的孙中山铜像上。和国父谈恋爱,相信将为阿汤的生命带来崭新的一页。
“你们在搞笑吗?不投胎啦?”路过的另一对月老说。我跟粉红女笑倒在公园碧绿的草皮上,滚成一团。粉红女说:“再多告诉我一些有关小咪跟你的事,好不好?”
我想了想,说:“我国中成绩很不好,一方面是贪玩,一方面是父母刚死,不好意思向领养我的叔叔拿钱补习。总之,成绩很差。直到国三下学期,小咪怕我考不上好学校,于是叫我每天晚上到她家,她一题一题教我,一章一章解说给我听,才使我的成绩突飞猛进。联考那天,小咪在进考场前跟我说:“跟着我,不要走散了。”我笑着答应了,因为我们约好要一起念彰中、彰女。”
粉红女问道:“那结果呢?”我黯然神伤地说:“最后一科考试,小咪因为急性肠胃炎放弃考试中途出场,所以没考上彰女,分数只能念彰化的私立高中;而我幸运地考了高分,念彰中是没有问题的了。但是,为了小咪,我办了就学贷款,入读精诚高中,也就是小咪念的私立高中。这举动让小咪又气又感动。我说过,爱情是要付出代价的,老天爷只安排了遇见小咪的巧合,却不负责帮我追,所以我只好辛苦点。”我看着肩上粉红的双手,说:“但到了高二,我却差一点死了。”
粉红女疑惑地道:“为什么?”我苦笑道:“小咪被高三的学长追走了——我费尽心思追了八年的女孩子,却莫名奇妙地被高三的帅哥一星期内追走,害我当时变得很相信宿命;爱情不是努力可以得到的,再努力,再喜欢,也敌不过他妈的姻缘簿,敌不过命运,敌不过我们现在的工作。”
粉红女拉着我的手,眼泪滴落在我的肩头。“去看看小咪吧。”她说,“这阵风很强,我们一个半小时就可以到彰化了。”我看着身旁御风飞行的粉红女,说:“月老的工作到底对不对?努力真的抵挡不了缘分?”
粉红女没有回答,只是将头靠在我的肩上。
小咪的窗口依旧开着,灯也依旧亮着。
我跟粉红女吃了一惊,因为菜刀猛男跟轮胎印女正坐在窗口的花盆上。
“我知道你会来的。”菜刀猛男说。“粉红女,好久不见,你们现在被称作搞笑二人组呢。”轮胎印女似乎跟粉红女是旧识。我黯然点头示意,飘进了小咪的房间,看着小咪清瘦的背影。小咪正坐在书桌旁,整理着满桌的照片,看起来很开心。我叹了一口气,说:“shit!有了新男友,这么快就学会笑了。”我话一说完,小咪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竟哭了起来。
“好好的,干嘛哭?”我从后面搂住小咪,看着桌上的照片。全都是我高国中以来的照片——高中毕业前夕,我用油漆在学校网球场墙上,写下“嫁给我”的宣言照。这张照片价值连城,足以让我退学;八卦山上,我跟阿义分别蹲在小咪和思燕的前面,装出小狗在主人脚上撒尿的搞笑照;高一时,小咪生日,我叫了二十个死党,举起写着“Pleasemarryme”的红布条站在司令台的照片——这个举动让我们全都被记了次警告;高三时,我跟小咪晚上一起留在学校念书的合影,旁边还有一个火锅……
“你们以前真好。”粉红女走了过来,看着桌上的照片。我点点头,我也只能点点头。
“怪事。”菜刀猛男坐在花盆上说:“虽然我是新手,但也知道这种事不常见。”轮胎印女也托着腮说:“我是干了十年的老手了,也没见过这种事。”菜刀猛男指着小咪,说:“你看看她的手指。”我低头一看——那条残忍的红线已经没有了!
粉红女淡淡地说:“这也没什么,红线会因为两个人实际相处后的情况,决定是否要继续缘分,要是小咪不喜欢你们帮她配的对象,她的感情便会像无情刀那样,自发剪断身上的红线。这是月老的常识。”轮胎印女“哼”了一声,说:“第一,小咪根本没有见到那个博士生,红线就消失了;第二,红线不是被剪断的,而是被烧断的。”粉红女疑道:“烧断的?你怎么知道?”菜刀猛男拿起盒中的红线,走到小咪身旁,说:“不仅如此,还有更奇怪的怪事。”说着,菜刀猛男将一条新的红线绑在小咪的手指上,然后蹲在一旁。
“这是还没选定男方的红线,只是先系在小咪的手指上。”轮胎印女说。此时,小咪手指上的红线突然冒烟,接着竟自行烧了起来!“怪事。”粉红女愣住了。
我竟然有点高兴。“一定是小咪太爱我了,还无法接受新的感情。”我跳到小咪的桌上,开心地说。我蹲在照片上,看着正在拭泪的小咪。小咪的嘴角,似乎泛着一抹笑意。我亲吻小咪的鼻子,说:“怎样?看到我的搞笑照片,觉得回忆很甜美吧?是不是有点后悔当初没有早点答应我的求婚啊?”
“真的是怪事。”轮胎印女说,“如果不能接受我们替她选定的恋情,红线会断掉是正常的,但要是连对象都不接触就使红线毁掉,就很奇怪;还有,我是第一次看见红线烧起来。”粉红女也说:“你们试了几次?”菜刀猛男说:“加上刚刚那次共六次,其中有四次动用了念力。”
我没理会他们的对话,只顾着亲吻小咪脸上每个地方。轮胎印女看我发神经似的开心,居然说:“黑人牙膏,你不怕小咪将来会出家吗?”我呆了一下,说:“你胡说什么?”粉红女却若有所思地说:“有可能,这种现象说不定是小咪斩断七情六欲的前兆,所以红线一碰到她就烧。”
“不行。”我说,“小咪需要的,不是佛珠跟念经,而是一个爱她的人,一个爱她爱得要命,非她不娶的人。”我边说着,边捧着小咪的脸,说,“对不对?”小咪闭上眼睛,鼻涕跟眼泪一起流了下来。
“我会把这件怪事报告给大月老,看看他老人家怎么处理。”轮胎印女说。我捏着小咪的脸皮,说:“整天乱哭一通,丑死了,赶快交一个男朋友吧,不要跑去深山当尼姑。”轮胎印女跟菜刀猛男看我忙着发痴,相顾一笑,便飞走了。至于粉红女,则偷偷躲在窗户缘木上坐下,背对着我。
我拿起裤袋里烧烂的钻戒盒,打开,拿出闪闪发光的戒指。“祝你找到幸福,不,愿幸福找到你;这枚属于你我的钻戒,我来不及为你套上,现在我再问你一次——小咪,我最爱的人,你愿意嫁给我吗?”
戒指闪闪发光。小咪紧紧抓着照片,心神激荡。“再不说话就是默认喽?”我笑着,把戒指套在小咪的左手中指上。终于,我为此生的挚爱戴上了戒指。“再见。”我跳下桌子,说:“不要傻乎乎地出家啊!”
粉红女回头看着我,脸上都是新鲜的热泪。“你也很爱哭。”我笑着,拉着粉红女飘出思念的角落
5、为你钟情为你钟情,倾我至诚,请你珍藏,这份情;然后百年,终你一生,用那真心痴爱来作证!
