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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angela1019

[狮城随笔] [转帖] ~~海鸥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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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5-4-2006 19:21:00|来自:广东深圳 | 显示全部楼层
<FONT size=4>迷失的城市<BR>       ——游北领地札记 <BR>  <BR>   1<BR>   <BR>    米歇尔邀请我到北领地游玩,给我寄来了机票。米歇尔在北领地的一个为土著人开设的学院里教书,同时又受雇于悉尼的总工会和马克理大学,工作是帮助越南人落实教育援助基金的使用。隔三岔五就飞一趟越南,总在空中来来往往,每年都得到一张航空公司的奖励机票。今年这张免费机票送给了我。女儿小佳也同行,凡是出游的机会,她从来不放过。<BR>  <BR>   2<BR>  <BR>    是七月份,南半球正是深冬。一出机场热浪扑面,气温有三十多度。米歇尔说这是达尔文最凉快的季节。<BR>    和米歇尔来接机的还有她的男朋友戴维,几年前米歇尔从悉尼移居到北领地,主要是因为戴维在这儿。同来还有戴维的两个孩子,二十岁的女儿路易斯和十四岁的儿子詹尼,他们也来度假。。<BR>    戴维开着一辆四轮驱动越野吉普。前面的驾驶仓只能坐三个人,后车厢没有座位,门在车尾,两侧有几个狭长的小窗户,很象关押犯人的囚车。车子是土黄色,已经有很多锈斑。只有车头伸出来的巨大保险杠给人一些安全的感觉。这是戴维心爱的车,这种车在大城市早已绝迹,看上去象个乡间老农,而戴维是学院的副院长。戴维说这车子的性能非常好,他一直舍不得扔掉。我理解这种感情,每次我不得不扔掉我的破车时,心里都难过好些天。车子用久了,你觉得它是活的,象你的朋友或者你宠爱的猫和狗。几个孩子从后门爬进后仓,米歇尔嘱咐尽量坐低,不要露出头,警察看见要抓。他们半躺半坐,小佳和同龄的詹尼已经熟络起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BR>  <BR>   3<BR>  <BR>    米歇尔和戴维住在柏舍勒镇,离达尔文一百多公里。他们工作的地方也在镇上,叫柏舍勒学院。“柏舍勒”的意思是单身汉,我猜想一定是二百年前,几个单身打工汉流浪到这里安营扎寨,自我调侃才有了这个镇名。现在镇上已有百十家住户,上千人口。米歇尔的房子长长的一溜,前门对后门,前窗对后窗,为的是通风,凉快。这里的房子不大讲究样式,结构都差不多,不象城市的建筑那样多姿多彩。<BR>    房后的院子巨大,有几棵木瓜树,成熟的木瓜拥着挤着,已经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切开木瓜,粉都都的瓜肉捧着一碗黑珍珠样的籽,煞是诱人。院中还有一棵高大的芒果树,青涩的果实已经挂满枝头。米歇尔说,可惜不是十二月,那时的芒果够你吃一辈子,但是我们还是吃上了头年的蜜渍芒果。<BR>    房子外面有一棵两人环抱的大树。黄昏时,遮天蔽日地飞来上千只鸟儿。红色的羽毛,蓝色的翅膀,落在树上,立时大树披上了奇异的艳装,舞动起来。吱啁的鸟鸣在空中回旋,为舞蹈的树伴唱。米歇尔把手放在嘴边做话筒形,对我大声说,不知它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可是每天黄昏都要在这里落脚。<BR></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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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5-4-2006 19:21:00|来自:广东深圳 | 显示全部楼层
小狮租房
