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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7-6-2012 23:01:44|来自:福建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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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惩恶
翌年(1899年)秋天,熙熙攘攘的北门外街,人头攒动,各种吆喝声汇成一股股此起彼伏的浪潮。
在声潮中,有一个男人尖刺的声音骤然高起:“老子又不是不给钱,到了洋老爷府上,连路费也一并赏给你。”
“大爷,老汉还有好几只要卖,实在没法跟您走。”是一个苍老而轻怯的声音。
“你旁边不是还有个姑娘么,让她送过去,大爷一高兴,多赏几个铜板,哈哈。”
“小女人生地不熟……大爷您行行好,请您……到别处买吧。”
“岂有此理,竟然不卖给大爷,”声音尖刺的瘦男人一捋绸布衣袖,“看不起我啥的?是不是欠管教……”
这瘦男人是一个洋商的帮办,方才向这个老汉买两只鸡,要送上门才给钱,老汉却难于应允。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纷纷,却碍于瘦男人的淫威,不敢上前主持公道,大多怒目而视。
正当这时,一个少女从人群中挤出,指着瘦男人说道:“你这个人只会欺负老人女孩,不算男子汉!”
这少女便是曹彪总镖头的千金曹佩丹,她身后还站着两个英姿勃发的身影,一个是二十出头的青年,即三师兄朱玉明;一个是十五岁的少年,即五师兄林亚鸿。
瘦男人见冒出了三个乳臭未干的小青年,当面指责的又是一个粉面嫩腮的女娃,又好气又好笑,“滚,滚回家玩去。”
朱玉明上前一步施礼道:“所谓和气生财,这位爷何必强人所难。退一步海阔天空,强买强卖,于法不容,于理不合……”
“呸,老子还用你教训。”瘦男人两眼翻白,一伸手朝朱玉明胸口推去。
朱玉明一看,原来这人使的是太极拳,难怪极其嚣张。于是也不敢怠慢,使了一招五祖拳中的掀拳——屈臂握拳以肩为轴发劲,前臂由下至上作弧急转斜线型防守。
瘦汉子见一招不着,且来招劲道不弱,忙缩回避开这一撩。朱玉明右拳紧接着呼地一声击出,直扑对方面门。瘦汉子不及避让,使一招“玉女穿梭”,双掌一对。二人拳掌相交,瘦汉子只感手腕隐隐生疼,心道:“这小子看似斯文,倒有蛮力。”
原来五祖拳的基本特点,便是行气发力,丹田为灶,起于腰胯,节节相催。朱玉明虽出身商户,读过诗书,但五祖拳基本功亦是相当扎实,但见其脚马夹束稳固,手势简约严谨,下盘坚牢,落地生根,脚法细腻,低而沉重。
霎时之间,二人各展拳术,拆了十多招。亚鸿站着旁观,见瘦汉子身形飘忽,显然轻功颇有根基。
斗到酣处,瘦汉子哈哈一笑,一掌击中朱玉明肩头。朱玉明忍痛飞脚踢去,瘦汉子侧身闪避,又出一招,拍的一声,又击中他手臂。朱玉明脚步踉跄,向后退了几步,几乎就要跌倒,佩丹急忙上前扶住。
哪承想瘦汉子赶尽杀绝,双掌直奔二人脸上劈去。
一旁的亚鸿早已按捺不住,跃身从侧边插在前面,化开瘦汉子的手臂,随后使出五祖撞拳——从肋际直线性击出,前手撞击对方胸、脸部,后手撞击对方腹部。
瘦汉子本不把这少年放在眼里,一心只想收拾那个小年轻,一看这架势,才知道这少年不可小觎。嘴里大叫:“好,看老子也管教你。”
亚鸿道:“恶有恶报,我来替天行道。”说着手上也不含糊,抡拳急攻,突然直出一拳,砰的一响,打中对方胸口。这一拳着力极沉,使得瘦汉子倒退好步,呲牙咧嘴。只听旁边观众齐声叫“好!”
