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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incn

[狮城随笔] [12月推荐][小说]中国式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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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2-2004 23:51:36|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FONT size=3>唯"珠海"夫人例外。开始还算含蓄,有一次干脆明确表达,表达出她对这一切的不以为意,表达出她与那两个对林小枫充满感激奉迎之色的女人们的不同。

  经过是这样的。在宋建平又一次策马扬鞭飞驰而来的时候,"大庆"夫人过早地发出了欢呼的惊叹,同时用了一个最常见的、贬一褒一的方式表达她的惊叹。对"桂林"夫人道:你瞧人家老公,马骑得多好!多帅!又扭脸对林小枫说,我们家那位就不行……话未说完,骑马 
人到,不是宋建平,是她的老公,她看错了,看错了也就等于夸错了。本就是一笑了之的事,却被"珠海"夫人揪住了。"珠海"夫人道--口气是玩笑的口气--"哎呀,你呀,看看清楚再说也不迟嘛。这下好,拍马屁拍自己老公屁股上了!"令除她之外的所有人尴尬。

  男人们终于骑马回来,一齐来到夫人们的邻桌坐下,喝水,休息。

  "大庆"同学由衷夸道:"想不到宋建平骑马骑得这么好,专业水准。"

  "桂林"同学由衷附和:"只要有钱,你也可以骑得'这么好'!"

  "大庆"同学接着这个话茬儿道:"是啊是啊。归根到底,还是一个钱字。……现在看来,咱们一个寝室四个人,就出来了一个宋建平!"

  "桂林"同学跟着点头,很由衷,带着对地主盛情款待的感激和奉迎,一如他的夫人。唯"珠海"同学没有表示,脸上挂着始终不变的矜持微笑,也一如他的夫人。

  男人们桌上的谈话这桌听得清清楚楚,这桌正处在尴尬之后的短暂沉默。片刻后,"珠海"夫人开口了,问了个问题,问林小枫:"哎,你这么年轻,为什么就不工作了?"

  事实上这些事她们来时的车上早就说过了。四个陌生女人在一起,无外乎你是男孩儿女孩儿,多大了;你在哪里工作,干什么。当时林小枫就说她不上班了,同时当然也说明了为什么不上班。如实说,没夸大没缩小。"珠海"夫人就坐在她的旁边,谁没听清她也不可能没有听清。

  她是故意的。一下子,所有的猜测都不再是猜测了:她的所有表现就是因为心理不平衡,于是要寻找平衡,不惜伤害别人。想不到,好心好意花了钱赔上时间请他们倒请出罪过来了。林小枫心头火起,面上不动声色。笑着,嘴向宋建平那边一噘:"为了他呗。当初我们也是不行,两个人都拿死工资,吃不好也饿不死。我就跟他说,你这样不行,一混,十年过去了。再一混,又一个十年过去了。咱说话,人一生有几个十年能让你这样混?他还不干,舍不得原先单位那个名分,为这个我们吵了好多次!……是吧,建平?"

  正在跟同学们说话的宋建平点了点头。林小枫接着说了,"好不容易把他说动了,他同意了,新的问题又来了。在外企干和国家事业单位干可不一样,一分钱一分力,想混,没门儿!家里怎么办?孩子怎么办?……其实原先我在学校里干得很好,一月挣得比他还多呢,单位里还要给我评正高--那时候我副高都好几年了!可是我想,既然一家只能保一个,那就保他!就这么着我辞了职。"

  "大庆"夫人和"桂林"夫人频频点头,"珠海"夫人也点头。同是点头,意思却大不相同。前者是理解,理解林小枫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意思;后者也是理解,却是理解林小枫为什么要这样说的意思,带着一种暧昧的意味深长,令林小枫心中不快,却又说不出什么,因为人家并没有说什么。她只好继续说下去,以期增加自己话的可信度。

  "他刚开始去外企时也是不习惯,也是困难重重,一度,想打退堂鼓,他这人,他们同学肯定了解,"她微笑着看宋建平,"胆子小,优柔寡断,想得多,做得少。我就跟他说,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坚持,要顶住,坚持就是胜利,我会全力支持你,做你的坚强后盾!"

  男人们都听到了林小枫的话。

  "珠海"同学说:"宋建平,敢情是'一半一半'啊?"

  "珠海"夫人:"'一半一半'?"拍着林小枫的肩,"要我说,得有人家的一大半!"大家都笑了。 </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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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2-2004 23:51:55|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小狮租房
<FONT size=3>这时"珠海"同学的手机响了,他接电话,众人止住笑,以让"珠海"能安静接电话。

  "我是。……噢,噢噢。……我的意思是把美国的那个巴尔米拉岛收购下来,将来无论居住还是搞旅游,都好……"说着起身,拿电话走到了一边。

  "桂林"同学指着"珠海"同学笑,小声说:"还是那毛病!吹!反正吹牛也不上税!--这家 
伙借了黑社会五十万元的高利贷,月月利息都还不起,还收购人家美国的什么巴尔米拉岛……"

  说是"小声",这边桌上听得一清二楚,"珠海"夫人的脸当即"夸答"就沉下来了,毫不掩饰。"桂林"夫人便有些沉不住了,伸过头去对先生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收购不了?借钱又怎么了?现在兴的就是借钱花,没本事的人想借还借不出来呢!"一片附和声。其中林小枫的声音最响,动作最夸张,明显的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

  一群人一直玩儿到晚上,一块儿吃了晚饭后,方依依不舍分手,分手前相互留下了所有的电话号码,相互欢迎到自家的那个城市里去玩,相互允诺下了各种盛情的款待……

  直到进家,林小枫变了脸,"以后你们的这类破聚会少叫我啊!"