<FONT size=4>  7<BR>  <BR>    在卡卡杜的另一条河上,我们坐上一条小船。一个土著人开船,沿着河道给我们讲土著人的故事。几千年前他们在这里生息,把树枝削尖当作梭镖,捕鱼猎兽。土著导游举起梭镖,拉开胳膊,一个弧形把标枪甩出去。没有扎到鱼,这只是表演,但是我相信现代土著真正有这种技术的也不多了。船靠到岸边,导游从沛帕巴柯树上撕下一块树皮弯成船形说,我们用它盛水,装食物,还用它做婴儿的摇篮。他又从桉树上扯下一个枝子把叶子分发给大家。叶子折断非常好闻,似薄荷似松香或者说不出名堂的天然香味。土著人用它治感冒,治头痛,治很多病。大家把叶汁涂在脸上,额上,享受着不同于市场上桉叶化妆品的纯粹。<BR>    小船载着桉叶的香气,带着现代人驶向往昔。河上除了我们的船,杳无人迹。在寂静的山林里,听着古老的故事,不时产生错觉,仿佛回到四万年前。曾经这里是土著人的家园,现在是城市人的旅游天堂。导游的土著人有一个典型的英国名字,亨利,讲着一口流利的英语。文明人改造了他们,又跑到这荒山僻野寻找他们的原始踪迹。是思古还是猎奇,是消闲还是逃避,我很迷惑。下了船,土著人很专业地与游客们照合影相。<BR>  <BR>   8<BR>  <BR>    小佳沿着镇子收集了一大把热带树木的种子。那些种子很奇特,藏在两指宽,两尺长的扁豆样的豆荚里。女儿在棕色的豆荚上用红、白、黄色画上土著人的点状装饰画,很好看。米歇尔说,很多白人摹仿土著人的画,实际上是不容易的。土著人的画每一个图案都有它的象征意义,都是一种语言符号,其含义只有本部落的人才能读懂。土著人的画本身就是人与自然相沟通的神秘故事,我们学到的只是皮毛。<BR>    土著人的神秘深不可测。米歇尔说,到现在,许多土著人还保持着辨认足迹的本领,他们可以根据一个人的脚纹追寻上百甚至上千公里。那年三个犯人越狱,警察一筹莫展,最后还是借助于土人读脚纹抓住了逃犯。如果说这是在长年的狩猎活动中练出来的本事,还解释得过去,那么土著人对自然的感应则很难理解。一九七四年,达尔文遭受了一次百年不遇的龙卷风,六十多人丧生,伤者无数。但是在龙卷风来临前几十天,当地的土著人就已感受到,早早携家逃生。在那场天灾中,土著人纤毫无损。究竟土著人有什么特殊功能与天相交,白人始终弄不明白。社会的文明程度越高,人们的官能对科技的依赖程度越大,以至失去越来越多的自然特性。土著人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吗?</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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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5-4-2006 19:21:00|来自:广东深圳 | 显示全部楼层
<FONT size=4> 4<BR>  <BR>    米歇尔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满满一周的活动。热带的气候使人慵懒,米歇尔却永远精力充沛。在悉尼时每次我们约会,她总是要迟到半个小时以上,总是要解释诸如刚从巴比那里来,一会儿还要去马克理开会,然后还要去看外公。百忙之余又要腾出时间去bush-walking(丛林步行),那是她最喜爱的活动。刚认识她那年,她拉了一帮中国人去国家公园bush-walking。在茂密的丛林中,她象一个精灵似地瞬间消失。等到我们一行人其中包括曾经当过兵的精壮小伙子气喘嘘嘘地到达终点时,她已经悠然地在草地上坐了二十分钟。后来她常常拉我去丛林,我要是不想去,她就带走我的一对儿女。我的儿女喜欢透了米歇尔,由此也爱上了bush-walking。<BR>    米歇尔热爱丛林,这大概也是她后来从悉尼迁到丛林密布的“单身汉”镇的原因之一。<BR>  <BR>   5<BR>  <BR>    第一个目标是卡卡杜国家公园。车子开得飞快,录音机里放着梅派的京剧。米歇尔是个京戏迷,那年她和几个土著妇女到北京参加国际妇女大会,天天晚上跑到长安大戏院听戏,那几个土著妇女也被京戏迷倒了。我奇怪,京剧与丛林中苍凉的“的都维杜”(土著人用树干制成的乐器)有什么相通之处吗?“海--岛--冰--轮--……”贵妃悠长婉约的哀诉与一往无前的车速形成极大的反差。我可无心欣赏京剧,紧张地一会儿望着道路一会儿看看米表。米歇尔,都一百三十公里了,超速了。在纽省最高限速一百公里。米歇尔笑道,这条路上时速不限,开二百公里也可以。瞧那个路标,意思是爱开多快开多快。路上有一种标牌,圆圈中一条黑杠。