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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城随笔] [转帖]《江湖争霸》(黑社会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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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1-2004 03:39:06|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P>      廖无墨,六十年代生人,干过酒店,开过公司。《黑社会》出版名《江湖》让大批朋友认识了他。
  2003年11月,作家出版社出版了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浪子传》,今年7月,他的第二部长篇小说《江湖》(原名《黑社会》)出版。</P>
<P>八一年六月的一天清晨,无风,空气闷热。马建立独自一人在公园门口的小吃摊吃小吃,小吃摊是又低又窄的长条凳,又低又窄的长条桌。摊主是个膀大腰圆的妇人,围个围裙,一身油腻。马建立吃包子,还有小米稀饭。
  十七岁的马建立已经辍学了,他穿着一身军装,脚上是黑亮的三节头皮鞋。马建立身材瘦弱,头发很长,鬓角也很长。那个时候时兴留长鬓角,有的还用火钳把鬓角拉成一个弯钩。
  小吃摊没什么人,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坐马建立对面。女子估计有二十岁了,留着刘海,穿着稍微紧身的衣服,曲线就出来了。这个女子模样还可以,马建立估计她是个浪女,那时侯的浪女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一勾搭就上的,只要双方看着顺眼。
  马建立想勾搭她了。马建立形象不行,再说这个女子还比他高半头,马建立就用别的办法。马建立昨晚打了一夜牌,跟一些二十多岁的人推牌九,其中有刘七。马建立手头特别旺,刘七手头也旺,但马建立把刘七打的七窍生烟。无论刘七起什么牌,马建立都比他大,有次刘七抓住了天对,全世界第二大的牌,刘七就来抓桌面上的钱。当时都是十块的,桌面上摆满了。马建立一声喝,慢着!他把手里两张牌缓慢而用力搓开,然后哈哈大笑,把牌拍到了桌面上。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巴,刘七叼在嘴上的烟没有过滤嘴,都烧到嘴唇了,他也没察觉。
  马建立摔出来的是猫三,世界第一大的牌。这种几率打几年牌的人都很难碰上,可是今天碰上了。马建立把在座十几个人的钱扫荡一空,下了庄,每人发二十块早点钱,拍拍屁股走了。
  这时天已大亮,马建立从乌烟瘴气的屋子里出来,顿觉空气清新。马建立不知道刘七他们在商量什么,刘七他们坚定的认为马建立作了弊,至于这个小蛋子是如何作弊的,他们也说不清。
  “他奶奶的,今天晚上再把他约过来,发现了把他手剁了!”刘七说。
  
  马建立兜里装的都是钱。包子稀饭还没吃完,看那女子要走,马建立喊结帐。肥胖的妇人过来了,一双眼瞪的溜园。
  马建立从兜里掏出了半扎厚的钱,估计有个两三千。那时侯人们工资才几十块,这么一个小青年兜里就揣这么多钱,胖妇人马上意识到这个小青年是个贼。
  年轻女子果然被马建立这一招吸引住了,本来从挎包里拿出卫生纸擦擦嘴要走的,这时不走了。等胖妇人扭着屁股过去了,女子开口说话了。
  “他大哥,我是青岛的,来这边办事,今天想去黄河边看看,怎么走你能告诉我吗?”
  “嘿嘿,我今天也要去黄河边,要不我领你去吧。”马建立在她胸脯上扫着。
  女子扭捏起来,马建立觉得她这时候浪的真是可爱。
  “那太谢谢你了,我人生地不熟的。”
  “谢啥谢,一看见你我就喜欢你了。”
  “那跟我回旅社吧,我去拿点东西。”
  两个人步行穿过马路,朝一片居民区走去。这是老城的一片居民区,马建立走在这类地方就有优越感。马建立和陈锋他们都住在机关单位的家属院,马建立自觉素质比他们高一些。
  这里的房屋高高矮矮,乱搭乱建现象十分严重。地上坑洼,不时有谁家泼出的脏水让地面泥泞不堪。
  来到一个破旧的两层小楼,马建立见上面挂着招牌,红旗旅社。招牌日晒雨淋,油漆剥落。
  女子引他上了二楼。
  一个中年女人窥视着他俩,马建立估计这个人是经营人。
  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窗口摆一张床,余下的就没有什么空间了。女子把摇头扇打开了,又拿个毛巾擦把汗。
  “真热这天。”女子说。
  马建立也觉得热,走过这一路,马建立头上也冒出了细汗。
  “你先坐。”女子说。
  马建立没坐,马建立把女子搂住了。因为女子解开了上衣扣子,用毛巾在里面擦,马建立分明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控制不住就把她搂住了。
  “拿钱吧。”马建立脱她裤子时被推开了,她伸出了一只手。
  “你是妓女?”那时侯哪有要钱的,都是完事后吃吃饭什么的,马建立就认为她是妓女了。那时侯妓女太少了,根本碰不上,跟现在中大奖一样难碰上。所以马建立问的时候还有开玩笑的成分,他以为她也在开玩笑。
  “是的,”女子说的很郑重其事,“我十六岁就出来干了。”
  “没翻过船?”马建立相信她是真的了。马建立觉得自己真有福,居然见到妓女了。
  “从没翻过船。”女子说。
  马建立看着她半裸的胸脯:“那你要多少钱?”
  “你这么有钱,给二百吧。”女子过来搂他了。
  这时有人敲门,马建立悚然一惊。别他妈是公安来了,嫖客,他妈的,真难听啊。
  女子打开了门,是那个中年女人。
  “你今天还续不续房了?不续我安排别人住了。”中年女人面无表情。
  “续,今天再续一天。”女子从挎包里拿出五块钱,递给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走了,女子又把门插上了。
  “快拿钱呀,我身上都急了。”女子又抱住了马建立。
  “别慌,我没烟了,出去买盒烟。你把衣服脱光,在床上等我,不续盖东西,听见没。”马建立用力拧了她屁股一下,马建立觉得她屁股真有弹性。
  “好的,我现在就脱,你快点回来。”
  