  "又怎么了!"

  "就那个女的,她丈夫要收购人美国什么岛的女的,没劲透了。一个劲儿地问我为什么没工作,问了一遍还不过瘾似的,又问一遍。她工作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在银行里替人家点个钱吗?哼,自己家欠着黑社会一大笔钱,手里边天天点着别人的钱,你别说,没有个坚强的神经还真是不行!要我是她,这种工作,请我干我也不干。最过分的是,她居然还问我上没上过大学。我说上过,她嘴上没说什么,看那表情,根本不信!大概以为天底下所有人都跟她那个丈夫似的,除了吹就是吹,嘴里没句实话!……这两位还真是一对儿,没教养,低素质!"

  "既然知道她没教养低素质,你又何必跟她较真儿?"

  "我跟她较什么真儿了?"宋建平没说话,林小枫想了想,明白了,"嫌我多说了我自己两句是吧,诋毁了你的功劳损害了你的形象是吧……"

  "小枫,我并不是想跟你争个你高我低,你说咱们俩之间争这个有什么意思?跟你说,今天要是你们同学聚会,我作为你的夫人参加,我肯定会把你抬得高高的--"

  "明白了。以后在你的同学同事朋友面前,我就该把你抬得高高的,把自己说成一个毫无用处的寄生虫!没工作!没文化!家庭妇女,靠丈夫生活!"

  蜜月由此戛然而止。

  都不甘心,都想重修旧好都想勉力维持。这次争吵过后,林小枫先表现出了高姿态,打破僵局主动跟宋建平说话,宋建平立刻热烈响应。一度,家中又恢复了同进同出、男耕女织、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大好局面。两个人你进一尺,我退一丈,遇到雷区绕着走,小心共同维护着来之不易的安定团结。但是,覆盖在血痂下的伤口仍是伤口,稍遇外力,稍有触碰,就会崩裂会血花四溅。

  一天,宋建平接到了一个邀请,他一个从前的同事支援非洲回来了,同事们约好一块儿为那人接风。那人在非洲待了六年,由于饮食、气候、工作强度等等方面的原因,走时白白净净一书生,不过六年工夫,变成了一个又黑又瘦的小老头。当然收入比在单位里高得多,但是远没有高过他的付出。由于那人的夫人同去赴宴,所以召集人希望大家也都能带上自己的夫人。宋建平跟林小枫说了,林小枫二话没说欣然同意,令宋建平欣然:她曾说过,以后这类破聚会不要叫她。

  这天,两人边穿戴打扮,边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说那个从非洲回来的同事。正要去为他接风,说他也是顺理成章,不料说着说着,踏上了雷区。

  "去非洲六年就挣这点钱,我让你辞职辞对了吧……"

  "明天聚会时千万别提这事儿,不好。"

  本意是提醒林小枫到时候不要拿自己的幸福与别人的不幸比,但是林小枫没这样理解,"是不是心里还记着上回那事儿啊?放心,明天在你的老同事面前,我保证给足你面子,可劲儿夸你。" </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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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2-2004 23:50:18|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FONT size=3>"二十三号。……对了,晚饭我不回来吃了,医院里有个活动。"

  "什么活动?"

  "说是什么感恩日,其实不过是找个借口让大家聚聚,吃吃喝喝玩玩,联络沟通一下感情。外企老板常用的手法,笼络人心呗。"


  "都什么人去啊?"林小枫怀着绝望的希望又叮了一句。她想他也许忘了,她再提醒他一下。

  他说:"不太清楚。……医院里的人应当都去吧。"

  就没话了。于是林小枫也就不再说了。送当当去学校后,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她晚上有事,让妈妈帮着接一下当当。安排好了儿子,便开始着手做她事先想好的事情。

  先去美发店,让美发师给她头上喷了无数的发胶,把头发做成了一个无比妖娆同时也无比生硬造作的发式。尔后,就顶着这个硬壳去买衣服。买了一件好莱坞颁奖晚会上常可见到的那种前后都露着的黑色长裙,再配一条巨大的大红披肩,鞋是那种长尖头的鞋,太空银,鞋跟细得像筷子。买了后,就在车里换了。脸上的妆也是在车里化的,竭尽了浓艳。一切妥当,驱车向宋建平医院里驶去。她将在医院门口等宋建平,让他"携"着她,一块儿去香格里拉。

  娟子走出医院,她正要去参加院里的感恩活动。她终是没有离开北京。那天因为找林小枫,她耽误了火车,她想以后再走。真到了"以后",又想,再等等再说。"再等等"就等到了现在,就不那么想走了。人的情绪一天之内都可以有若干个变化,她的情绪在这么多天里才发生了一个变化,尽在情理之中。

  刚出院门口,远远地,一辆熟悉的车向这里开来,林小枫的车。刚才遇到老宋问他携不携林小枫来,他说不携。当时她就警告他不要忘了上次的教训,撒谎是要付代价的。他说他没有撒谎。固然他没说真话,但是也没说假话。他不说话。

  正想着的时候车停了,车门开,林小枫出来。要不是先看到她的车,要是在大街上遇到,娟子肯定认不出她来,这哪里是过去的那个林小枫啊,清新淡雅的书卷气一扫而光,全身上下透着恶俗同时还浑然不知,甚至是自鸣得意。娟子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倒是林小枫先跟她打了招呼,很和气。

  "在这儿等谁呢娟子?"