有了它你可以随意开快车,可是北领地的车祸永远排在各省倒数第一。地大,车少。<BR>    沿途常见一种奇异的卡车。本身十几米长的车身又挂了两节或三节十几米长的拖车,象条巨龙,走起来风驰电掣,给空旷的原野很是添了几分雄浑之气。这是北领地独特的景观,人们叫它“火车卡”。北领地火车线不多,公路网则发达,它是主要的运输工具。我给它照了一张相,太长了,一个镜头取不下。<BR>  <BR>   6<BR>  <BR>    先去阿德雷德河看喂鳄鱼。我们坐在游船上,工作人员手持一根长长的竹竿,顶端用绳子吊着一大块牛肉,掠过水面。一群鳄鱼循着血腥味游了过来,就在一只鳄鱼张开嘴的瞬间,竹竿高高挑起,鳄鱼随之直立着窜出水面,露出三米来长的身子,恶狠狠地叼走牛肉。船上的游客便都忙着惊叹和照相。看着窜出水面的一条条鳄鱼心中不免惊悚,澳洲没有虎豹熊罴,最凶猛的野兽非鳄鱼莫属。想到前不久在这条河的支流上乘小舟独自漂游的一位女士被扑上船来的鳄鱼拉下水中,便对眼前与鳄共舞的娱乐产生反感。这种感觉一直留在心里,挥之不去。晚上,我们从更远的地方回家,米歇尔飞车经过横跨阿德雷德河的大桥。我突然想到如果车子失控,冲过矮矮的桥栏掉下河去,上百只鳄鱼围拢过来……想到这儿,我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怕是气喘大了,引起车子的偏离。过了桥很久,我仍是心有余悸,才敢发问,如果车子掉在河里,我们还有什么办法?米歇尔笑道,没有办法,只能等鳄鱼来吃。<BR></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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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5-4-2006 19:22:00|来自:广东深圳 | 显示全部楼层
<FONT size=4>9<BR>  <BR>    米歇尔带我们去参观学院。学生都是土著人,分布在方圆几千公里的土地上。开学时,他们可以带着孩子来上学,经过短期的集训就可以回家了,然后教师们乘着小飞机到不同的地点为学生授课。<BR>    在澳洲土著人的待遇是很优厚的。若干年前,澳洲政府曾经残酷地对待土著人,占领他们的土地,抢夺他们的孩子,甚至施行种族灭绝政策。至今土地问题还没有解决,盗窃孩子的问题还没有道歉。尽管政府给予土著人特殊的优惠待遇,仍是不能平复他们心口的创伤。有许多为政府行为感到羞耻的澳洲人便承担了帮助土著人的责任,米歇尔就是其中一个,她瘦小的身上总是洋溢着炽热的爱,她身边总有一群黑白棕黄的朋友。米歇尔有深棕色的头发和眼睛,一眼望去很难看出是爱尔兰裔的澳洲人。上学时孩子们都把她当作意大利人,那时意大利人大量移民澳洲,是澳洲种族主义者矛头所指的对象。她常遭到唾骂,被人欺侮,从小就身受种族歧视之害。这也是她“深入不毛”帮助土著人进入文明社会的一个原因。<BR>    校园里一棵树下,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国女教师在和一个土著妇女交谈。她本是留学生,毕业后到这里教书好几年了。家在达尔文,每周回去一次。在柏舍勒她是唯一的中国人,我问她,闷吗?她淡淡笑道,惯了。自问我能在这远乡僻壤一待几年吗?肯定不能,耐不住这份寂寞。我从心眼里佩服这位中国女性。<BR>  <BR>   10<BR>  <BR>    路易斯和詹尼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蔬菜从来不洗,吃起来一咬一口沙子。两个孩子都是在丛林中长大的,做的饭菜也带有点“野性”。戴维三十年前就来到北领地工作,住在土人领地的一个简陋的木屋里。孩子生下来就交给土著女人带着,和土著小孩一起赤脚光头在丛林里摸爬滚打,直到上学时才回到城市。<BR>    每夜姐弟俩都睡在院子里,一个睡在木瓜树下,一个睡在芒果树下。树底下铺一块垫子,树枝上拴一顶蚊帐,在儿时的记忆中陷入沉香的梦。<BR>  <BR>     11<BR>  <BR>    邻家的小孩过来串门,皮肤微黑,一头卷发,鼻子有点翘,四五岁的模样。他光着小脚丫,煞有介事地坐在椅子上,听大人交谈。米歇尔问,凯文,你想喝点什么吗?凯文一本正经地回答,事实上,我想上厕所。每开口说话,他总是先带上一个“事实上”,说得文质彬彬,很有教育,很大人气。大家忍俊不禁,凯文害羞地走开。