麦当劳,凉爽的冷气。
“以前我大学时,听说在英国有个怪人宣称自己跟一头母牛相恋,想在农场跟那头母牛结婚,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命运的偶然,还是月老的恶作剧?”我舔着小孩手中的蛋卷冰淇淋,问粉红女。
粉红女哈哈大笑,说:“那件事很有名!在月老界是个经典笑话。”我嘻嘻笑:“别这么说,昨天我们去探望阿汤,他不是当着上百人面前猛亲国父铜像吗?这以后也会是月老界的笑谈。”粉红女喝着小孩的可乐,说:“不过呀,母牛那案子可不是月老做的,是丘比特的恶作剧。”我见怪不怪,说:“哦,西方的神职体系。”
粉红女点点头,说:“我们下午再去看电影好不好?顺便找个好男人配早上看到的上班女郎。”我点点头,说:“去哪看?我对高雄的戏院不太了解。”粉红女说:“不必担心,问问土地公哪家戏院设备最好就行了。”
土地公正在海之冰屋里面,跟六个月老聊天。
“嗨!”我们打了招呼,拉把椅子坐下。一个拿着自己断腿的家伙笑道:“粉红色的美女,加上一块烧焦的木炭——我们遇到搞笑二人组了!”“嘻嘻。”粉红女似乎很高兴,牵着我的手。“在聊什么?要玩牌吗?”我说,将扑克牌放在桌上。土地公说:“他们刚刚告诉我一件怪事,在月老界流传的怪事。”
粉红女帮我捶背,问:“什么怪事?”一个嚼着槟榔,脸上有五道刀疤的月老说:“俺听刚刚南下的月老提起,彰化有一个女孩子,一连绑上二十八条红线都没法子配对,听说还把红线烧掉了,真是见鬼了。俺等会也要北上看看,看那女孩子是怎么回事——也许俺也会绑条红线看看!”
一个眉心有着一颗子弹的女月老说:“据说这件事已经呈报给大月老了,他老人家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还委托彰化分区的城隍调查。初步已经排除女孩子想出家的原因,因为出家人也会被红线恶整。”我喃喃说道:“连大月老也不知道?几千年来都没有红线被烧掉吗?”一个资深的断腿月老说:“大月老以前跟我泡茶时提到过,月老的历史上只出现过九次这样的情形,每一次都是凄凉的爱情故事。”
土地公说:“就像梁祝那样吧?”断腿月老点头说:“嗯,都是历史上有名的爱情故事。”我呆呆地看着桌上的扑克牌,说:“粉红女,我们去彰化好不好?”粉红女点点头,牵着我跳上路过的狂风。这道狂风好疾,就像我的心一样。
“你怎么追回小咪的?”粉红女轻轻靠在我的肩上,说,“我想听听你的爱情,补足我所失去的。”“如果我的故事可以补足你的苦,”我看着身旁的旗袍美女,“那我全都说给你听——基本上,我讨厌挨枪。但在有些情况下,我不反对吃子弹。
“那一次,我们在银行里遇到劫匪。劫匪离开之际,竟对着玻璃大门开了一枪。我和小咪正好蹲在那里。我赶忙抱着小咪倒下,但速度实在没有子弹快,这一枪正打中我的肩头。
“如果上天曾经帮过我,恐怕就是赏我这颗子弹吧?”
粉红女揉捏着我的肩膀,感慨地说:“每个男人都吹嘘愿意为了爱人而死,你这笨蛋倒真的做到了。”我得意地说:“没错,只是中了一颗子弹,就赢得美人心,实在应该常常中枪。小咪被我的真情感动,于是放弃了去台大跟学长相会的机会,跟我一起念了东海大学。”
粉红女偷偷拭泪,说:“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心里突然揪了一下。”我扮个鬼脸,说:“说不定,你已经爱上我了。”粉红女捶了我一下,嗔道:“我是感叹自己都没遇到好男人,他们都是纯种的色狼。”我看着难过的粉红女,说:“别难过啦,别忘了有个色狼正抱着国父铜像猛亲呢!”
粉红女哽咽地说:“那后来呢?你们在大学成为男女朋友了?”我红着脸,难为情地说:“shit,小咪只是跟我念了同一所大学,却不当我的女朋友,害我莫名其妙又追了她四年,跟她一起念书、打工、同一个社团、同样的营队、同样的朋友。总之,她就是不让我追到。”粉红女也搞不懂,说:“她好变态。”我说:“我当时也觉得,所以在我毕业前终于狠下心来,交了一个大一的学妹当女友。”
粉红女感觉狂风骤弱,于是牵着我跳上另一阵劲风。我继续说着生前的故事——东海大学毕业典礼,大草坪。数百个人围观一场闹剧。
“你去死啦!我以后都不要见到你!”女孩大哭,推开男孩的照相机。
“说这句话的人应该是我吧!”男孩搂着另一个女孩,怒吼。
“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机器人大战、陪我念书、拉着我跷课看电影、为我——为我挡子弹——呜——都是骗人的!”女孩把鲜花摔在地上,号啕大哭。
“我的努力一直都没用!都没用!我追你那么久,你都不肯跟我在一起,别人一牵你,你就跟人家跑了!我算什么!上个月你网友说要追你,你竟然说要好好考虑一下?我比不上一个你从没见过的男人吗?”男孩把相机丢在地上,愤怒地咆哮。
“呜……”女孩蹲在地上,气得大哭大闹。男孩从未见过女孩子这么胡闹,气竟消了一半。“对不起。”男孩子叹口气说。女孩看着草地上的小野菊,咬着嘴唇说:“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追不到你。”男孩子转身,就要走。“不要走!”女孩大叫。男孩不明白,但停了下来。
“我——我不是不想当你的女朋友——我只是要你一直追我!”女孩红着眼,大声说:“我只是很喜欢很喜欢你追我的感觉——呜——我好怕你跟我在一起以后,就突然不要我了嘛……呜……”女孩一直哭,男孩也一直哭。围观的数百人,也一起哭。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啦……呜……你知不知道这年头要找到一个真正愿意帮我挡子弹的人,有多困难……”女孩的鼻涕和眼泪搅和在一起。男孩身旁的女孩突然淡淡一笑:“你们才是最般配的,再不走,我要被大家用石头砸扁了。”说完捂着脸跑出人群。
男孩看着挚爱的女孩哭花的小脸,觉得这张脸真是人间最美的景色。“看这里。”男孩捡起草地上的照相机,对准女孩。女孩捂着脸,不让男孩拍照。“我搞不懂,你一会儿要我滚,一会儿又说我走了你会死掉,一会儿又不要我走……”男孩笑着,把脸上的眼泪都笑落了。
“我哪有说我会死掉!”女孩抽抽噎噎地笑了。男孩大叫:“嫁给我!”女孩也大叫:“不要!”男孩嘶吼着:“至少当我的女朋友吧!我连你的手都没牵过!”女孩别过脸,但隐藏不住幸福的笑意。
“答应他吧!”一个穿着毕业服的长发女孩擦着眼泪道。
“答应他吧,让我在毕业前留下一个难忘的美好回忆吧!”一个拿着篮球的男生大叫。
“答应他吧!”“答应他吧!”“答应他吧!”“答应他吧!”
男孩拿着相机,可怜兮兮地等待他期待的瞬间。女孩擦掉眼泪,说出男孩子期待十四年的咒语——“女朋友就女朋友!”
说着说着,我跟粉红女飘到了小咪家的上空。
大约五百多名好奇的月老聚集在小咪窗外讨论,还有十几名死神偷闲跑来聚会,外带八个翘头的土地,鬼容之盛大前所未见,吓得二十条街以内的狗夹着尾巴不敢做声。
“又烧起来啦!居然一次烧掉十条!”小咪房里传来一阵惊呼,冲出十对兴奋的月老。其中一个大胡子喊道:“记录推向四百二十一条!一次烧十条啊!每一条都有念力啊!”