  "小枫姐,你来……有事?"

  "咦,'我来有事?'--你不知道?"

  娟子明白了,硬着头皮,"知道知道……"

  "那你说,我来有什么事。"

  "小枫姐,你听我说--"

  "说。"

  娟子说不出来了,难为了好一会儿,索性开诚布公一不作二不休,"小枫姐,上次那事老宋做得对不对咱们就不说了--不对是肯定的--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既然他已经做了,也知道自己错了……"

  "知道错了为什么不改?"

  "这时候你一定不能感情用事!一定得权衡一下利弊!你们是夫妻,你们的利益是共同的--你得给老宋一个解释的机会。你这样突然出现,医院里的人、尤其是院长该怎么想,老宋他还有什么诚信可言?他要是倒了霉,对你和当当对你们这个家有什么好处?"

  她开诚布公她也开诚布公,"娟子,我承认宋建平走出辞职这一步与我有很大关系,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跟一个窝窝囊囊的丈夫过一辈子,没有哪个女人心里不希望着夫贵妻荣。但是,当夫贵而妻不能荣的时候,我相信,大多数女人会宁肯选择还去做她的贫贱夫妻。"她停住,说不下去,她想起了她的从前。从前,没有汽车没有那么多钱,但是她有自己。现在她已然没有了自己。没有了自己就没有了生活的主动权,她的喜怒哀乐全需仰仗对方给予。这种感觉是如此地令人窒息。

  "等等小枫姐!等等!……听你这意思是,你打算今天跟老宋……"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做了个辅助手势,"--摊牌?"

  "摊牌是什么意思?……决一死战?鱼死网破?要不,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娟子顾不上这一连串的问号,急急地说:"跟你说小枫姐,老宋在医院里干得很好,前程无量,很有可能会做到合伙人的位置,你应当替老宋--"

  "'老宋老宋老宋'!娟子,你也是个女人,你有没有站在我的位置上想一想,想一想当我为他牺牲了我的一切时,他却像甩破抹布一样把我甩在一边,堂而皇之挽着另外一个他认为配得上他的女人时,我心里的滋味我的感受?……是是是,我现在没有工作没有社会地位,没有他做我的说明书做我的参照物人家都不知道我是谁,遗憾的是,我自己还没有忘了我是谁,我还有我的一点点需要我的自尊!……"

  娟子不能不承认林小枫的话有她的道理,一时无语。

  就在这时,林小枫的手机响了,宋建平打来的,由办公室打来。本来他已走近院门口了,偶然间抬头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林小枫和娟子,立马一个转身,回了办公室,显然,林小枫什么都知道了,怎么知道的不知道,但是知道了。

  宋建平给林小枫打电话:"小枫啊,有件事我给疏忽了,我们医院今天的活动还要求携夫人,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我可能去不了了,头疼,头疼欲裂。"

  "噢噢。"林小枫不动声色地听着,"那你就别去了。"

  "那你还去吗?"</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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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2-2004 23:50:59|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FONT size=3>林小枫挽着宋建平的胳膊走,就要到大厅门口了,已经可以看到里面的人了,林小枫突然不走了。宋建平问她怎么啦,她没答,走几步,站住,"你真的希望我进去?"

  宋建平点了下头,非常肯定。林小枫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怕我给你丢脸?"

  "什么话!"宋建平用手捻一下林小枫垂在耳边的硬而亮的发卷,"不过今天你的头发做得 
稍稍过分了一点,妆化得也有点浓了,其实你平时那样就很好。"

  "我是故意的。我今天来就是要引起大家的注意,要当众出你的丑,怎么招摇怎么来--既然你不给我面子,我也不给你面子!"

  宋建平一怔。她又说,"其实我知道你很难,我是指今天你不打算让我来这件事。……不要对我说你忘了,你说过以后绝不再骗我--因为有肖莉在先,你无法对大家解释。"

  "……"

  "建平,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我想从今天开始,重新开始。以前是我错了,错了就得改,那么就从今天开始改好了。"

  "不惜你的上司同事对你有看法?"