他妈妈是土著人,爸爸是白人。爸爸是悉尼大学的人类学博士研究生,经常飞往悉尼。爸爸一走,妈妈就回到自己的娘家古老部落,留下凯文和哥哥两个小孩。晚上哥俩就睡在门口,趴在地上,象两只小狗。我在的那些天,他们的爸妈都不在家,我对这样的婚姻组合很好奇,当年一个白人到土人领地搞人类学研究爱上了一个土著女子,是什么把他们联结在一起的,是纯粹的感情碰撞还是经过理性的衡量?想来想去,又联系到中西婚姻,我想,“土洋”和中西的结合应该只有一个答案:人性的相通。<BR>  <BR>   12<BR>  <BR>    我们天天都去游泳。旅游点的泉边永远是熙熙攘攘。米歇尔说有一个地方安静极了,只有她和戴维知道。离开公路沿着一大片坡地下去,我们钻进一片热带雨林。林中有一条小溪,流水潺潺,宽不过尺。沿溪而下,踏着厚厚的腐叶,穿行在或宽或窄,或高或低的崎岖小路上。米歇尔在前面领路,不时叮嘱小心有蛇。她光着脚,步履轻盈象一头羚羊。终于,掀起遮脸的树叶,钻过低垂的树枝,眼前出现一泓潭水。巨幅蜘蛛网为清潭拉起帷幕,不小心撞上去,整个身子都被网罗,不由担心自己会变成蜘蛛的猎物。潭水清澈见底,潭底的石头历历可数。水面上几只巴掌大的黑蝴蝶翩迁飞舞,岸边两只苟安娜(一种约两尺长的大蜥蜴)瞪着小黑眼珠望着我们。潭水冰凉刺骨,一群小鱼拥上来试图吞噬落入水中的几个庞然大物。<BR>    一会儿就冷得打哆嗦了。米歇尔说上面还有一个水潭。沿着溪水再往上走,爬过陡峭小路,攀上矗立的岩石,傍着山岩,一条瀑布下面又见一汪深潭。潭水撒满了阳光,在绿树环抱中,如山林女神之美目。水是温暖的。<BR>    米歇尔指着山崖顶端,上面有一块空地,我和戴维常到那里露宿,去看看吗?我抬眼往去,根本见不到路,只能攀援岩石,我摇摇头。米歇尔真行,她属于山林。米歇尔说,过两天带你们去一个秘密地方露营,棒极了。什么地方?现在不说,让你们惊奇。<BR>  <BR></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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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5-4-2006 19:22:00|来自:广东深圳 | 显示全部楼层
<FONT size=4> 13<BR>  <BR>    回家时在一个加油站加油,米歇尔自己也要加油--喝咖啡。只要有机会,她一天总要喝上四五杯咖啡。加油站旁边是个酒吧,里面挤满过路的司机和游人。刚落座,一个农民模样的人过来打招呼。米歇尔介绍,这是比尔,达尔文大学的教授,戴维的好朋友。我打量他,一条旧牛仔裤,一件旧体恤衫,还有一张黝黑粗糙的脸。不象。我以为他是个放牛的。米歇尔问,比尔,看见戴维了吗?他今天下午上你家去了。比尔说,是吗?不巧我不在家。我问,为什么戴维不事先打个电话?比尔笑道,我没有电话。没有电话?澳洲人家里没有电话的还有几个?何况大学教授,没有与外界联系的通讯工具怎么生活?不可思议。米歇尔告诉我他一个人住在树林里,房子是自己盖的,用石头、树枝、旧轮胎以及一切被视为垃圾的废料。他家里没有电视冰箱,现代人所用的一切电器都没有,甚至连电都没有,点的是煤气灯。是否还要钻木取火?这是一类澳洲人的极端的生活方式,是厌恶高度工业化的社会才远离城市的,还是坚持绿色和平主义才隐居山林的?问题是现代人能否彻底脱离城市,回归自然呢?比尔每周有两天要到大学讲课,总不是步行一百多公里吧。比尔有汽车。因此,这是一个两难问题。<BR>  <BR>   14<BR>  <BR>    晚上,戴维从办公室带回一个手提电脑,把我和女儿叫去。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他打开电脑,这个电脑可以说话,你打一句话,它可以给你念出来。不知这家伙认不认识汉语拼音,我打了一行汉语拼音“你聪明吗?不,我很笨。”它象初学汉语的洋人念出这几个字,没腔没调,的确很笨拙,逗得我们哈哈大笑。小佳更是恶作剧,噼噼啪啪乱按键盘,屏幕上出现一长串毫无意义的字母组合。电脑张口结舌,磕磕绊绊地念不出来。把机器捉弄了一番,人们更是开心。<BR>    飞速发展的现代科学技术对人类社会有什么影响,在座的一群都是持悲观质疑态度的。女儿反对使用电脑,同学们的作业都是用电脑做的,干净整齐。她的论文永远是手写。她断言如果有世纪末人类毁灭一说,那就是毁灭在电脑手中。即将来犯的“千年虫”就是这个毁灭的开端。