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小女孩儿（原创）

凯莱格兰 · 发表于 10-5-2007 17:37:00|来自：新加坡

这个题目着实费了我半天的思量，原因是她是住在我家楼上的，但是我是在楼下认识她的，而且多数时候是在楼下见到她。每次从组屋楼下走过，我都会不自觉地想到她，那就叫她楼下的小女孩儿吧。约莫两个多月前的一个傍晚，我带着三岁的小外甥在楼下的游乐场玩滑梯，由于还有一些需要急着赶出来的工作未完成，我就带着一个文件夹坐在滑梯旁边的长椅上赶工。小外甥很快就和其他不同肤色的小孩子玩到一起，尽管各自说着不同的语言，但笑声却同样发自心底。我乐得有空闲可以做自己的事。不知什么时候，我的旁边坐上来一个小女孩。因为是可以坐三个人的长椅，又是傍晚人多的时候，有人坐在旁边我并不觉得奇怪，也就没加注意。后来，一个怯怯的我听不清发音是什么的声音让我抬起头。一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光景的小女孩，一身橘黄色的连衣裙，肤色较暗。她的眼神里透着复杂的内心活动，最少那一刻我就觉得她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儿。她见我转头望着她时，她却不作声了，用她那我永远解读不清的眼神看着我，有点猜测，有点企盼，有点害怕。。。。。。“小妹妹，你在和我说话？”她只是连连点头，没出声。我本能地向四周看了看，以为可以找到可能是小女孩儿家人的人，可是我发现没有人的目光是追随她的。“你刚才说什么？”我尽量的平和，希望她不要对我有恐惧。“你也是从中国过来的？”她终于说话，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变成我要先回答她。“是。”一直以来我太过标准的普通话让我是中国人的身份无处躲藏，何况在一个小女孩儿那里我无需躲藏。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5-10 17:46:55编辑过]

凯莱格兰 · 发表于 10-5-2007 17:38:00|来自：新加坡

“我也是，我和妈妈来这里好几个月了，妈妈做工还没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很害怕，我在义顺上学，妈妈每天送我到义顺地铁站，阿姨，你住在几楼？”她一口气说了很多，我还没搞清她的思路，就又要回答她的问题了。“七楼。”“我住十一楼。叔叔在睡觉，我不能看电视，我下来等妈妈。”我已经大概猜出了她的情况：她是陪读妈妈的孩子；她和妈妈在这里租房住；屋主不让她看电视；妈妈经常不在家。。。。。。我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我希望自己见到的陪读妈妈越少越好，当然有妈妈一定有孩子。“你爸爸呢？”我进一步确认。“爸爸在家，中国的家。”“妈妈做什么工？”小女孩儿一定认为我是个好人，她想尽可能地明白回答我，最少在她知道的范围。她说了一堆，一会说妈妈去移民厅了，一会说妈妈补习去了，一会又说妈妈去人家那里取东西。我想她和我一样不知道哪个答案是正确的，也许她只是把妈妈的话说出来而已。我不知道我是否问过她是哪个省的，几岁了，叫什么名字。我想我可能问了，要不就是她没回答，要不就是答案前后不一致，我混淆了，最后选择了忘记也不一定。最后她终于说出她和我搭讪的原因：她想借我手机给妈妈打电话。而我非常抱歉地对她说我并没有带手机下来。我真的没带手机，不过那时我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我带手机了，我要不要借给她用？可能会借给她，但是不会让她离我很远打电话。这个女孩给人的感觉很不单纯。后来证明了这个小女孩儿真的比同龄人有更多心思。她想我给她钱，她好去公用电话打给妈妈。我不想用“她向我要钱”这个字眼，而她确实不是借，她没说要还。当然，两毛钱我也不能让她还。她先是和我说那个小铺的电话只需两毛钱，我平时从来没打过公用电话，我没明白她为什么要和我说有关那个电话的事。后来，她不得不直说她需要钱，而她没有钱。还好，我的口袋里有带钱。她打过电话后依然坐回我的旁边，从她落寞的表情来看，她没有得到妈妈很快就到家的好消息，那时，已经九点多了，我要带小外甥回家了。我问小女孩不想早点回去睡觉么，我想她每天一定要很早起床，住在东北部，却在义顺上学，而且不是坐校车。小女孩说回家她也睡不着，她想在楼下玩。我告诉她要小心，我也不知道该小心什么，总之要小心。