  宋建平又非常肯定地点了下头。林小枫怔怔地看他,眼圈开始发红,突然,她扭头快步走开,向外走。宋建平愣了一下,追上去。

  林小枫走得飞快,鞋不跟脚,连着崴了两次,这种跟儿细如筷子般的鞋她也是头一回穿。第二次大概崴得不轻,就瘸着走,速度不减,快得宋建平不跑就追不上她。而他又不能跑: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在五星级酒店的大堂里,无论身份、地点,都不合适,所以等他追出大堂时,林小枫不见了。慌忙四顾,在一个没人的角落里看到了她,赶紧过去,发现她在哭,一只手捂嘴,无声地哭。宋建平手足无措,嘴里发出一连串含意不清的安慰声。心里边惴惴不安,不知下一步她会怎么样,打算干什么。

  林小枫哭了将近十分钟,尔后,用掌心在脸上抹了两把,"我走了。"

  "走?"宋建平机械地问--林小枫的样子现在简直不能看,浓妆已然被泪水破坏,红黑黄棕白灰在脸上混作一团。小心翼翼地,他说:"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补补妆?都花了。"

  林小枫摇头, "我回家。……你以为我那么愿意参加你们医院这活动?你们这活动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认识你们医院的那些人谁是谁?……跟你说建平我根本不在乎他们,不在乎他们所有的人,我在乎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你心目中我的位置、你对我的看法!"说罢,转身就走。

  宋建平追上去,"小枫,走,洗把脸,去!跟我一块儿去!"

  "我去干吗?还不够累心的。……再说了,你在医院里干得好好的,我何必给你找些麻烦让你为难?他们知不知道我、认不认识我又能影响了我的什么?只要你知道、你承认我是你的妻子就足够了。"

  宋建平怔怔地看林小枫,猛地,一把把她搂在了怀里……

  接下来,夫妻俩度过了婚后的第二个蜜月,同进同出,男耕女织,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十一长假。一天,把儿子送到姥姥家,夫妻俩同去参加了宋建平大学同学的聚会。是三个自打毕业后就没有什么联系的同学,珠海一个,桂林一个,大庆一个。三人趁十一长假,携夫人来北京旅游。来后辗转打听到了宋建平的电话,就这么联系上了。最先打来电话的是大庆的那个,得知是谁后宋建平热情洋溢。目前他情况全面良好,身份、经济、家庭,当然,还有心情;旧友故人若在这时造访,正是时候。当下约定请同学吃饭,同时定下了时间、地点。不料当天晚上,又先后接到了珠海、桂林两同学的电话。接到第二个电话时宋建平还说一块儿吃饭,和大庆同学一块儿;第三个电话打来时他就想改变主意了,于是在电话里便没再提吃饭,只说保持联系,放下电话后跟林小枫商量:来了三个同学六个人,作为地主,他们该怎么接待。刚开始说的请吃饭是一种不假思索的惯性思维,现在,当一个一个电话陆续打来,就不得不想,请吃饭是不是太一般太俗。</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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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2-2004 23:50:41|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去吧。早想认识一下你的那些同事了。……没关系。"看娟子一眼,"娟子不是也去吗?到时候我找她帮忙给介绍好了。"

  宋建平放下电话,双手捂头久久没动,头真的疼起来了,越疼越烈,都能感觉到血管一蹦一蹦的。就这样坐了不知多久,突然间,他下定了决心,一下子拿起电话,再次拨了林小枫的电话。


  这时林小枫正跟着娟子向活动大厅里走,一路上左顾右盼巧笑倩兮,赢得了百分之百的回头率。马上就要进入大厅了,已看到里面走动着人了,端着吃的,或拿着酒杯,这是一个西餐的酒会。不时,还可看到老板杰瑞和夫人的面孔在人群里晃来晃去。这时林小枫的手机响了,她接电话前先看了一眼来电,马上接了,"什么事,建平?"声音里带着笑意。

  "你等着我,我马上过去。"

  "马上过来!……你不是头疼吗,头疼欲裂?"

  "我的确头疼,一点不骗你。而且我想,从此后再也不欺骗你--不,从现在开始!所以我说马上过去,我带你参加活动,我将亲自把你介绍给每一个人……"

  林小枫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一个人快步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声音微颤地问:"那……肖莉呢,你怎么解释,对大家?"

  "实话实说。"语气坚定真诚。

  "那好吧。我等你。"收了电话,对在不远处等她的娟子说,"娟子,你去吧。老宋说他马上过来。"

  娟子只好走,一步三回头,惴惴不安。看到她进了大厅,林小枫只身向外走,穿过大堂,来到外面。

  外面起风了,风吹起了她的黑裙,披肩,她一动不动。

  一辆熟悉的车驶入她的视野,宋建平的车。车驶来,驶近,在车位里停下,宋建平下车,向林小枫走来。林小枫一言不发,只是看他。他来到她的身边,示意她挽他的胳膊。林小枫就挽起他的胳膊,二人步入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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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2-2004 23:51:19|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FONT size=3>林小枫沉吟片刻,"他们现在都干什么?"

  "珠海、桂林的那两个都改行了,干公司,当经理。就大庆那个还干医,在一个什么厂子里当厂医。"

  "当厂医的那个就不用说了,珠海桂林的那两个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真混得好的,不至 
于惨到跑北京来旅游。"宋建平点头表示深以为是。林小枫又说,"既然如此,就该好好请一下人家,连吃带玩儿!"