詹尼竟崇尚泰德&amp;#8226;卡辛斯基(美国数学家,认为科学将毁灭人类,为此仇恨科学家,向著名科学家投寄邮件炸弹,炸死了三位科学家,1966年被捕)的理论,只是觉得他的行为过于极端。他从电脑上调集了卡辛斯基的宣言和全部有关资料,简直着了迷。戴维没有多说什么,他不轻易表态,但他实际上也是比尔那一类的。只不过因为工作需要,他几年前才从林中搬到镇上,家里才有了电视冰箱和一台简单的收录机。<BR>    戴维说,我们办公室的电脑安装了联网,你可以得到你需要的任何信息。明天到办公室来我给你们演示。联网在大城市早已风行,并不稀奇,出于礼貌我们还是去了戴维的办公室。戴维问,你们要看什么?小佳毫不犹豫地说,比约克。她是比约克迷。比约克的演唱有一种天然的野性,随心所欲而无造作之气,深合女儿之心。戴维操作不熟练,找来找去找不到。一个月后才收到他寄来的一大包比约克的材料。<BR>    对于小佳和詹尼们来说,这是一个矛盾,讨厌电脑又需要电脑。实际上,这也是现代人面临的一个二律背反。<BR>  <BR>   15<BR>  <BR>    北领地之游的最后一个节目是露营。一早起戴维和米歇尔忙碌了半天装车。后车厢塞得满满的,三个年轻人身子缩成最小的体积,才勉强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汽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后下了公路,进入一片树林。道路逐渐消失,汽车在一条干涸的河道上艰难行进。曾经是水草丰茂的河流如今只留下斗大的石头布满河床。汽车左右倾斜时,好象马上就要侧身打滚。开到河床落差处,竟有半米高低,我闭上眼睛等着前滚翻或后滚翻,后车厢传来孩子们一阵阵尖叫,幸好只有坐过山车之惊无人仰马翻之险。这辆看似不起眼的车子爬山越野的性能确实是好,不过有时我们也只能下来步行,留戴维一个人开着车子慢慢爬行。<BR>  <BR>   16<BR>  <BR>    黄昏时分河道终于到了尽头,眼前是一片开阔地。若干年前,河水在这里汇集成湖。一个被风吹雨淋而腐蚀了的木桩架着一块简陋的木牌,上面写着:“Lost City”(迷失的城市)。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米歇尔给我们的“惊奇”。米歇尔说,这是我最心爱的地方,我们秘密的宿营地,千万不要告诉别人。<BR>    开阔地的周围被一丛丛巨石包围着。那些石头长的、方的、园的、奇形怪状的,压着,叠着,盖着,歪歪扭扭地堆起老高。那气势,说它象圆明园的残垣断壁,却没有雕花拱柱的华丽造作;说它象新疆沙漠中古楼兰的城廓,却没有漠漠黄沙背衬的苍凉;说它象云南路南的石林,却没有明山丽水的那份娇俏。这里就是这里,荒山野岭中被世人遗忘的一方土地,有一天城市会变成这样吗?</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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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5-4-2006 19:23:00|来自:广东深圳 | 显示全部楼层
<FONT size=4>17<BR>  <BR>    趁天还没黑,我们四下寻找柴禾。到处都有倒地的枯树朽枝,一会儿就收集了足够的燃料。然后大家七手八脚卸车,米歇尔和戴维几乎把半个家都搬来了。大从床垫、水罐、煤气灶,小到胡椒粉、牙签,甚至套在茶壶上保暖的小毛线“外套”也没漏下。我说,在国内串连和旅行时,我只背一个书包,里面装几件衣服,就可以在外面游荡几个月。小佳反驳,既然出来旅游是为了享受你自己,就要游得舒舒服服。如果要什么没什么,出来还有什么意义?米歇尔说,这就看你想得到什么了。我想得到什么?年青时轻装简行,却背负着沉重的社会使命感和历史责任感。我想得到的是筋骨的磨炼再磨炼,以迎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神圣时刻。现在呢,壮志雄心早已烟消云散,在澳洲的字典上只有享乐主义的字眼,没有苦行僧的概念。<BR>    两相对比之下,突然间对自己近五十年的生涯迷惑起来。<BR>  <BR>   18<BR>  <BR>    篝火点起来了。戴维用一个被烟薰得黑乎乎的铁罐烧水。为什么不用水壶烧?戴维说这叫皮利罐,野营用这玩艺儿烧水是澳洲人的传统。