不知怎的,我心底隐隐生疼,骄傲与高兴全都被淹没了。“进去吧。”粉红女拉着我,滑进小咪的窗口。小咪刚洗完澡,正坐在书桌上吹头发。我坐在桌子上,苦笑道:“小咪,你那么爱我啊?真想不到。”小咪当然没有说话,但是眼泪却流了下来。
“真神奇,你们大概有心电感应吧。”菜刀猛男坐在窗口上,难以置信地说:“这是小咪今天第一次哭。”我低头吻着小咪,看着她手指上的戒指。这个戒指当然不是实体,却牢牢地套住小咪的中指,我看着这个意义非凡的戒指,说:“你知不知道,当我死之前,能听到你答应我的求婚,我有多么高兴,所以,我不是被雷打死的,而是高兴死的。”
粉红女站在一旁,看着桌上的照片。十几名月老挤进房间,窗户也挤满了鬼脸,窃窃私语着。
我贴着小咪的脸,感到吹风机的阵阵热气,说:“我是高兴死了,所以你放下我吧,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你并没有亏欠我什么,要是有,还记得我欠你六千多个盒饭吗?早就抵光光了。”小咪紧紧握着吹风机,一动不动,任热风将头发吹得焦烫。
我看着小咪那双快被泪水淹死的眼睛,说:“放下我吧,试着接受新的感情,不要再坚持一个愿意帮你挡子弹的傻瓜了,街上还有很多好男人,虽然不见得愿意替你挨子弹,却有奔驰车替你遮风挡雨,乐意跟你白头偕老,我这就吩咐下去,叫全台湾的上万月老替你征婚,让你一辈子幸福。”
粉红女叹了口气,房里的月老开始大喊:“传下去!帮这个女孩子找一个好男人!”五百多名月老于是各自乘风离去,死神背着镰刀,边走边谈,土地公也坐在民宅屋顶,拿着辖区内的人事资料研究着,看看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粉红女翻身搂住我的脖子,说:“你可以放心了吧?”我耸耸肩——我不知道。
接下来的一星期,我跟粉红女接到大月老的两只喜鹊带来的任务。其余的时间,我跟粉红女看遍院线电影,玩遍台湾大大小小的游乐场。
“我活着的时候都没像现在这么快乐。”粉红女坐在快艇上,一边替一对热恋中的男女绑上红线,一边开心地说。我看着她的笑容,问:“真的吗?”“真的,虽然我不会认定所有的男人都是色狼,但是我身边的男人真的都是满肚子坏水,没有一个愿带我来游乐园。”粉红女玩着旗袍上的线头,“所以我都跟一些好姐妹来游乐园玩,或是自己来玩,自己一个人看电影——”
我看着粉红女,真诚地说道:“你很漂亮,人又善良,只是你的环境让你遇不到真心的男人。”粉红女一双妙目看着我,轻声细语:“没想到我的幸福,是从我死后才开始。”我的心中涌起莫名的守护感。
“我知道你忘不了小咪。”粉红女拨着水,“要是小咪结婚了,你打算去投胎吗?”我笑道:“不敢,自从上次我们帮阿汤跟国父铜像配对以后,我就不敢想投胎的事了,我估计我会变成一颗鼻屎。”粉红女眼睛一亮,说:“真的吗!那我们一起当几千年的月老好不好!”我哈哈大笑,说:“那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粉红女诚挚地说:“你一定要好好考虑哦。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很快乐,我可不敢肯定,将来投胎转世还会遇到像你这样的好人。”我感动地看着她,说:“谢谢。原来我这块木炭这么受欢迎。”粉红女点点头,说:“我是说真的,也许我出身风尘不懂得矜持,但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也知道你深深爱着小咪,但我一点也不介意,因为这正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
我傻笑着,黄昏的阳光照在粉红女的脸上、旗袍上,真的很美。
6、铁了心爱你我是铁了心的爱你,一片真心从此不移;我要真的忘了自己,为你淋着狂风暴雨……我始终守护着你,用心去听你的呼吸。
本来我打算逛完游乐场,就要飘到彰化看看小咪的,但却在游乐场门口遇到一件事。街上,两个不良少年正在殴打一个老公公。
“岂有此理!”我跟粉红女各自抄起一条红线,冲向那两个将头发染成绿色的不良少年。“念在他们年轻有救,趁着红灯,我绑这部计程车,你绑路边那部警车,快!”我大叫,集中念力和粉红女一起将红线甩出。
其中一个不良少年突然发腿狂奔,追着疾驶的计程车。算他幸运,那辆计程车跑得不见踪影。另一个少年就惨了——那部警车停在一家便利商店前。少年抱着警车狂亲猛吻,还趴在引擎盖上温柔地抚摸警车。霎时间,所有的车子都停下来,摇下车窗,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刚刚被揍的老公公,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张大嘴看着与警车亲热的有为青年。
这时警车的车主,两个警察,从便利商店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手上的饮料跟饼干只好响应地心引力的作用,掉在地上。这名有为青年的确是条好汉,指甲硬是刮得警车玻璃吱吱作响,舌头将引擎盖舔得清洁溜溜,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你有权保持缄默!”两个警察终于回过神来,愤怒地将青年铐上手铐。我跟粉红女坐在安全岛上大笑。
“Howcanyoudothis?Ican‘timaginewhatterriblethingyoujustdid!”洋腔洋调的声音。我跟粉红女转头一看,是一个高大挺拔、鼻高眼尖的白人,脚不沾地,背上有一对雪白的翅膀。
“他说什么啊?”粉红女说,紧紧偎着我。“他说我们怎么可以做出这么可怕的事,他简直无法想像。”我说,“他是西方的丘比特吧?怎么跑到台湾来?”
丘比特一副倨傲的样子,怒叱我。我用台湾话和他对骂起来,结果,洋鬼子气得脸都绿了,手上的弓箭握得吱吱作响。
我说:“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台湾不是上帝的辖区。”丘比特哼了一声,说:“我在美国表现很好,上帝派我来台湾赢一场游戏!我们共有一千个人,全都是为了那个女孩来,我们要让她再次谈恋爱!”我陷入慌乱,但随即心静了下来,说:“五六百个月老都无法成功的事,换换丘比特的魔法也许有用——我只要小咪幸福。”
我对丘比特说:“那个女孩是我永远的爱人,但是我请求你——给她一个可爱的男人!”丘比特点点头,笑着说:“你是个很奇怪的人!”说完双翅微震,一飞冲天,大叫:“这对我们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丘比特大举来台的事情一个小时内便惊动了月老界,各地的城隍也加派了城遑兵巡逻,以免月老和丘比特发生冲突。两个小时后,全台湾的月老都聚集在彰化上空,三千五百一十六名月老飘浮在小咪家上空,手中各执红线,声势极为惊人。
但声势更惊人的不在天空,而在地面上。街上站满了上万名彰化城隍的驻兵,以及从邻近县市借调来的鬼兵,以防止月老跟丘比特之间起冲突。我因为身份特殊,和粉红女坐在小咪的床上,紧张地等待月老们的决定。
“无论如何,今天你一定要抛开对我的思念!”我百感交集地看着正在上网的小咪。
“大家听好!”一个资历长达一百年的死不投胎月老,大声宣布:“趁着丘比特迷路找不到这里,我们一起集中念力,灌输在这条特粗的红线上,再绑在女孩的手上,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对!不要让那几只拿着弓箭的大鸟看扁我们了!”三千多名月老集中念力,灌注在百年月老手上的粗大红线上,百年月老大喝一声,飞甩红线穿过窗户,套住小咪的左手中指,粉红女赶忙紧紧将之绑住。
小咪突然停下手边的动作,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她一动不动,眼睛却湿了,中指上的红线微微颤抖,好像在跟我道别。
“爱哭鬼。”我轻轻说,自己也流下眼泪。“才怪。”小咪哭着说。“妈的!”窗口上的月老惨然大骂,看着红线冒出阵阵青烟,烧了起来!小咪缓缓回头,凄然看着我。
“你……看得见我?”我张大嘴巴。“一直一直——”小咪咬着嘴唇,甩掉手指上燃烧的红线,“我都看得到你!从你第一个晚上来,我就看得到你——”我心中悲伤与兴奋共存,说:“那你为何不跟我说?害我伤心得快要再死一次!”小咪的鼻涕和眼泪糊成一团,说:“我怕你知道了,会不再来看我。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离开我,逼我把你忘记!”
我愣了一下,怜惜地道:“白痴,要是你看得见我,我会开心得要命!管他人鬼殊途等狗屁,谁都无法拦阻我跟你在一起。”小咪号啕大哭,说:“你有毛病啊!我都答应要当你的老婆了,你还叫那么多奇奇怪怪的鬼帮我牵红线!你明明是不要我了!”