  当下,夫妻俩找出《北京生活完全手册》,一人扯着书的一边,头对头翻阅查找。经过一番研究争执论证,最后商定去位于顺义的乡村赛马场。十个人两辆车,正好,交通工具也不成问题。

  这天天也争气,万里晴空,秋高气爽,宋建平和林小枫一人开一辆车。宋建平载着三个同学,林小枫载着三个同学的夫人,一路上大敞车窗,欢声笑语,乘风而去。

  到了马场,宋建平和林小枫跑前跑后招呼张罗大家骑马。马场非常宽阔,骑马跑一圈二十块钱。宋建平、林小枫让大家尽情地玩,骑够为止,既然已经来了。珠海同学到底是来自特区,当即上马,策马扬鞭,绝尘而去。不像那两个同学,尤其大庆的那个,一副缩头缩脑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想骑,不敢,头一回到这种地方来,不知规矩,不摸深浅,怕丢丑,也不好意思,担心宋建平花钱太多。最终宋建平夫妇的热诚和话里话外透出的那层"这点钱他们完全无所谓"的意思,方使他上了马。

  但是三个夫人没有一个人肯骑,齐齐说害怕,怎么说都不行,于是,像来时路上一样,宋建平同三个同学骑马,林小枫留下陪他们的夫人。四个女人坐在马场旁的凉篷下,喝饮料,吃小吃,看她们的男人骑马,边说着话。每一个男人骑马过来的时候,她们都会冲他们发出一阵尖叫欢呼,少女一般;马背上的男人也会冲她们挥手扬鞭做矫健状,如一个个意气风发逞强好胜的大男孩儿。由于是同学而聚在了一起的这种关系,使她们和他们都变得年轻了,仿佛回到了当年。

  四个男人里,数宋建平马骑得最好。这得归功于刘东北。刘东北酷爱骑马,在马场有一个五万元的个人会员卡,常拉宋建平一块儿去。刚开始宋建平也是不行,现在是好得多了,跟刘东北没法比,但在他这几个同学和夫人的眼里,却算得上顶尖高手。因此宋建平每骑马跑过来一次,都要引起女人们的一番夸赞,说是"女人们",其实主要是"大庆""桂林"二位夫人。林小枫不夸是不便自夸,心里头也颇为宋建平自豪。那"珠海"夫人却不知是为了什么,始终面带矜持的微笑坐在那里,只是在不得已时才微微点一下头,让林小枫别扭。

  林小枫心里很明白,宋建平马骑得固然不错,但是换一个人那两位夫人绝不会如此卖力不厌重复地夸赞,她们是在用这种方式向她表达感激。她们这次来京是随旅行社来的,为省钱旅行社把她们安排住在了郊区,天天一大早就被叫起来往城里赶,晚上很晚方回;吃饭就像是打仗,十人一桌,广告里所说"八菜一汤"的数字都对,可惜一盘菜经不住几筷子,你要想文明就只能顿顿白嘴吃米饭,咸菜都没得就;广告上承诺的景点也都给你兑现,但由于时间都花在了路上,结果每一个景点都是"点到为止",什么都看不到,记不住,全部的意义只在回去后可以对人说:我去过了。还无法投诉,人家旅行社广告上说的全都做了。不是没想过单独活动,但是单独活动又得单花一份钱,交给旅行社的钱不可能退。想旅游团所有跟下来的人都是这心情:只要是花钱买来的,哪怕是苦,也得吃下去。否则,精神上就会痛苦。

  所以,宋建平、林小枫安排的这一天对她们来说是恰逢其时,是她们来京后最美好的一天,专车接,并且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见识了这样一种她们从未见过的场面和生活方式,置身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人群里,不仅是身体的愉悦轻松,精神上都得到了提升。想这一天娱乐下来,还有两餐饭,车接车送,人家得花多少钱?正是念及这点,她们才如此不遗余力地夸宋建平--都是朴实厚道的人。 </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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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2-2004 02:06:54|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FONT size=3>“小军你听我说——”

  “姐,就是你,把这个混蛋惯成了这样!今天再不给他点教训,他还当我们林家没人可以由着他的性子欺负!……姐,你起开!”

  林小枫拼命拦住他,“听我说小军——”

 
  “我不听。今天谁说什么我也不听!”把林小枫往一边一推,一把揪住了宋建平。林小枫拼死又挤了进来,“撒手!小军,你撒手!”

  林小军拎着宋建平的衣领一转身子,轻而易举就把林小枫甩到了身后,然后他举起拳头,冲宋建平腮上就是一拳。宋建平向后摔去,摔倒在地,嘴里立刻流出血来。林小军大步向前一把又把他拎了起来,欲再打时,林小枫又一次挤了过来,这次是一秒钟都没耽误,她对准林小军的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林小军捂住脸意外地看她,“姐,你怎么打我……”

  林小枫气吁吁地,“打的就是你!谁让你不听话!……都多大了你小军,做事还这么不动脑子!你打他干什么?有意思吗?有意义吗?你就是把他打伤了打残了打死了,对我和当当又有什么好处?闹不好,你还得去蹲监狱。那我和当当怎么办,爸妈怎么办?”越说越气,泪都下来了,“啊,说呀?!”

  林小军为自己分辩:“我不会把他……”

  “你不会?……你太会了!你拳头一抡起来就没个轻重!你也不想想,就他那样的,能搁得住你几拳?”

  那边,摔倒在地的宋建平努力想站起来,费了好大劲才站了起来。从头至尾,林小枫始终没正眼看他一眼,此刻也是。她只看她弟弟只跟弟弟说话:“走,小军,回家。”

  “就这么饶了他?”