凯莱格兰 · 发表于 10-5-2007 17:41:00|来自：新加坡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天气很热，我从外面回家来，意想不到，又遇到了那个小女孩。我着实没想到会在那个时间遇到她，游乐场几乎没有人。显然小女孩也看到了我，在我上电梯前跑到我身边，可是并没有礼貌地打招呼，还是用那揣测的眼神看着我，我先对她说：“放学了？”“嗯”。“妈妈没在家？”我想我这个问题多余问，还想问她平时吃饭怎么解决，我想答案可能是我不愿意听的，终究没问。小女孩跟随我进了电梯，我以为她要回家。我走出电梯时，她也走出来。我以为自己记错：“你不是在楼上么？”“我可以去你家么？”那眼神让人不能拒绝。“可以。”“你家人会不会骂人？”“我和我儿子住，老家来的亲戚已经走了，没有其他人。”“那哥哥会骂人么？”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判断这么准，我儿子确实比她大。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关注是否有人会骂人，我笑着说没有人会骂你的。到了门口，小女孩还是不放心，探头往里看了看，再次确认：“哥哥真的不会骂我么？他还没有回来呀？”这时我的电话响，朋友打来闲聊。我就一边聊着电话，一边给小女孩拿了饮料和其他零食。小女孩挑了她喜欢的饼干，自顾自地把几个房间看个遍，但是她没有动任何东西，包括我儿子的花花绿绿的漫画书。我更希望她动，我喜欢爱读书的孩子。 我有一种感觉：我不喜欢这个小女孩，我不应该把她带回家。

凯莱格兰 · 发表于 10-5-2007 17:43:00|来自：新加坡

后来，小女孩告诉我她妈妈在咖啡店做工，有时候晚上１１点多回家；她考试每次都是１００分。。。。。。我想说你妈妈来这里还不到一年不可以做工；还有这里的考试不是每个科目都是满分１００的，也许满分只有５０分，９０也常见。。。。。。最后我选择什么也没说。我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想等儿子回来了看见这个小女孩儿，因为她身上有太多不属于小孩子的东西。我说我要去超市买菜了，你也回家写作业吧。小女孩临走时要把她围在腰间的一个很厚的外套放在我家，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为下一次再来留一个理由。我越发觉得这个女孩很早熟。我坚持让她把衣服拿好，而且给她装了一些零食，她没有拒绝，说了谢谢。第二天下午，我从卧室走到客厅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我被吓了一大跳，因为我家很少来人，而且不是经常有人走动的走廊。是那个小女孩，静静的，依然怯生生地。她说她昨天把她的草莓糖忘记带回家了，我说你并没有落在我家里，她说那糖怎么不见了，她想看看是不是在我家里。她的眼里没有因为谎言可能被拆穿的恐惧。我不知说什么好，让她进来，给她冰淇淋，打开电视给她看，我不想和她多说话了。

凯莱格兰 · 发表于 10-5-2007 17:45:00|来自：新加坡

再后来，我很怕遇到她。怕看到她那乞怜的目光，还有寄人篱下养成的“聪明”。她虽然比别的孩子更早地学会察言观色，可是并没有让人觉得她很可爱。也许可以理解她的“无赖”，因为她太孤独，她太需要有人在身边。可是，不可能不遇到她。就在前几天，我又在电梯口很“巧合”看见她。她随我上电梯，在我走出电梯时，她如常问我：“我可以去你家么？”“对不起，我很快还要出去。你回家找一些书来看吧。还有，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说完，我不敢回头看，她留在电梯里没动。我一边走一边心里不断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觉得我需要不停地对她说“对不起”，不光是为了我自己对一个小女孩的无情，还有代替她的妈妈对她说“对不起”，她的爸爸也应该说“对不起”，还有让没有钱的人也可以带着年幼的孩子来这里的“陪读”政策，都应该对小女孩儿说“对不起”！ 好几天没看见小女孩了，我有些担心。她如此不设防，可是这里真正有好心的有几人呢？

妞妞QQ · 发表于 10-5-2007 18:15:00|来自：新加坡

这种孩子。。楼主应当跟她妈妈打声招呼。。提醒她一声。。别发生。。什莫我们大人不想看到的意外。。后悔也晚了。。让她妈妈送她去课后的托管中心多好。。。嗨。。。可怜了孩子。。万一学坏咋办？？？[em06][em06][em06][em06]作为旁观者。。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从啊！！！！通知她妈妈吧！！！！

焚琴煮鹤05 · 发表于 10-5-2007 19:16:00|来自：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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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纭 · 发表于 10-5-2007 21:13:00|来自：新加坡

刻画得很生动,想看下文

skyblue9 · 发表于 10-5-2007 22:35:00|来自：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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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人在此 · 发表于 11-5-2007 00:38:00|来自：新加坡

你竟然会怀疑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会抢你的手机，，真让人不可思议！她信赖你，只是因为你是一位“中国来的阿姨”；你厌恶她，只是因为她是一个“没有钱的”妈妈的孩子；你像避瘟神一样的躲开她，如果在旧社会，你大概会放一条狗出来吧！[em05][em05]

焚琴煮鹤05 焚琴煮鹤05 当前离线积分 17201 IP卡狗仔卡	发表于 10-5-2007 19:16:00\|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内容自动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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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yblue9 skyblue9 当前离线积分 3648 IP卡狗仔卡	发表于 10-5-2007 22:35:00\|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内容自动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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