我摸着头说:“我哪知道?我看你每天都这么伤心,恨不得赶快找一个好男人陪陪你——你呢?怎么有办法烧掉红线?什么时候有阴阳眼的?”小咪抽抽噎噎地说:“我也不知道,自从那一道雷击中你,我被震波弹开后,我就看得到到处走动的鬼魂,我每天都在等,等你来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烧掉红线的,就算烧不掉,我也会把它拆下来!”说着说着,我有些窘迫地说:“可是我现在又黑又臭,你不怕我?”小咪大声说道:“不怕不怕!”说完,又紧紧抱着我。
此时,我内心喜悦无限,再无疑惑,冲到窗口大喊:“各位月老弟兄!这女孩子是我的前世妻子!她跟我再也分不开了!请大家放弃吧!”三千多个月老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我想起以前粉红女跟我说的红线的特殊用法——“以前有月老太过痴迷前世未死的女友或男友,于是将红线用念力各绑在人鬼身上以求再续前缘,这只会导致三种情况。第一种,最罕见的一种,就是不久后活着的人死亡,这真是冤孽。第二种情况,就是立刻去投胎,两人或许真能续缘相恋,这也是部份老少配的缘由。第三种情况,也是最可能发生的情况,就是红线立刻断掉,或是随着月老投胎时迷失在轮回的洪流里。”
我不愿冒着让小咪死亡的风险,因为小咪还要照顾逐渐年迈的父母,所以我只打算象征性地使用红线,等大家散去便立刻将红线拆下。
为了安抚上千个情绪紊乱的月老,我拿起红线大喊:“大家放心!月老传说永远都是月老传说!也只能被月老自己终结!”我拿起红线套上自己的中指,想再套上小咪时,突然间一道悍然而至的白光将红线击断,直钉入房间墙上,赫然是一支闪闪发光的爱神箭。
一千个丘比特已经飞在云端,个个手持弓箭、拉满弓。“你应该知道这是不对的!”为首的丘比特大声喊道,面色不善。“管不了那么多!”我怒吼,又拿出一条红线。为首的丘比特再度抡起弓弦,厉声喊道:“如果你再做傻事,你会死第二次!”我知道鬼要是被鬼神之力再杀死一次,就会失去元神,灭绝于天地间,当然也无法轮回;面对百步穿杨的丘比特,我一时不敢甩出红线。
丘比特之中有一个喊道:“我们在美国已经选定一个十年难得一见的好男人了!你们月老别干预我们行事!爱情是没有宗教跟国界限制的,任何掌控爱情的力量都被允许在任何地方施行,你们胆敢阻挠么?”为首的丘比特打开手中的盒子,盒中乍现夺目奇光,出现一张巨弓跟一支巨箭,说道:“今天要你们瞧瞧世界上最伟大的爱情魔力,一百年只能射出一箭的宙斯神弓,配合宙斯亲制的爱情巨箭有多厉害。”语毕,所有的丘比特合力拉满巨弓弦,将一支桅木般长的巨箭搭在弦上。
我大骇,生怕这巨箭会伤害脆弱的小咪,于是想挺身保护,没想到被粉红女跟几个月老用力拉住,粉红女说:“这箭伤不了凡人,却能将你射得魂飞魄散!”小咪看着天空中的巨箭,眼神坚定地说:“没什么,这箭伤不了我的,更动摇不了我的决心。”天空中的丘比特兴奋地大喊:“大伙尽全力射出去,别怕!从这里到美国的天空,沿途都有丘比特接力,将箭导引到布拉德•皮特身上!”
三千个月老害怕巨箭的威力,赶忙让出一条空中大路。
巨箭流星般射向站在屋子中央的小咪!小咪举起左手,等待着一百年来最震撼大地的爱情。箭停了,停在小咪举起的戒指上,像是被生生拦住。
“为什么我前进不了?”爱情巨箭看着小咪。小咪摸着巨箭,说:“有些事,是一万年也不会变的。”为首的老丘比特大吼:“箭!你疯啦!”却见爱情巨箭流着冷汗说:“如果真的撞上去,我会裂成碎片的,到时候看你怎么跟上帝交代?”
月老轰然大笑,笑得丘比特们大窘,只好悻悻地将巨箭扛在肩上,和巨弓一起收回盒中。“他妈的,我再也不要遇到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了!”丘比特嘴里骂道。千余只大鸟无奈地飞上天空,化作黑点。
“真是传奇。”百年死不投胎月老叹道。“别打扰小俩口了!大伙散吧!工作都延误了!”菜刀猛男大声喊道,看着我笑了笑,跟着众人御风离去,头上的菜刀在夕阳下化作一个耀眼的光点。
房间只剩下一个人,一个鬼,还有一只被吓傻的小猫。
“我要嫁给你。”小咪看着我,深情地说。我笑得合不拢嘴,说:“我知道。”小咪咬着牙,说:“等我几年,等我爸爸妈妈过世了,我一定去找你。”我猛点头,说:“不急不急。”此时小咪四顾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你的搭档呢?”小咪问道。我愣了一下。“粉红女多半跟着大伙散了吧。”我心乱如麻——我已经害得粉红女不敢投胎了,但是,我却还想在小咪死后再续前缘。
“不要让你的搭档等太久,去找她吧。”小咪叹了口气,“我早就瞧出来,她其实很喜欢你。”我不置可否,吻了小咪一下,说:“我去找她。”小咪凝视着我,说:“你是笨蛋,也是坏蛋。”我挥手飞出窗外,说道:“无论如何,感谢那一道闪电让你看得见我。”小咪摸着戒指,甜甜地笑:“我永远都是你的新娘子。”
7、伤心太平洋我等的船还不来,我等的人还不明白,寂寞默默沉没沉入海,未来不在我还在!
我站在新竹南寮的海堤上,已经等了一天了。这里算是我跟粉红女的“老地方”,她应该知道我在这里等她。
想起过去三个月的相处,“搞笑二人组”的日子真的很快乐——如果抛开对小咪痛苦思念的话。
第七天了。我实在很想飞去彰化看看小咪,却害怕粉红女来了,我却不在。当我单指倒立在海堤时,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惊。
“是不是粉红女抓狂,跑去投胎了?”我这样想着,赶紧翻身拿出怀中的水晶,劈开时空,穿入久违的地狱。地狱看门人破口大骂,我边跑边吼着粉红女的名字,直到被神官拦下来。
“我要找我的搭档,我是月老!”我急道,“我怕她跑去投胎了,我要怎么找到她?”神官摇摇头,说道:“你这样乱吼成何体统?要找你的月老伙伴,可以去问问大月老啊!就算她要投胎,也得向大月老报告才行。”
我赶紧穿过火焰森林,踩着悬崖边的浮云急上,遁入倒悬大湖,不一会便拨出水面,大吼:“大月老!大月老!”一群喜鹊载着一个慈祥的老人,大月老,飞到我面前。“什么事?”大月老简单地问。
“我要找我的伙伴,粉红女!我已经好几天没看见她了!请问大月老,粉红女在哪里,是不是跑去投胎了?”我问道。大月老摸着七尺长髯,沉思道:“粉红女,我想想——”
我本以为大月老会拿出水晶球之类的东西找寻粉红女,却只看到他老人家傻里傻气地回想。
“啊!我想起来了!她去投胎了——据说,是变成一只穿山甲——”大月老开心地说,“她即将出生在太平洋上的小船上,然后在一分钟之内淹死,我就知道我还是老当益壮——”“shit!”我一拳打向大月老。然后再一拳……再一拳……最后赶紧跳入水中。
粉红女,我真的对不起你,我立刻去太平洋救你。我拿出水晶划破阴阳,跃入阳光普照的人间。
“粉红女……”我大哭,看着一望无际的碧海。如果愧疚是一种液体,我已经被淹死了。
“笨蛋。”粉红女站在我身后,淡淡地说。我呆呆地看着一身旗袍的粉红女,说不出话来。粉红女骂道:“你白痴啊!竟然揍了大月老!”我傻笑道:“他说你投胎到太平洋,变成一只穿山甲了。”粉红女嘻嘻笑道:“笨蛋!用屁股想也知道投胎是命运的秘密,谁都不知道的!连大月老也不可能知道个中奥秘!”