两百年前,澳洲的流浪打工汉露宿野外,用吃完的罐头盒盛上河水架在火上烧茶。“皮利”是由罐头的商标得名,泡的茶就叫皮利茶。不过今晚的皮利茶不够地道,用河水烧的茶才是货真价实的。<BR>    小佳和詹尼消失在夜幕中,一会儿,一垛高高的“城墙”顶上传来他们的窃窃私语声。米歇尔对我眨眨眼,有意思,他们很说得来。<BR>    路易斯是个不爱说话的姑娘,她在煤炉边无声地忙着,烤面包,炸香肠。<BR>  <BR>   19<BR>  <BR>    戴维拨动吉它,大家轻声和唱:“从前有一个流浪汉,露宿在一个小湖边。他坐在苦拉巴树底下,等待烧开皮利茶。他唱道,谁来和我跳个舞,华尔辛玛蒂尔塔,华尔辛玛蒂尔塔。……”<BR>    上一个世纪,澳洲到处有流浪打工汉,他们背着行李卷从一个州走到另一个,夜里就露宿在水边。由于寂寞难耐,他们抱着自己的行李卷跳起华尔兹,并给行李卷取了一个漂亮的姑娘的名字“玛蒂尔塔”。《华尔辛玛蒂尔塔》是一首脍炙人口的澳洲民歌,在许多重大场合,乐队演奏这支歌曲。它的影响超过国歌,人们甚至建议用它代替国歌。<BR>    后来流浪汉因为不甘被警察抓捕,跳进了湖里。歌曲的结尾唱道:“当你经过那个小湖,你会听到他的灵魂在唱,谁跟我跳一曲华尔辛玛蒂尔塔。……”大家的脸上现出了寂然的神色。月亮升起来,给树木山石披上一层银灰色。人们沉静下来,似乎在倾听在等待栖息在哪棵树上的幽灵发出跳华尔兹舞的邀请。<BR>    如果米歇尔们到这里是来追寻历史,那么那干涸的湖、那环抱的岩石,连同那支歌和那迷失的城市就是澳洲人二百年的历史。<BR>    篝火熄灭了,只有火星在空中飞舞。<BR>  <BR>     20<BR>  <BR>    夜深了,树上挂起蚊帐,我们各自钻进自己的“帐篷”。<BR>    这是一个奇妙的夜。月光撒下了万古不变的岑寂,间或有树枝噼啪微响,叶子沙沙细语,或者草间昆虫嘤嘤鸣唱,就更显出了无边无际的静谧。静得象回到了生命的初始阶段,象生命溶入了无涯虚空,于是便体会到灵与肉的彻底解脱。我想,米歇尔们到这里来为的是追求这种境界。</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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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5-4-2006 19:23:00|来自:广东深圳 | 显示全部楼层
<FONT size=4>21<BR>  <BR>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们离开了“迷失的城市”,即将兵分各路,回归为一群社会人。现代人在城市中迷失,就到城市外找回自己,于是在故道河川、荒野莽林、原始部落布上了米歇尔、戴维、比尔们的脚印。人们从乡村进攻城市,又从城市撤退乡村,不知疲倦地寻找生命的意义,却始终逃不出那个由自己设定的圈套--高度工业化的社会。<BR>    人的迷失,也是城市的迷失。我们都生活在迷失的城市里。</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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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5-4-2006 19:23:00|来自:广东深圳 | 显示全部楼层
<FONT size=4>第 五 章 不当精英<BR>  <BR>  <BR>  我们时代的每一个人都坚信过生命是为承担“大任”而存在。打我懂事起,“大任”永远在前方召唤,鼓舞着我们的激情。成年以后才发现所谓“大任”不过如此而已,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最大的能动性只能在你已经固定的位置上发挥,这与年轻时的理想实在相去甚远。再往后,结婚生孩子,更是无暇顾及“大任”。但是,也许自己都没觉察,在意识深处,总是心有不甘,和中国许许多多父母一样:下意识地在子女的身上实现自己未竟的理想。子女是自己的延续,不仅是肉体和血脉上的,更是精神和意志上的。<BR>  在中国时,我对自己的孩子有着极高的期望值——成为社会精英,按照家长中通行的模式去要求约束和压制他们。加上来自学校和社会的期望,可怜的孩子们象生活在一个高压仓里,无法伸展自己。