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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是这样一种景象,背着鼓鼓的大背包,一边抓挠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金黄或栗棕的一绺绺长发飘在额前,遮住里幽深的眼睛。一边赶路。
背包里是今夜的华服。
今夜,是转场的底色。
夜,有一种风尘的气息,昏黄或艳粉的街道兀自明昧,穿行于此,也就蒙上了一层操劳的光影,那是耽于享乐的,别人的夜。他只是串场的一个演员,他的舞台是冰蓝色烟雾中的一方雪白,是目光交汇中的一盘散沙。如果在记忆的暗房中看,那是明亮中的一个黑洞,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缭绕如烟的歌声,蛊惑和坦诚在一首歌的前奏里,泾渭分明。
这是一座尖锐的都市,高楼大厦刺向迷茫的月亮。在漫长的时间段落里,它自有碍坚强的轨迹,然而在某个路口,某个离散的人的眼中,都是一样的张皇失措。在渐落的风尘之中,风风火火——赶路,也是离散。
不许回头,不许迷路的箭头,分明穿插了一个又红又专一个明确的后台,和高楼的指向相反,是乱云飞渡的人间。
转场,也是一种轮渡,在不知名的小岛上流连,然后忘记。同时遗忘的还有关于陆地的寄望,是这样一种失去,失去朝阳,事物顿挫,失去正午的明媚,因此,他不感伤。
后台,是除了舞台之外的所有角落。他站在暗影里听人唱歌,所有的后台都是一样的,嘈杂,零乱,有活跃的空气,也有低靡的倦意,几乎生活的总和,惟独缺少高潮那一刻,身体的,内心的。身边有最妖娆的脸庞和最强健的身体——所谓妖娆,几乎全是眼中的那一抹不屑,顾盼之中,闪亮的日常和平庸的欢呼司空见惯,也是一种职业状态,当高潮淹没在沙砾般的时间里,她们凭什么来打捞属于自己的风华?所谓强健,应该是异常完美的身体,是上天的恩赐和后天的雕塑,没有装扮的身体尤其直白,独自一人,慢慢微笑。两极之间尚有琐碎的对白,无关紧要,却也紧扣情节,今夜的情节是——忧伤。
是这样一个主题,在破雾而出的舞台中央,揭开往事的重重封印,细细端详——那些反复折叠过,欣赏过,忐忑过的种种皱纹,有的决裂,有的优柔,最深情的那一条痕迹,往往伤逝最深,相辅相成,来不得半点虚假。
谁来暖谁的心?在一曲旧日的旋律中,自己温暖自己。相当于一场誓言铮铮,但句句落空的安慰,陶醉或迷失,自己掂量着办了。
所幸,醉过或失去,时间都不会太久,另一个箭头又出现了。于是,再背上鼓鼓的大背包,草草地装进自己的生活,还不算格外沉重,还能风风火火。一边牢记下一个路口的顿挫,一边约好第三家的午夜,或凌晨。</P>
<P> 是这样一种开始,在散场时分,却总想到无数次散场之前的开始,周而复始——是这样一种开始……
对午夜的极度迷恋,也是对苍茫的无限神往。从一个城市的某条街区,到几个城市的巡回表演,本质上说是扩大了,拓展了,可是从更深的角度来说,还不是一样?
散场,决不凄凉。是一张白纸上的红色记号,到此为止。未来还有更远的地方,向你召唤,归来吧,浪迹天涯的游子。
倾心于散场时分,那并未沸腾的激情仍在回荡,必须找一个出口吗?不,让它慢慢流淌。
总是在惯性中出发,在按捺中回来,经过一座高架桥,停下来,看半小时城市的灯火。某夜,灯光引燃了目光,尽管是别人的灯火,别人的城市,但那一刻你知道,沉睡前的生生不息。
有一种我们走在大路上的豪情,涌动。犹如一个人的电影,奢侈地落幕,慢慢地,慢慢地,融入所有“慢慢”之中的眷顾和叹息。
是这样一种心理,几乎是纠缠的,带有辩解情绪的回顾,企图从看似毫无意义的细节中发现意义,以期告诉自己,并未如想象中那么破败,终归有一抹亮色,轻轻抚平明察秋毫的阴影和皱褶。然而,还是很沮丧,尽管仍然不承认这是失望,而宁愿以更情绪化的、单向的“沮丧”,替代最终的答案。
有所牵扯的散场,少了畅意,多了黏稠的不甘。
是这样一种沉默——来路,或去处均已看清,而且也渐渐释然于漂泊中暂时的宁静。可是在“不甘”两字前动了心,动了念,才发现先前的宁静多么虚妄,是一个伪君子的所作所为,一边在劝慰你,一边在蒙骗你。那里,是你醒来后向往的日子,和漂泊和安静都没有关系,或许仅仅是那样一种沉默,与众不同。
风生水起的波澜,来来回回,把看似平整的沙滩,揉得皱皱巴巴,即使再摊开来,也有斗争的痕迹,无分胜败。
是散不了的场,是许不了的愿。纷纭的黄叶树,灯下的异乡人,厮守着灯,把一种希望渐渐化为虚无。
哪怕,终究难平。
这是散场的后记,看似云里雾里,是一种缭绕的游丝,无法总结也无法归纳此刻之前的刹那的恍惚和长久的沉默,但是凭空而来的声音,句句属实。</P>
<P> 是这样一条街道——铺了细石子的围墙已经分辨不出当时的颜色,在雨夜闪着零星的光。墙里一棵正当华年的银杏树,正在张扬只有一季的青春,也是暮年。青蓝的瓦片在昏黄的路灯下如波纹细淌,老楼,窄路,稀松的木篱笆,杂乱的秋草,一簇簇,一片片。楼上的灯光渐次熄灭——厮守的这盏灯也即将安息。是一幅素描,在清场时的座位下,纸片和票根,烟蒂和果皮,相拥而眠。
缺少了登场的盛况,转场——散场——清场,各自独自成篇。从“玫瑰之名”或“昨日之岛”而来的气息,也在这样的夜里含混不清。小情小绪,小恩小怨如同雨中的烟尘,刹那不见。
遍地的不是狼籍,就是丰富,是一种清理前的充足和小富。至少还有若干选择,扔或者不扔,留还是不留,走或是不走。
明日天涯,谁能担当谁的寒暑,或晚秋?干脆别作此念想。能放进背包里的生活才够牢靠。那是今夜的华服。今年,是长路的一站。
聚散有时。清场,总归是一种关于忘记的付诸行动。目前,必须如此。
凌晨两点三十分,突然想听那种热闹的洋溢的节奏,伴着尚未散尽的烟火气,零乱的现场,完成偶尔为之的纵情。找了好半天,然而没有。
想,独自歌唱。日子就是一条平缓的痕迹,即使是坠落的抛物线。何必强调某一个点?为此疑惑。
歌台舞榭,散发着清寂的味道,逐一清扫,连清寂也不留。像一幅画中的场景,或一幅场景中的画,层层叠叠,无声无息。
相比转场或散场,清场却是压轴的大戏,值得细品,也值得记录。至于那些引导入境的过场儿,还是一笔勾销吧。当剧情已然落幕,寻找欢乐的人已然离散,那么,也该撤了。沿着这样一条街道,一边是灯红酒绿的不夜天,一边的历尽繁华的老楼,窄路,至于走到哪里才肯落脚?
路上再说吧。</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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