  这时,林小枫这才看了宋建平一眼,目光里满是轻蔑,一个字一个字地,“当、然、不、会。”开门,同弟弟出去,“砰”,关了门。

  宋建平一个人站在门厅里,嘴角上挂着一缕鲜血,万念俱灰。

  一天,林小枫去了律师事务所。接待她的是一个女律师。四十来岁,戴副无框眼镜,一双锐利的眼睛隐藏在了镜片后面。听完林小枫的陈述,她表示同意林小枫的分析,宋建平去西藏是为了解除婚姻关系,但同时又表示没有理由阻止,因为对方说是去工作。他若是真有外遇的话,倒是可以做一下文章,但是,得有证据。

  又是证据!林小枫去买了一个“网易拍”,广告说其可录像,可照相,可录音,她想用这玩艺儿把宋建平、娟子在一起时的情景拍下来。她深信她所见的那一次既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只要她盯得紧些,“面包会有的”。

  她开始跟踪宋建平,深更半夜的时候,悄悄溜回家去,查铺,非常辛苦;辛苦倒无所谓,关键是辛苦了却毫无收获。失望苦恼之余,她决定调整思路,调整方针,调整计划。

  这天,医院下班了,人们纷纷向外走,娟子赶上了走在前面的宋建平,“老宋,搭一下你的车。我去国际大酒店,你正好路过。”

  “去——约会?”

  “约会。”

  “又是网上认识的?”

  娟子笑了,学他的口气,“又是!”

  娟子上车,宋建平上车,车门关,车开走……这一切,都被躲在树后面的林小枫给拍了下来。

  律师事务所,女律师听完林小枫的叙述,难以置信道:“就是说,这些天你天天夜里都要回去一趟?”

  “几乎。”林小枫自嘲一笑,“回去查铺。”

  女律师感慨,遂翻看面前一摞显然是林小枫拍下的宋建平和娟子的照片,“这些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至少可以说明他们关系亲密吧。”

  “说明不了。”

  林小枫也奇怪,“是不是我的行动被他们发现了,他们有准备了?”

  女律师看着对面这个中年女人,身子向后一靠,眼睛在镜片后面闪闪烁烁,“你上回所说的情况——他们俩抱在一起——是你亲眼所见吗?”</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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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2-2004 02:06:36|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FONT size=3>林小军今天到家,转业回家,部队裁军,他所在部队整个被裁掉了。林小枫在家里干不了什么活儿,就和当当去车站接林小军,留下老两口在家里做接风宴的准备工作。

  林小枫的胳膊在那个晚上给撞坏了,宋建平、娟子走后,她连夜去了医院,拍片子的结果,尺骨裂隙性骨折。当下打了石膏,吊了绷带,尔后从医院回了妈妈家。从那天起就一直住在妈妈家里。一是为了生活上有人照顾,更主要的是不想看到宋建平,一眼都不想。至于 
以后怎么样,也没有想;不想想;跟妈妈都不想多说什么。她不说,妈妈也不问。林小枫和当当站在月台上等林小军。列车早已进站了,车上人都下了一多半了,还没见林小军的影子。正在他们东张西望的时候,忽听有人叫:“当当!”

  当当循声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他亲爱的舅舅,欢叫着跑了过去,直冲到舅舅怀里,并立刻被强壮的舅舅高高举起。当当用两只小手使劲拍打舅舅的脸,嘴里一迭声道:“臭舅舅!坏舅舅!”

  林小军迭声回道:“臭小子!坏小子!”表达不尽的相亲相爱。林小枫站在一边静静看,眼睛里满含笑意。那二人好不容易算消停下来,林小军抱着当当转向姐姐,这时候才看到了姐姐吊在胸前的胳膊,那胳膊上雪白的绷带耀眼刺目。“怎么啦,姐?”

  林小枫张了张嘴,话未出口,眼圈红了……

  吃罢饭,爸妈出去遛弯去了,林小枫用一只手收拾桌子,边叫:“小军,洗碗去!”没有人应,“小军——”

  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当当答:“舅舅出去了!”

  “去哪了?”

  “他没说。”

  林小枫想了想,一惊,赶紧去拨电话,通了。手机铃声却在家里响了起来。林小军没带手机!林小枫心神不宁地转了一圈,对当当说了声“我回家一趟,姥姥姥爷回来跟他们说一声”,匆匆出门。

  果不出林小枫所料,林小军正是去了她家,去找姐夫宋建平算账。那次他把姐姐手挤伤时他对他说过:“只此一次,若有下次,绝不原谅。”

  绝不原谅!

  宋建平到家时林小军已在他家门口等了一会儿。宋建平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宋建平开了门,他一把把他推了进去,自己随后进去,手伸背后把门关上。宋建平连忙说道:“小军,你,你冷静一点。”

  “放心,我很冷静。……姐夫,还记不记得那回在北京站,我怎么跟你说的来着?”

  “这是一个意外,我不是故意的……”

  “上次也是一个意外,你也不是故意的。”

  于是宋建平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索性不说了,沉默地立在林小军的面前,悉听尊便,听候发落,听天由命。

  林小军咬牙切齿,“打女人。打女人算什么本事?你要还算是个男人,就跟男人打,跟我打!”一把揪住了宋建平的衣领,“动手呀!打呀!打我呀!打呀!”