我怪笑道:“那大月老?”粉红女用力敲了我一个爆栗,大笑:“你知道为什么大月老不再出任务牵红线吗?因为他已经痴痴呆呆了,什么事都记得颠三倒四的,他说的你就信,你白痴啊?”我摸着头,说:“那我死定了,不知道大月老会怎么罚我?”粉红女哈哈大笑,说:“刚刚我去找大长老谈我要投胎的事,大月老鼻青脸肿的,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刚刚被一个月老扁了一顿,却一直想不起是哪一个月老,所以很苦恼。他只记得那个月老黑黑的,很臭,好像要赶去太平洋投胎,我一想就知道是你,所以就跑来了。”
我看见粉红女实在高兴,说:“好险你没真跑去投胎。”粉红女叹了口气,说:“我想通了,我能怎么样呢?你跟小咪是一对的,我还是去投胎的好。”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握紧粉红女的手。粉红女含着眼泪,说:“我知道你很愧疚,是啊,你的确应该愧疚,但是请你再找一个搭档吧,我想去投胎了。”我难过地说:“你不考虑继续跟我搭档吗?等小咪死掉还要好久的。总之,我舍不得你。”粉红女幽幽地说:“我见你跑来太平洋找我,那种急切和伤心的样子,我真的很感动,我也更加明白小咪这么爱你的原因。你真的很特别。”我说:“那就别去投胎吧!”
粉红女拉着我,坐在大海的波浪上,说:“你觉得这个故事会怎么结束?你不觉得无论怎么结束,都是遗憾吗?”我看着水里嬉戏的海豚,说:“其实这世界上好男人、好男鬼很多,你又那么漂亮。”粉红女瞪着我:“烂结尾。”我苦笑:“那你说呢?”粉红女摸着海豚的头,说:“我也不知道。”
日子一天天过,粉红女暂时不去思考投胎的问题,我们中规中矩地牵了几十条红线,不敢再乱玩坏人。
我每隔两天就会去找小咪聊天,陪她上班,听她抱怨。在我跟小咪相处的时间里,粉红女有时候也会同我们一起说说话,有时候会跟别的月老或土地公约会。每天粉红女都会接到许多热情的邀约,由此可见这地狱美女有多抢眼。
小咪能看见我、听见我、感觉得到我,真的给了我莫大的安慰,虽然我生前不能真正娶到她,但我却有几十年的光阴可以等待小咪往生,两人便可从此悠游天地阴阳,享受甜密的永恒了。
小咪是很孝顺的,所以她不可能自杀后跟我在一起,因为人间仍有她的父母。她说,自从妹妹出国留学后,很快就嫁给了英国的建筑师,家里只剩爸爸妈妈跟自己,她爸爸跟妈妈整天苦劝小咪早点恋爱,早点结婚生子,让他们放心,但怎么可能呢?
我可是小咪的真命天子。也许,未曾有红线绑在我俩身上。更何况,我死了。不过,这是爱情——爱情没有公式。
我常常看着小咪趴在我怀中睡着,流着口水的酣样,真是可爱。虽然有时候我不免烦恼,要是小咪的爸爸妈妈身子一直健壮不死,那小咪不就成了人见人怪的老处女?不过这倒还好,只要我们开心,这点小事无妨。
但是,阴阳律法就不容人鬼恋了。
8、梦醒时分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
“地狱忍受你们很久了,等着七天以后的天谴吧!”一个神官冷冷说道,“你整天出现在有阴阳眼的女孩旁边,扰乱她的心神,就是颠倒阴阳,毁坏律法!故意令该女不嫁,更是其心可诛。”神官大骂后,甩身离去。
“你不怕七天以后的天谴?”粉红女忧郁地说,“我不要你魂飞魄散。”
“我也不想。总之,不要告诉小咪。”我坐在树上,微笑地跟窗口边的小咪挥挥手。
粉红女建议我写一份悔过书,发誓不再接触小咪。“反正小咪一定不会背弃你的,你就乖乖地等她过世吧,这样才可以跟她长长久久啦!现在忍几十年,就可以换取小咪死后的无限机会!”粉红女真挚地说,“总之,黑人牙膏,我不要看见你的爱情枯萎,更不愿看见你化作虚无。”
我听话了,写了好几篇用词恳切的悔过书,拜托粉红女交给大月老、神官长老、城隍总部,期待地狱的判决改写。
第五天,我送小咪到南投参加公司的自强活动后,便飞到新竹南寮海堤上跟粉红女相会。粉红女神色紧张,却又颇为复杂。
“怎么了?”我也感受到紧张的空气,“地狱的判决下来了没?”粉红女四处张望,拉着我跳下海堤,钻进岩石堆中。一个长发及肩,双眼倒吊的红衣女鬼,正坐在岩洞里等我。是我刚刚下地狱时遇见的“长发女人”,那个矢志复仇的厉鬼。
我惊喜地道:“嗨!好久不见!复仇成功了吗?”长发女人脸上扫过一阵喜悦之色,说:“七裂八剐,个个都跑不掉。”我点点头,说:“那真是再好不过,可惜我衰透了,听说上面要对我搞天谴。”长发女人面色凝重地道:“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也算是你我有缘吧。我接到上面的密令,这个命令牵涉极广,其中还包括你阳间的女友。”我惊问:“小咪?”长发女人郑重地说:“上面最近几天有个相当惊人的大计划,将会集结上千个死神共同执行,你的女友已被列入大计划的附带执行名单中。”
我心中惴惴不安:“什么大计划?附带执行名单是什么意思?”长发女人叹了一口气说:“我想我只能告诉你大计划的内容,却无法再多帮你一些。其实就算想帮,也帮不了。今天是九月十九号,后天就是你女友的死期。”我听了,虽然为小咪感到可惜和难过,但是我并没有太多的震撼。毕竟死亡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旅行,死后的生活大可以多采多姿。最重要的是,小咪可以提前跟我在一起了!只是可惜了小咪的孝心,她的父母都还健在,正需要亲情与照顾的时候,小咪的死一定会重创二老的身心。
“谢谢你告诉我。”我看着长发女人,深深感激她的情报。长发女人摇摇头,说道:“你若是期待着你跟你女友将来的相会,唉,你就太乐观了,上面交代死神集团,务必将你女友的魂魄直接送到孟婆桥,迅速投胎转世!”我大怒:“怎么可以这样胡来!小咪应该可以选择当月老啊!”长发女人一脸无辜,说:“这不是我们死神可以决定的,上面说为了惩罚并禁绝人鬼畸恋,决不能任由小咪死后还能跟你在一起。因为这会造成现任神职的期待心理。你想想,要是每个鬼都这样影响阳间的人,一定会严重扰乱秩序的。总而言之,你跟小咪到此为止了。”我的心都凉了,然后碎了。
“我会保护小咪。”我捏着拳头,坚定地说。“你只会找死,不,是魂飞魄散!”长发女人拿出一把冥刀,说:“现在小咪的旁边,大概已经有二十个死神守卫了吧,一旦你想接近小咪,就会被乱刀散魂,我劝你万万不要做出傻事!”
粉红女紧紧拉住我,说:“我不准你去!”我甩开粉红女,飞上海堤叫道:“二十个!区区二十个!我去调一百个城隍兵帮我!我决不能让小咪死掉!”粉红女大喊:“你救得了小咪一次,救不了永远啊!”长发女人也叫道:“城隍兵不敢帮你的!”
我身影如电,来到新竹城隍庙。
“城隍大爷!请帮帮我,借我一些卫兵吧!”我跪在城隍爷脚下哭求。“很抱歉,我们接到命令,各地城隍都必须拒绝你的任何请求。”城隍爷走进内房,不再出来,留下又惊又怒的我。
“要硬拼吗?”我摸着怀中的红线,我惟一的法宝。这法宝想要绑住二十个死神绝对太脆弱,遇到劈魂斩魄的冥刀,只有被耻笑的份。我跪在城隍庙前,突然心生一计。“好!既然红线缠不住死神,那我就拿来缠小咪!”
