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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天是他第一次到小区的菜市场，已经怀孕六个月的妻子，像个将军在前面走着，而他像个小兵。
看着妻子欢愉的目光和眼神，想想结婚已经三年多了，这还是他第一次陪妻子买菜，说来真有点惭愧。
他站在妻子的后面，听她在和小贩子讨价还价，感到好笑，有谁能想到一个富足如他一样的人，自己的女人也像大多数女人一样，在为几角钱磨牙呢。
四周吵吵嚷嚷，混合着菜市场特有的气味，他饶有兴趣的打量四周。这是春末时节，小区的草坪绿油油的，天空中有几只风筝在飘荡着，空气中有花朵最后盛开浓烈的气息，也有孩子愉快奔跑的的声音。
当他收回远眺的目光时，他的心一震，然后眼睛定格，然后微笑凝固。他看见曾经初恋的女友，在不远处站着，他一直不知道她也住在这个小区。
她似乎也看见了他，好象还点下头，微笑，然后拎着菜挽着一个男子的胳膊慢慢的走了。
回来的路上，他想在这苍茫的人群中，就是这微微的点头或微笑，他都不能确定，是否单单为自己。那一刻他觉得，所有的过往的人或事，再多再丰富又如何呢，你能抓住的仅仅是你手中的一点。
这种想法，让他长时间的沮丧和消沉。
分手的时候，她问他，她是否拥有过他的爱情，那时他笑笑没有回答，那时他们都还年轻。
年轻的时候，他以为微笑代表一个男人成熟的标志，分手了的恋人还问这样的问题有什么意思呢，爱过或不爱，又有多大意义！
晚上，妻子在床的另一侧，安详均匀的呼吸着，一只手仍下意识的护着隆起的肚子。
他看了一会公司文件，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然后悄然起身到阳台上，点了一根烟。外面的天空被城市的灯火，照耀的猩红一片，像一个发高烧的病人。轻柔的夜风，轻摇一楼院子里一棵石榴树，发出沙沙的声音，像雨滴落在上面，也有不知名的虫子，在不知疲倦的唱着。
他想她会不会也像他一样，今夜失眠呢。
天气暖洋洋的，早春的阳光都是暖洋洋的，只是那时他不明白吧了，其实明白又如何呢。
他记得那个暖洋洋的中午，放学回家的路上，他趁她不备，握住了她的小手，她下意识的抽回了手，看他一眼，他低头说，我喜欢你。
她定定身子，不甚明白的看着他。
她没有说一句话，在他的记忆里，那一刻她耳朵红红的，在阳光下，像透明的萝卜。
后来有一天，毕业前同学聚会，她喝了点酒，他也不太清醒，她说，抽出手的那一刻，她突然后悔了，她将手挪挪，但不敢握他的手，然后看他飞一般的逃走了。
那天他醉的一塌糊涂，感觉好多人围着他。
他们考上了不同的大学，但没有联系过。
第一年寒假的春节，他在人群中遇到了她，她后来说，他那时懒散的拉了下她的手，心不在焉的看着她，她突然受不了，但忍住了，很多事都是这样的，即使再亲密的人，有时也无能为力。
互相留了地址，顺理成章的谈着恋爱，像春天的雨，密集而不猛烈，有时他会怀疑，这就是爱情吗。
分手的时候，他以为她一定会受不了的，但那天，她很轻松，他也很轻松。
只是太轻松了也不好，有时会在多雨的夜晚，子夜醒来后，听雨落在窗台的声音，孤寂而单调，会怔怔的发呆，很怅然的发出叹息，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有时想，那一刻，她哭了，或者他主动挽留一下，又会什么结局呢。
有一段时间，他们仍会经常相遇，有时也会一起喝茶聊天，谈谈过去。他觉得同样的一个女孩，朋友和女朋友就是不一样，一个让你随意，一个让你沉重。
他以为这样的状态，会维持很久。他喜欢这样的状态，比友情多一点，比爱情少一点。
当一天他看见她和一个男孩子，愉快的走在一起，不时仰起脸，微笑的看着男孩，他和她还微笑的招了下手，然后迈着轻松愉快的步伐回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那一刻很惭愧，仿佛有人窥视了自己的内心。
她的号码一直在他的手机里，但他再也没有打过。
当他开始相信一些老话，开始准备结婚，开始有个甜蜜的小家，开始即将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他仍旧象从前一样有很多勇气，只是他的心中也开始越来越疑惑，他不敢相信他和她都曾经笑得那样轻松和灿烂，在偶尔走神的一霎，有一丝疑惑，他想有一天再相逢的时候，他一定要问明白，他们是否曾经相爱过。
可是今天她近在咫尺，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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