  宋建平被勒得喘不上气来,“小、小军,你听我说……”

  “不说!该说的已经说过了!说完了!今天我们是动手不动口,你必须打我,随便你打哪儿——你不是能打吗?”命令道,“打呀!……不打是不是?给你机会不要是不是?好吧,我数十下,你要是再不动手,姐夫,你可就再没有机会了。”将宋建平向后一搡,同时手一松,宋建平向后趔趄了好几步,最后总还算是勉强站住,没有倒下。林小军开始数数,“十,九,八……”随着一声声的报数的递减,宋建平眼里恐惧越深。林小军阴沉着脸看他,“四、三、二、一!”话音刚落,即向宋建平走去,宋建平不由自主向后退,一个小小的门厅,又能有几步退路?他眼睁睁看着林小军一步步逼近……

  就在这时,门一下子开了,林小枫冲了进来,一下子插在了林小军和宋建平的中间,面对着林小军喊:“小军!别乱来!”

  “走开,姐!这没你什么事!现在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 </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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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2-2004 02:07:47|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FONT size=3>这天,娟子接到了林小枫的电话,电话中林小枫先是道歉,后向她正式发出邀请:老宋要去西藏,她得给他送行。家宴。至时请娟子作陪。连道歉带送行,一块儿,也省她弄二回了。娟子放下电话后感动得一塌糊涂,虽说林小枫误解了她和老宋的关系,但是毕竟,她的行为言辞在某一瞬间是有失检点,那次倘不是老宋把持得好,后果不堪设想。不仅日后跟老宋关系尴尬,跟小枫姐还有她爸妈更是不好交代——她们一家对她有恩。放下电话一路小跑去了老宋的办公室,发表感慨:“我觉着小枫姐这人真的是挺大度。有些事啊,其实就是误 
会,一说开,什么事没有。”

  宋建平却不似她那么乐观,“表面看,我和她之间的很多事是误会,是巧合,是偶然。事实上,是偶然中的必然——双方已然失去了基本的信任,没有这个误会它也得有那个误会,没有事它也会生出事儿来。……她这回啊,充其量,是她诸多反复中的又一次反复。总有一天,她还得故态重萌。我太了解她了,我再也经不起这种折腾了。”

  “那你说我去不去?……我可是都答应她了。”

  “你都答应她了还问我干什么?”

  “那你呢?”

  “她现在的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毕竟是……”不无伤感道,“要分手了。做不成夫妻,也不必做仇敌。”

  宋家桌子上已摆上了凉菜,林小枫在厨房里忙活,将安定倒在一个蒜臼子里,细细碾成碎面;尔后,把药面倒到纸上,将纸对折,对准酒瓶瓶口,稍一倾斜,里面的药面即无声滑落瓶中。拿起酒瓶轻轻晃,晃,晃,直到那粉末融化酒中……

  终于,她看到了他们俩躺在了一起。却没有一点成就感,相反,心里慌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强迫自己镇定,按事先设想去拿“网易拍”,拍的时候比刚才又镇定了些许。看到两个人衣衫整齐躺在床上总觉着不太对劲,紧张思索了一会儿,看出了问题在哪里。

  她一步一步向床上的两个人走去。先到了宋建平睡的那一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不放心,轻轻推了推他。他死人一样毫无反应。她放下心来,开始动手脱他的衣服。先是上衣,一颗一颗解开了外衣的扣子,然后,内衣,直到他上身被脱得只剩下了一件汗衫。汗衫是套头的,必须自下而上地脱。当她费很大劲终于把汗衫从宋建平头上拉下来的时候,同时被拉上去的两条胳膊由于失去了汗衫袖子的束缚,软绵绵地掉下来,正好砸到了林小枫的头上。林小枫猝不及防,以为宋建平醒了,吓得一声尖叫,身子向后跳闪,一双眼睛须臾没敢离开那张床和床上的人,直勾勾的。

  ——裸着上半身的宋建平和娟子躺在一起,显得十分怪异,林小枫睁大眼睛看,忽然,她再也坚持不住了,崩溃了。

  “啊——”随着一声尖叫,她全身随之筛糠般抖动起来。牙齿打颤,仿佛一个寒冷中的人,她哆哆嗦嗦拿起电话,拨了弟弟小军的手机。

  救护车鸣叫着将宋建平和娟子送进了医院……

  这件事使宋建平对林小枫的所有歉意和仅存的一点好感,荡然无存。二人各住各屋,形同路人。就在宋建平临赴藏前,一件意外事件使他延宕了下来。

  当当受伤了。

  事情很简单,晚上,睡前,林小枫让他喝奶,他不想喝,林小枫就火了——自与宋建平彻底闹崩之后,林小枫彻底绝望了。彻底绝望的她脾气日益暴躁——当当一看妈妈火了,赶紧拿起奶要喝,林小枫毕竟是母亲,盛怒之下不失理智,不愿孩子在这种情绪下喝奶,怕又像上次似的引起呕吐;但又不能失去母亲的尊严,便一把夺过那奶,使劲朝屋外地上一泼,说声“不喝了!睡觉!”转身向外走,当当跳下床追上去拉妈妈,被妈妈推开,当当没有防备,光着的小脚踩着了地上的牛奶,脚下一滑,身子向前扑去,一下子摔倒在地,把眼睛上方摔开了一道大口子……