没错!如果将红线系在小咪和另一个男人身上,再施展念力的话,姻缘的魔力将会促使两人结为连理,强到连死神都夺不走!如果小咪不能跟我在一起,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去,我决不允许。她应该享受美妙的人生,应该拥有美满的爱情,应该让她的父母安心。
“行不通的。”粉红女听完我的计划直摇头,“就算你成功绑上红线……冥刀一斩,红线还是应声而断。”粉红女继续说道:“就算红线不断,死神照样可以取走小咪的命,那么红线上的念力将会使小咪和那个男人以冥婚的方式结为连理,你知道的。”我无法思考,说道:“那我去孟婆桥,准备抢夺小咪!”粉红女大声说:“黑人牙膏!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天谴没有毁掉你的魂魄已经很幸运了!”我吼道:“天谴应该针对我来!”粉红女搂着我,哭着说:“我不要你走!我等了一辈子都等不到像你这样的人!我不想你走!”我看着怀中的粉红女,叹道:“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我要去城隍那边抢把冥刀,跟他们拼了。”
“不必。”菜刀猛男跟轮胎印女突然从天而降。“你们来帮我?”我不可置信地说。对手可是死神集团啊!“不敢不敢,”菜刀猛男尴尬地笑道,“我们只能给予精神上的鼓励。”轮胎印女说:“你知道七缘红线吗?”粉红女和我摇摇头。
轮胎印女继续说道:“你们资历太浅,难怪没听过七缘红线。这个传说在月老界是被禁绝的秘密,有些做了好多年的月老也不一定知悉。这个秘密之所以被禁绝,是因为七缘红线不是大月老做的,而是织女用自己的鲜血和眼泪织成的,威力强大,坚韧无比,连无情刀都剪不断,若加上念力就更不得了了!织女将七缘红线绑在自己和牛郎的身上,连天兵天将都无法使两人分开,最后两人还投胎成恩爱夫妻,姻缘蝉联七世,世人谓之七世夫妻。”
我心念一动,说:“那条七缘红线呢?”轮胎印女耸耸肩,说:“那条七缘红线不是月老绑上的、也不是月老制造的,缘分的强度却连绵七世,这根本违反月老界认定的爱情规则,所以大月老将之秘密封印起来,现在除了大月老,谁都不知道七缘红线的下落。”粉红女疑道:“织女不是将七缘红线用掉了吗?怎么会被大月老封印呢?”轮胎印女说:“七缘红线共有三条,一条用掉了,一条织女交给儿子保存,一条交给女儿保存。后来她儿子连同七缘红线不知下落,她女儿的红线则被大月老没收,以免扰乱人间姻缘。”我明白了,说:“好!那我去大月老那边偷七缘红线!”
粉红女摇摇头,说:“时间不多了,明天就是第七天,我去偷七缘红线,你去找一个适合小咪的好男人吧!从今以后该由谁照顾她、与她共度七世,应该由你决定,因为她是你最爱的人。至于偷七缘红线这种小任务,就交给我吧。”我长叹,说:“我不懂的事很多,但还不笨——偷七缘红线的罪一定很重,所以还是我去吧。至于小咪的真命天子,就交给你吧,我不是个好人选,更没那种气度。”
菜刀猛男拉起轮胎印女,说:“你们也别争了,你们就一起去偷红线吧。至于帮小咪选对象,就交给我们了!你们需要多久的时间?”我心中没个准,说:“天知道,五个小时吧。”菜刀猛男说:“好!五个小时后在这里见面!我会动员至少五十个月老一起找寻好男人的!”
“谢了!”我跟粉红女拿起水晶,破开阴阳。
9、值得我们的故事爱就爱到值得,错也错得值得,是执着是洒脱留给别人去说,用尽所有力气不是为我,那是为你才这么做!
火焰森林——悬崖——浮云——倒悬大湖——月老界。
我张嘴大喊:“大月老!大月老!”一个老人拖着七尺白须,搭着百只喜鹊来到我们面前。“什么事?”大月老和蔼地问道。
很好,他已经忘记我了。我向粉红女使个眼色,要她让我处理。“您忘啦?”我故作诧异地说。“忘了什么?我可没忘!”大月老满脸怒容中,带有一点尴尬。我叹了口气,说:“那么把七缘红线给我吧。”大月老一惊:“胡说八道!那可是我辛苦封印起来的宝贝。”我忿忿地说:“那你前天说要借我,是随口胡说的啊?还是你根本忘记啦?”大月老脸一红:“嘿……我才没忘掉,我只是逗你一下。”说着,从裤裆里拿出贴满符咒的盒子。
我接过盒子,牵着粉红女跃入大湖,回头大喊:“记得,五年后还你啊!”大月老大笑:“对对对!五年后记得把九转神仙丹还我!”粉红女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大笑。
我打开盒子,拿出一条血红的细线,粉红女仔细端详,说:“比我们用的线细了许多,还有一股酸苦味,大概是织女的血和眼泪。”
我看着七缘红线,想着自己的挚爱将要成为别人缠绵七世的妻子,心中的酸楚绝不亚于当初的织女。织女为了与牛郎再续前缘,以自身血泪织成撼动大地的七缘红线,看似凄苦悲哀,但我相信织女当时的心情是非常喜悦的,因为七缘红线是她的希望,是她与牛郎幸福的保证。但对我而言呢?这条七缘红线可不是我幸福的希望,恰恰相反——我要拿它来埋葬自己的幸福。
“别难过了,你是为了小咪好,她不应该遭到天谴的。”粉红女按摩着我的肩,说:“现在也不是伤心的时候,你虽然有了无坚不摧的七缘红线,但你要怎么绑到小咪身上呢?她身边可是跟了二十个死神部队的精英啊!”
我看着七缘红线,说:“既然它无坚不摧,就不怕冥刀砍,可以拿来当作防御的物事——”粉红女骂道:“你白痴啊,这不是漫画,你一接近小咪就会被砍死的。”此时菜刀猛男和轮胎印女从天而降,身后跟着十多个月老。我看着这些朋友,心中非常感动。
“他们都是老朋友了。我们根据以前的资料,一起找到了几个很棒的男人。但是,最后的人选应该由你决定。”菜刀猛男说,“第一个,大家都认识,刘德华。虽然老了点,不过是个标准的好男人。拍戏虽忙,赚钱却很快,孝顺父母,待人和善。经过香港的月老调查,他的性取向是百分之百异性恋,所以小咪嫁给他的话一定会很幸福的。”
我抓着烧焦卷曲的头发,说:“小咪的确很喜欢刘德华——”粉红女蹲在一旁,说:“那就刘德华吧,他们俩很配的,一定会被大家祝福的。”我跺脚道:“事到如今我居然还会嫉妒——先告诉我下一个男人的资料吧!”
菜刀猛男又说:“第二个男人,是个才华洋溢的年轻音乐家。他虽然还没有大放异彩,但是快了——他的才华不会让他的名字被埋没。他曾交过一个女友,但那女孩却在五年前的车祸中丧生,使他悲痛欲绝。他需要一个可以和他相互扶持的好女孩,可这几年来,月老为他绑上的红线都无效。”
轮胎印女叹了口气,说:“选他好吗?”我咬着指甲,问道:“为什么?选刘德华不是更好?”轮胎印女眼泪滑落,说:“我就是他五年前丧生的女友。自从我死后,他的生活简直一塌糊涂,我亲手为他绑上好几条红线,他都只愿意跟对方保持朋友的关系——我想,七缘红线一定可以为他开启封闭的感情世界……对不起,我利用你们去偷七缘红线——是我太自私了。”我莞尔一笑,说:“你男友是个痴情的好人吗?”轮胎印女点点头,哭了起来。
我看着七缘红线,问:“他愿意帮所爱的人挡子弹吗?”轮胎印女抹去眼中的泪水,说:“相信我。”我将七缘红线的一端放在轮胎印女的掌心,说:“希望他比刘德华好。”轮胎印女破涕为笑,说:“谢谢你。”菜刀猛男看着粉红女,说:“你选的男人真特别。”
粉红女嘻嘻一笑,拿着七缘红线的另一头,说:“问题还没解决呢,要怎么绑上小咪还是个大问题。”我不好意思拖累大家,于是说道:“我一个人冲下去绑,你们只要帮我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就行了。”大家面面相觑,因为死神团队实在太强,不仅有二十个精英在小咪旁守护,更有上千死神集结在一起,不知道要执行什么惊人的大计划。
“有没有什么防护魂魄的好宝贝?什么金甲神衣、无敌宝甲之类的?我去跟大月老借几件来穿?”我胡言乱语。轮胎印女摇摇头,说:“不知道,也许有吧。”粉红女突然眼放异光,说:“你们兵分两路,黑人牙膏拿着七缘红线的一头去南投,轮胎印女拿着另一头去绑那个音乐家。我去搬救兵,到时候南投见!”