<BR>  在澳洲,一旦我自己的个性得到了伸展,才领悟到孩子们不应该再重复我们这一代人的悲剧,不应该被剥夺了建造自己人格的权利。我不再期望他们是神童,是精英,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就很好,但必须是有健全人格,独立个性的人。<BR>  十四年了,儿女们都已长大成人,上了澳洲的名牌大学,不过他们并非禀赋超凡或自觉成材,也不是为父母长脸为学校争光的天之骄子。他们不过是千百万人中的普通人而已。让我欣慰的是他们自主、自立和自律,各自有各自的世界,我不需要再为他们操心。<BR>  他们警告过我,未得允许,不可写他们的事情,因为隐私权不可侵犯。我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写一些孩子小时侯的事,主要不是写他们,而是从他们身上折射澳洲社会的某些方面,特别是教育,还有我在对子女教育问题上的转变。<BR>  <BR>  <BR>  重点和精英<BR>  作业呀作业<BR>  无为而教<BR>  书箱之家 <BR>  小小打工仔<BR>  水仙花<BR>  绿头发<BR>  金色旗袍<BR>  <BR></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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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6-4-2006 23:25:00|来自:广东深圳 | 显示全部楼层
<FONT size=4>送别<BR>  <BR>    十月十六日星期一是我住院的日子,这天正是女儿参加学校野营的第一天,这是她来澳洲后的第一次离家独立活动。将要和一个陌生群体生活三天,令她恐惧和惶惑。自打几个月前我替她报名后,她就天天闹着不肯去,越近野营的日子越是闹得凶,以至于哭哭啼啼。看她哀求得可怜,又想到这三天正好是我住院动手术的时间,我也心有不舍。野营前几天,便到学校向老师说明情况,请求取消她的名额,并咬咬牙说,已交的九十元野营费也不要了。哪知教导主任跑出来说:“孩子第一次离家,担心害怕是正常的。你只管安心住院,你女儿的事由我们来解决。”当天下午,女儿放学回家问:“妈妈,你到学校跟老师说什么了?我今天简直快成皇后了(这是女儿日渐贫乏的中文词汇之一,表示中心人物),有四五个老师轮流找我谈话,有的告诉我野营的活动安排,有的给我讲以前野营中的有趣故事,有的给我看野营的照片和录像,还给我看他们收集的昆虫、植物和矿石的标本。我一天连课都没上。”我问:“这回你改变主意了吗?”“那么多老师动员我,我能说不去吗?”<BR>    星期一一大早,我帮女儿收拾好行装,送她到学校,看着她懵懵懂懂地跟着大家爬上旅游车。汽车开动了,女儿趴在后车窗,恋恋不舍地摆动小手,我尽量做出微笑向她挥手。目送远去的汽车,一股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当她回来时,正是我手术结束的时候,那时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还能见到她吗?几个月来,第一次眼泪涌出眼眶。<BR>    回到家我捡了几件衣服,带上小录音机和几盘音乐磁带,搭乘公共汽车到医院,然后被指引到八楼耳鼻喉科的住院部。<BR>    我的病房宽大敞亮,只有四张病床。每张床位的上方挂着电视机,床头柜上摆着电话。病床周围是活动布帘,拉拢起来就是一个严严实实的独立处所。病房的正面是占了大半面墙的玻璃窗,窗前一张长条桌上,一溜摆满了探视者送来的鲜花。旁边几张沙发椅供病人坐着眺望窗外。窗外可以看到宽阔的蓝天,绿茸茸的草地。不远的教堂给这幅简单明快的图画更增添了安谧的气氛。洗澡间和洗手间一左一右在房内两边,里面散发着香气,每一块瓷砖明亮如镜。房内只有一个病人,正在睡觉。一个安静舒适的所在。我满意地躺上了床。<BR>    护士来给我做了体温、血压等检查,并给我拿来几本杂志,我翻了翻就闭眼休息了。十多天来忙于搬家,我已经累到极点,头晕,耳鸣,头剧痛以至呕吐。星期三就要上手术台了,我必须在此之前养好精神。</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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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6-4-2006 23:25:00|来自:广东深圳 | 显示全部楼层