  深夜,夫妻俩一块儿送孩子入院,一块儿等在外科急诊室外,一块儿焦急,直到儿子从里面缝针出来,直到医生说“没有问题”。林小枫方在儿子面前半蹲半跪下来,失而复得般紧紧搂住了儿子小小的身体,把脸埋了进去,久久不动。宋建平在一边默默看着,心情复杂,难以言喻。当下决定推迟一段再走,至少要等儿子拆了线后再走。</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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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5-12-2004 02:08:09|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FONT size=3>拆线那天天气很好,蔚蓝的炜罩锌床坏揭凰吭啤R患胰?诖用耪锎舐コ隼矗?钡币皇智W虐职忠皇智W怕杪瑁?呦旅耪锎舐ヌń住U馐保?中》阏咀×耍?缘钡彼担骸袄矗?钡保?饫锪粒?寐杪杩纯矗?降茁涿宦浒獭!倍紫律碜樱?踝哦?拥男×诚赶缚础?br&gt;
  宋建平也蹲下身子,跟着看:那只眼的上方只有一道浅浅的细线,不细看看不出来,总之,完全可以忽略。夫妻二人看一会儿,对视,交流体会。

 
  “不细看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细看都看不大出来!”

  “再长长还会好。”

  “肯定的!当当还小!”

  林小枫激动得一把抱住当当使劲地亲。宋建平拉着儿子的一只小手,也是百感交集。

  夹在爸爸妈妈之间的当当幸福,惶惑,若有所悟,“妈妈,我想回咱们自己家。”

  夫妻二人一愣,不约而同对视,在无言中达成了共识。宋建平开车,一家三口离开了医院。晚饭是在麦当劳吃的,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不知是谁说在外面吃吧,当当就说要在外面吃就去麦当劳吃,于是就去了麦当劳。回来的路上,还停车在路边买了西瓜。到家后,林小枫把西瓜洗了,抱到大屋的餐桌上。西瓜已熟得透透的了,刀尖一碰,啪,就裂开了。红瓤黑籽,父子俩一人抱着一块,用小勺挖着吃,边看着电视。电视声,成年男子低沉的嗓音,儿童细嫩的声音交织一起,构成一种令人陶醉的声响。宋建平偶尔扭过头来,看到了坐在餐桌前发呆的林小枫,招呼一声:“怎么不吃啊?很甜!这瓜买得不错!”

  林小枫忙答应着为自己切瓜。西瓜刀细长锋利,只听轻轻的一声嚓,一块瓜应声一分为二。林小枫拿起其中的一块,还是觉着有点大,就用刀又切了一刀,拿起其中小点的那块,用牙尖一点一点啃着吃。西瓜确实好,甜,沙,水分很多,很新鲜。但她没有欲望,没有吃的欲望。只是因为宋建平让她吃,才吃,因而吃得勉强,食而无味。边吃,边看着那边的父子俩,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并排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着电视吃着西瓜。吃西瓜的风格也相同,都不吐籽,都嫌麻烦,就那么连籽带瓤囫囵着咽……突然宋建平起身向这边走,林小枫猝不及防,赶紧低下头吃瓜,瓜里有了一点咸丝丝的味道,想来是眼泪了。宋建平来了又走了,他来拿西瓜。

  当当睡了,在林小枫身边发出甜蜜的呼吸声。如果,如果没有了父亲,他的呼吸还会是这样甜蜜吗?还有,她呢?如果没有了丈夫,她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不想了,不能想了。她轻轻起身,下床,向小屋里走。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只是想去,就去了。路过餐桌时胳膊不知怎么碰着了悬在桌边外的西瓜刀的刀把,瓜刀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当”。林小枫赶紧弯腰拾起瓜刀,同时扭脸向床上看去,熟睡的当当动都没动。她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向小屋走去,赤着脚,悄无声息。

  宋建平睡熟了,睡熟了的他由于平躺面部的皱纹都舒展了开来,看去酷似一个大号的当当。他翻了个身,一条胳膊把被子拥到了鼻子下方,本来通畅均匀的呼吸立刻有些受阻,粗而用起力来,让人听着难受。林小枫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替他把那被子往下掖了掖。不料宋建平立刻醒来,醒来后眼睛立刻瞪大了,尔后,腾一下子坐了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林小枫不解,低头看了看自己,才发现手里还捏着那把刚才落地的西瓜刀。一下子明白了宋建平为什么会有如此激烈反应。她凄然一笑:“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你、你、你不要胡来啊!”

  看着宋建平眼睛里认真的恐惧恐慌,林小枫的心蓦地沉落:这就是他对她的看法了。细想,客观地想,这一段以来她的所作所为,怎能不让对方产生这种“戏剧化”的想法?这样的一个人,谁又能够忍受?别说他忍受不了,她都忍受不了。那一刻,林小枫仿佛从自身跳了出来,站得远远的,冷静地,冷酷地,看着她的另一个自我。宋建平的反应给了她一个强烈的暗示:她已失去他了,剩下的,只是一个手续问题了,就算她强硬着不办这个手续,他也已经不属于她了。  </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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