“哪来的救兵?”菜刀猛男大感疑惑。“看我的。”粉红女跳上疾风,回头说,“如果风够强,就一定来得及!”我看着粉红女的背影离去,拿起七缘红线说:“不管有没有救兵,我一定要绑上红线。”轮胎印女感激地说:“谢谢你。”
我纵身跳上劲风,朝着南投而去。我必须亲手终结我的爱情。
我从未看过这种骇人情景。莫约上千多个死神,手持冥刀,一个个往南投埔的方向飘去,情形怪异之至。
“老大!这么多死神去埔里干嘛?”我飞在一个断头死神身旁问道。
“你是月老?”断头死神问,“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埔里就要发生大事了。如果你要去牵红线……唉,那还是免了吧,那里将要死很多很多人啊!所有的死神都被调来埔里了!”我知道小咪的公司正在埔里度假,真是一个劲往火坑里跳!
“任务什么时候开始?”我急问。“再过一小时吧!”断头死神道。我赶紧告别断头死神,往埔里急冲,想寻找小咪公司的下榻旅社。但越往埔里冲就越心惊——每隔十几公尺就有一个死神磨刀霍霍,蓄势夺命。
小咪,你等我。谁都无权夺走你的生命,包括死神,包括命运。拼着魂飞魄散,拼着堕入虚无,我都要你幸福快乐,即使带给你幸福快乐的——不是我。
我看见五十多个死神聚集在一间小旅社的周围。我根本不指望粉红女能找到什么救兵,毕竟只有鬼神才能对抗鬼神,但鬼神又都不敢逾越命运的安排、地狱的规矩,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天兵天将来帮我。所以,就这么办吧——我抓紧七缘红线,慢慢走近小旅社。
“小……咪……”我大吼着。死神们一惊,纷纷凝神定位,一下就看到站在街头的我,个个抽刀相向。
“小……咪……出……来……”我大吼着,双脚却不由自主地颤抖。我能挨多少刀?在我魂飞魄散以前,我能及时绑住小咪吗?也许我根本没有把握绑住小咪;也许我只是想在小咪面前,再逞一次英雄,然后壮烈地魂飞魄散吧?
一个清瘦的女孩,咬着嘴唇,泪眼汪汪地走出旅社。我的双腿突然不再颤抖,胸口不再起伏。
“这两天我的身边有好多死神,我好怕——”小咪哭泣道,“我好怕埔里会发生恐怖的事,所以叫公司的同事先回彰化,但是这些死神威胁我,不准我离开埔里,不然就要依令处决我,阿纶,我好怕。”我的心完全平静下来,勇气十足地拍拍胸脯说:“别怕,有我在,谁都别想伤害你。”
几个死神踏步向前,大声道:“你就是那个叫黑人牙膏的月老吧!上面规定,要是你敢插手,就连你一起处决掉!”小咪大惊,说:“阿纶,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死神冷冷地说:“再过半小时,九二一计划开始执行后,我们就会取走你的命。”小咪却松了口气,说:“那也没什么,阿纶,你别为我冒险,我马上就跟你相聚了。”我大声吼道:“他们根本不会让你有机会跟我在一起!”一个死神阴阴笑道:“没错,我们会送你去投胎,以免扰乱阴阳秩序。”小咪仓皇失措地说:“怎么可以这样?我跟阿纶——”死神拿着刀架在小咪的脖子上,喝道:“摆阵!别让黑人牙膏靠近!”
五十个死神快速走位,举刀护身,杀气震撼大地,野狗纷纷奔走逃避。我哈哈一笑,挥舞着七缘红线大叫:“快让开!否则我要用这条七雷毁阴索了!”五十个死神你看我、我看你,眼中流露怀疑与不屑。
我怒目大吼:“快放开我的女人!七雷一出,鬼神共拜,毁阴灭阳,万里俱寂!还不快快回避!”一个光头死神大叫:“没听过什么毁阴索!你放屁!”我咬着牙,看着小咪大叫:“那是你没知识!有种就砍啊!小咪一死,我照样甩出七雷毁阴索,一鞭就叫你们魂飞魄散!我再到阴间抢回小咪的魂魄就是!”裂嘴死神狂笑:“我看你吹牛到几时!”
小咪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我,轻轻摇摇头。我勇气百倍,大笑:“我数到三就冲过去!大家一起形神俱灭吧!”
“一!”我大叫,七缘红线在我手中红得发亮。死神们虽然不太相信,但还是免不了小心戒备,手中紧握冥刀。“二!”我看着小咪微笑,两行清泪自小咪双眼滑落。“三!”我大笑,拉着七缘红线冲向死神的刀丛。
“大家快闪!那真是七雷毁阴索!”一个死神尖叫,抛下冥刀滚出刀丛。这一声尖叫就像炸弹在刀丛中爆开,所有的死神都仓皇失措地逃开,我边大笑边冲进溃散的死神群中,紧紧抱住小咪。
“快带我走!”小咪泪中带喜。“好!我先替你绑上这条红线!”我将七缘红线绑在小咪的手指上,瞥眼看见刚刚尖叫的死神,是给我提供情报的长发女人。
“这红线——”小咪看着手上的七缘红线,说:“这红线有点怪怪的,跟以前的好像不太一样。”“对不起。”我看着疑惑的小咪说道,“我们分开的时候终于到了。忘了我吧,远方有一个值得你托付七世的男人在等你。”我紧紧牵着小咪,别过头来,不敢看着她的脸。
我环顾将我包围起来的死神团队,个个将信将疑,不明白“七雷毁阴索”为何会绑在小咪的手上。我知道再也唬不下去了,于是大声说道:“来吧!反正你们已经伤害不了小咪了,快来拿走我的魂魄吧!”五十个死神一齐痛骂:“两个一起劈了!”
眼看众鬼合围之势就要形成,此时却刮起一阵惊人的阴风,天地间弥漫着凛冽的杀气,上千个死神聚集在上空,个个面色哀戚沉重,等待着大地的哭嚎。
“轰——”地底下发出巨响,大地震荡,有如蛋壳般脆裂!凄厉的阴风在的大地上肆虐,飞沙走石,阴蔽天日。小咪抱着头,缩在我的怀里,吓得不敢做声。而我们眼前的小吃店顿时被无形的巨力推倒、压扁,只有一条断掉尾巴的花猫及时逃出。
小咪身旁的旅社也无法幸免,像垂暮的老人般无助地跪倒,在我们头顶上崩塌。但巨石钢筋在小咪的周遭却奇异地扭曲、弹开,好像有一道强而有力的气墙保护着小咪,一定是七缘红线的威力!