佩丹也拍手道:“五师兄,狠狠教训他。”
瘦汉子被这一拳打得疼痛异常,在众人面前被一个小男孩教训,更是恼羞成怒,当即腾跃上前,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把匕首,呼啦直刺。
亚鸿面无惧色,仍以空手和他相斗,只是忌惮对方兵器锋利,巳是闪多攻少。佩丹见这恶棍神情凶残,已是拼命一般,不由手心捏了一把汗。
但见亚鸿双目敏锐地随着刀锋旋转,眼见迎面匕首划来,他身子略闪,飞脚向敌人手腕上踢去。瘦汉子回刀削足,亚鸿壮臂急伸,砰的一响,一拳正中他鼻梁。
瘦汉子大痛,手脚略缓,亚鸿左手挥出,“啪”地又是往脸颊一个巴掌,瘦汉子顿觉满脸火辣辣的,嘴巴一张,吐出一颗包血的牙齿。
亚鸿趁他发蒙的一瞬间,抓住他右腕一拿一扭,将匕首夺了下来。
瘦汉子只怕他顺势挥刀削来,仓皇向后跃,举手往脸上一抹,满手是血。亚鸿将匕首往地下一摔,说道:“看你还敢为非作歹?”
瘦汉子头也不敢抬,满脸羞愤,却不敢作声,弓着身从人缝中挤出。人群中骤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三人本是从药铺选购草药回来,路见不平,不由仗义相助。此时,老汉父女还未来得及感恩戴德,三人已在一片喝彩声中走出人群。
朱玉明挨了两掌,边走边运气调理,一会儿身上已无不适。他心里清楚,亚鸿师弟武学天份极高,又勤学苦练,加上师父精心调教,其实武功早在自己之上。只是在小师妹面前被他盖过风头,不能不心生惆怅。
朱玉明本是斯文洒脱之人,可这一路上总郁郁不乐。亚鸿与佩丹二人不明就理,以为是被恶棍打两掌所致,一直好言宽慰。
不觉到了镖局门口,有伙计上前禀告:“师父请三师兄到后厅,他已等候许久了。”
“哦,什么事情?”朱玉明探问。
“刚才看到令尊朱老爷登门,具体什么事小的不知。”
佩丹说:“三师兄,爹在叫你,你就尽快去吧。五师兄,上回那个飞石暗器,我还没学好,你得再教教我。”
朱玉明疾步来到后厅,看到父亲朱清与师父曹彪坐在茶几前商讨事情,两人神色甚为严肃。
朱玉明趋前问安,曹彪示意其一旁坐下。朱清说:“孩子,我正与曹师傅商讨,打算将一批祖传的宝贝和为父收藏的一些贵重书画,转到省城老家。”
朱清在闽地经营好几家银庄,顺风顺水,富甲一方,近年来更是把精力都放在兴泉道府衙所在地鹭岛。朱玉明知道父亲视这些文物如命,不时取出赏玩、擦拭。这时突然听说要将其送到省城老家,不由发愣。
朱清喟然长叹道:“咳,世道变了,越来越多的洋人渡海而来,虽曰文明交易,可总在窥觎我中华珍宝。毕竟是在咱大清的土地上,洋人终归无法乱来;而家贼难防,一些败家子见洋人出得天价,或骗或偷或盗或抢,总之想方设法要弄到这些宝贝。这些传家宝如果落在洋人手里,流落到国门之外,我们就成为家国的千古罪人了。”
曹彪突地一拍案几,道:“现在国运不昌,连小日本也欺我大清。一些肖小走狗,甘心情愿为洋人卖命充当帮办,着实可恶。”
朱玉明不由回想刚才街市碰到的瘦汉子,听围观人群议论,也是一英国古董商的帮办,于是附和道:“师父所言极是。”
曹彪道:“事不宜迟,明天即动身。此趟来回亦得十天,你马上吩咐师兄弟收拾行装,之后为师与你一同回家,将这些物品清点装箱。”
朱玉明嘴上应着。因心存芥蒂,他就没将街市经历禀告,当即退出,交待师兄弟们出镖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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