<FONT size=4>“后事”<BR>  <BR>    我牢牢记住那位自信的库大夫的箴言:“任何手术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时刻准备着做那个百分之一。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未知数,因此我必须把一些我经手的事向家人交代清楚。这些年来,在澳洲的全部对外活动都是由我一手办理,我把所有的存款和帐单清理了出来。想象着,把一家大小叫到病床前一一交代后事,不行,未免太戏剧化了,既引起不必要的惊恐,也不符合我的性格,我从不把人性软弱的方面在亲人面前流露。但是若有万一,这些东西对来此不久又不懂英文的丈夫孩子简直是一笔糊涂帐。嗯,有主意了,采取一个折衷的方案:把帐目写在一张纸上,需要时就拿出来;不需要时就让它永远销声匿迹。于是我写下来:某银行有活期存款若干,帐号为1234,定期存款若干,帐号为5678;每月需交付某保险公司养老储蓄金及生命保险费若干,活到二零一零年可得养老金若干万元;我们的生命保险金各为五万元,交通事故保险金为十万元,可以覆盖全家;还有汽车保险、医疗保险、工厂给工人买的退休保险,……这么一写才发现自己的生活与澳洲社会已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BR>    写好这一切我打电话给赵前,请他单独来一趟。赵前一下班就急急忙忙赶来了,工作服都没换,油渍麻花的,与这干净优雅的医院实在不协调。我请他来事出有因,一年前他跟我借了三千五百元寄回国内,一年里他三十、五十地陆陆续续还了我一千多,还欠我两千多元。为了尊重他的个人隐私,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笔钱。赵前这个人对金钱无贪恋之心,但是嗜赌。那些年来的中国留学生对钱的态度不外是这样几种情况:一种是有多少存多少,只顾埋头挣钱,做两份甚至三份工,无论什么工种,无论多低的报酬,有一张睡觉的垫子,几包方便面,就是全部生活了。一种是有多少花多少,好吃好喝,名车美女,享尽人生之快乐,活得潇洒超脱。还有一种是有多少赌多少,才来澳洲不久的留学生生活面狭窄,周末唯一的去处就是俱乐部,最富刺激性的娱乐就是赌博。赵前就是属于这一类,每周挣二百多块钱,除了吃饭房租,全都交给老虎机。我常对他好言相劝,但心里也明白,身份不黑不白,生活没着没落,与澳洲社会油水不相融,又没有女朋友,和一堆中国哥们儿除了喝酒侃山之外什么也没留下,只有那个赌博机可以调动你的全部情绪,让你痛痛快快地宣泄你的喜怒哀乐,让你在对生活的失望中永远怀着一线希望。一切规劝对他们都是苍白无力的。<BR>    赵前问:“什么事?”“我这里有一张存款和保险的清单。”我拿出那张纸在他面前一晃,然后放在我提包的夹层内,“你看好了,放在这里,万一我‘光荣’了,你把它交给我的家人,解释给他们听。还有你欠我的那笔钱,咱们也一笔勾销。但是如果我好好地出来,你还得一分不差地还给我。”我有意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完这段话。赵前沉默地看了我一眼,一字一句地说:“你放心吧,即使你真不在,这笔欠款我也会全部交给老宋的。”突然,他换了轻松的语调:“整天在这里瞎想什么?你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手术呀?自己吓唬自己!想不想出去转转?”当然。在病房里躺了两天,仿佛与世隔绝了两年。医院里很自由,病人不用穿病号服,也可以随便出入。我整整装就和他离开了医院。<BR>    车子在帕尔马塔路上自在地行驶。是华灯初上的时分,十多里地一条街灯火璀璨。相向而行的车队好象两道飞驰的铁流,无尽无休。路边刚刚下班的人们匆匆忙忙地奔向四面八方。我切切实实感到自己是这个生生不息的世界中的一分子,我将与他们同在。<BR></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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