趁着混乱,我赶紧把握时机告诉小咪:“看到了吗?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小咪睁开眼,看着巨石瓦片从她身旁弹开,奇道:“这是怎么回事?”“对啊!太奇怪了!”一个无脸死神也惊叫,“那女孩身上有东西保护着!”我扫视周围惊疑不定的死神,忍住眼泪说:“小咪,这条红线很特别,它是织女用鲜血和眼泪织成的七缘红线,一旦绑上它,天地万物都无法阻挡你跟红线另一端的男人的爱情,所以,现在是你我道别的时候了。”
小咪瞪大双眼,看着手中的红线,“哇”一声哭了起来,接着,一巴掌打在我空荡荡的脸上。“你有病啊!呜……为什么要把我送给别人……”小咪愤怒又伤心。天崩地裂中,五十多个死神也在等待我的答案。
“我也不想这样,但我决不让你因我而死,让你因我莫名其妙地投胎转世。”我摸着七缘红线,无奈地道,“真是命运的捉弄,我生前不被月老祝福,死后却要送走自己最爱的人。”
“忘记我吧!”我紧握双拳,大声道,“这条红线就是你的幸福!你不要为了一个死掉的笨蛋难过了!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爸妈,也为了我,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吧!”小咪泣不成声,哭倒在地,说:“你说过要娶我的……”我亲吻着小咪的头发,说:“也许,也许过了几百年,只是晚了点——我会等你过完幸福的七世——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娶你的。”
我的泪滴在小咪的头发上,轻声说:“去追寻吧,我等你七百年。去吧,我最爱的……别人的新娘……”
10、约定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也答应永远都不让对方担心,要做快乐的自己,照顾自己,就算某天一个人孤寂。
天崩地裂,乱石穿空。爱情,在这时刻,最坚强。而我,是一个月老,即将失去至爱的月老。
“再唱一次——再唱一次那首歌好不好?”小咪哭着,坐在我的怀里哭泣,无视世界在我们身边毁灭。
“你的真命天子是个音乐家,他会为你谱出一万首情歌的。”我看着小咪说,“他会疼你、爱你、替你挡子弹。”小咪闭上眼,说:“我要再听最后一次,将每一个音符记住,七百年后,我会找到你。”
我哈哈一笑,说:“那我就再唱一次,死神大哥大姐们,再多给我三分钟吧!”死神团团将我俩包围,我绝无可能逃离。一个死神叹口气:“你唱吧,但你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谈什么七世、七百年——”小咪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看着我,慢慢说:“你又在骗我了。”我眨眨眼,说:“你看这块水晶。”我从怀中拿出劈阴破阳的水晶,又说:“这是金甲护灵石,任何鬼神都伤不了我的。”小咪抹去脸上的泪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才不信,你是不想让我担心,对不对?其实你又要抛下我了,对不对?”小咪说完,却又将脸埋在我怀里。我摇摇头,抱着小咪,轻声唱着,畅想着往事——“今天是我第一百次求婚,给你个惊喜。”男孩站在大树下说。“惊喜?”女孩撑着伞。“我真的好爱你。”男孩拿出预藏在大树后的鲜花,说,“你知不知道爱情电影为什么会感人?”“你说呢?”女孩等着男孩的表演。“那是因为背景音乐的关系,没有音乐,一切都不对劲了。”男孩笑着,“所以,我为你写了一首歌,有了背景音乐,今天你肯定会答应我的。”
“是吗?听听看喽。”女孩看着大雨中的男孩。
唱着你的歌,唱着你的歌,回忆吊桥的画面,将你的手,轻轻地温暖我的胸口。喜欢你的眼,喜欢你的体贴,喜欢你在身边的感觉,喜欢你的柔,喜欢摸摸你的小小耳朵。有你的故事,有你的一个我,就在这里再唱一首歌,幸福的背后没有最终的温柔,就让我鼓起勇气向你亲口说——嫁给我吧,嫁给我吧,你这个幸福的傻瓜,把你的一生都托付给我吧,顶多只是当嫁给了神经病了吧。嫁给我吧,嫁给我吧,把你的手轻轻慢慢地向我递过来吧,家里的厨房不要一直空着啦,阿苦也要有人来陪吧,就这样嫁给我吧!
我唱着唱着,胸口湿了一片。
“我要嫁给你,总有一天。”小咪说。不再流泪。
“我知道。”我捏着小咪的鼻子说:“再见了,七百年后的新娘子。”
死神们举起冥刀,说道:“对不起,天意难违,我们只好让你抵罪。”我点点头,准备再死一次。
“不准砍!”冥刀摔落在地上,刀上钉着一支箭。
“丘比特——”我喃喃自语,抬起头。黑暗诡异的天空,点缀着星星般闪耀的白翅丘比特,个个拉弦抓箭,大概有几百个丘比特吧!
“不要动!”为首的丘比特大叫,他的身旁飘着一个美丽的姑娘——粉红女!“风很大很顺!又刚好碰上会讲中文的!”粉红女张开双手大叫,脸上喜悦无限。“谢谢你!不过不需要了!”我大叫,“不要让死神为难!我已经替小咪绑上了七缘红线!”
粉红女一愣,她身旁的丘比特集团也一愣。眼前的死神也一愣,随即大叫:“天上的兄弟快来帮我们!”早已在半空中收魂纳魄的三千死神随即聚拢过来,跟丘比特集团形成对立的局面。
“你们不应干预我们的神职体系!”死神长老厉声说,指挥其余的死神舞刀护身。“爱情是没有国界的!”一个华裔丘比特大叫,另一个丘比特也大叫,“粉红女千里迢迢要我们帮忙,没有条件,只有爱情的请求!我们没有理由拒绝!”死神长老咆哮道:“不要在我们执行重大任务时骚扰我们!这次的事跟你们西方的神职没有一点关系!大家快点乱刀砍扁那个月老,快快回到岗位收魂!”为首的丘比特立刻举箭大叫:“你们敢?我们就把你们射成蜂窝!”我真是受宠若惊。小咪从后面抱着我,紧张地等待。
数百丘比特举箭指向庞大的死神团队。死神数量是丘比特的数倍,但两方的距离颇远,对使箭的丘比特相当有利,即使死神冲进丘比特集团中砍杀攻击,但在此之前——死神一定会损兵折将。
死神长老非常清楚这一点,他看起来非常心急,“混蛋!我们死神办事!关你们屁事?”死神长老歇斯底里地大吼。丘比特大叫:“爱情没有国界!”死神长老举起手。一挥手,恐怕一场大战争就要展开。为首的丘比特眼中也快冒出火来。
我实在不忍心这么多丘比特为我牺牲。反正小咪即将嫁作他人妇,我已经没有存在的理由。
“丘比特大哥!粉红女!谢谢你们!不过真的不必为我开战!”我轻轻挣脱小咪的双手,看着身旁的死神大叫,“来吧!不要客气!”
“你说谎!”小咪一拳揍向我的后脑,哭喊,“说好七百年后再见的!现在有机会你却不逃!”粉红女也大叫:“黑人牙膏!我愿意陪你七百年!你不要做傻事!”我摇摇头,我只能摇摇头,慢慢拾起被爱情箭钉在地上的冥刀,看着。
粉红女急道:“不要!你只会为小咪想!只会为自己想!却都没替我想过!我爱你难道你不知道吗?不要让我伤心,我会去投胎的!”我看着半空中的粉红女,一脸的惊惶与悲伤。“我投胎的话,一定会很可怜!”粉红女哭了,泪水滴在震动的大地上。
“请放过我。”我丢下冥刀,淡淡地说,“长老,时辰快到了,万一发生战争,死神人手不够,恐怕……”长发女人担心道。“王八蛋!”死神长老努力冷静下来,喊道,“散开!快回岗位收魂!以后再跟你们慢慢算账!”三千死神似乎也松了口气,一下子便散开。丘比特首领挥手向死神长老致意,却见死神长老气呼呼地掉头离去。
地震停止了,一切的混乱暂时静止。粉红女飞到我身边,看着小咪手上的红线。
“我把他交给你了。”小咪擦干眼泪,将我推向粉红女。粉红女握紧我的手,说:“我帮你保管七百年。”“他很笨,又爱乱讲话,你要多照顾他。”小咪低着头,说话的声音细如蚊蚋。
我看着小咪,说道:“七百年后,观雾大树下见,我要再唱一次给你听,再听一次你的承诺。”小咪重重地点头,然后掩面转身狂奔,左手上的红线在夜空下闪闪发亮。
“一定要幸福哦!”我喃喃自语,“一定!”
粉红女拉着我,跟着丘比特飘洋过海。丘比特们纷纷向我点头问好,雪白的翅膀划过夜空。“欢迎去我们的西方世界!”他们说。
你问我后来怎样了?
我在美国和欧洲呆了两年,经过丘比特的交涉,我等到了赦免令。至于小咪……赦免令中规定我不准接近她,不过,我听菜刀猛男说,小咪过得很幸福。
在我的身边,粉红色的旗袍美女,正摇晃着她的小脚,喃喃自语:“有些爱情,在死后依旧永恒,有些爱情,在死后才开始。”
我不知道七百年以后,是否会等到小咪,也不知道七百年以后,我、小咪、粉红女这奇怪的三角关系,会变得如何。我不知道……但我相信爱情。[em02][em02][em02][em02][em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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