  马建立出门后在烟摊买盒烟,点燃一根,吐了两个烟圈,又朝红旗旅社看了看,哼着小曲走了。
  “他奶奶的,妓女我可不干,性病听说得上就死了。”
  他今天有钱了,他很想找几个人去骗小妞一起喝酒。出了居民区,见个载客三轮停在那里。
  “三十一中去不去。”他问。
  “去,爷们,上车吧!”蹬三轮的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一脸胡茬。
  陈锋在三十一中上学,那里有一大帮哥们呢。
  路上马建立看见两个三十出头的彪形大汉,赶忙把头低了。这两个人赫赫有名,一个叫拐拐四儿,一个叫刘九斤。大名马建立不知道,都喊的是绰号。
  这两个人是蹬大轮的,就是在火车上盗窃。那年月在火车上盗窃的人凤毛麟角,都是胆大妄为之徒。蹬小轮的就是在公共汽车上盗窃的见了他们自然矮了三分。当时蹬大轮的很有传奇色彩,很神秘,传说中是谁出卖组织谁就会被干掉的那种。
  他们曾经看中了马建立,马建立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有哪点会被他们看中。马建立当时吓的直哆嗦,坚决不干。
  他们其实是看中了马建立身材,马建立很适合钻火车上的窗户或者是货车上的一些缝隙。马建立胆量不够,但他们觉得那都是锻炼出来的,天生有胆的有几人。
  “我们找你不许外传,要不你死定了。再给你一段时间考虑,我们决定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拐拐四儿说。
  从他们身边过去,马建立又出了身汗。
  
??…… </P>

<P>要继续看的顶啊!!!!!</P>
发表于 24-11-2004 04:29:39|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小狮租房
潘云飞和陈锋撒开脚丫逃离车站,过了几道街,在一条两边都是梧桐树的不宽的街道慢行。两个人通身是汗,潘云飞先把那件土气的上衣脱了,卷吧卷吧放进陈锋提的包里。陈锋见状,也学了潘云飞。两个人赤着膀子前行,路过一栋楼,见一扇窗户开着,里面卖一些小百货,还有大裤头,潘云飞掏钱买了两条。两个人就站在窗口边,把长裤换了,顿觉清爽。
  陈锋身上背着包,两个人哼着小曲朝前走,碰上几个外地模样的坏家伙在撒玉米粒。陈锋和潘云飞当时不懂这一行,见前面墙根蹲着几个二十多岁的家伙贼眉鼠眼,不象好东西。人行道上还有一个徘徊的人,看样子也是一伙的。
  两人前面走着一个人,挎着包,象是乡镇干部。那个徘徊的人见目标出现,遗落一个钱包,朝前走了,墙边的几个家伙赶忙把头低了,装着在地上乱划。
  乡镇干部模样的人看见地上钱包,走路开始僵硬,显然他紧张了。他回头看了看陈锋和潘云飞,又看了看墙边那几个人,步伐加快了,走到钱包根,用脚一踩,迅速观察四周,准备弯腰。
  没想到潘云飞快步赶上,肩膀一撞,将钱包拣了起来。乡镇干部见潘云飞是个二愣子,又见随后赶到的吹着口哨的陈锋也不是省油的灯,讪讪的笑笑,走了。
  那几个蹲墙根的密切注意着这边动向,他们没想到事情发生了变化,半路杀出了程咬金。乡镇干部如果拣包,他们就要喊,喂,前面的,你钱包掉了,然后前面的拐回来,把钱包要回,说里面的钱少了,趁机敲诈。可是现在钱包被两个吊儿郎当的小青年拣了,这两个小青年也在看他们,眉宇间露出了隐隐的杀气。
  几个人嘀咕一翻,一个站了起来,满面笑容朝潘云飞陈锋走来。前面那个掉包的也折过身,慢悠悠往回走。
  潘云飞把钱包往陈锋身上的挎包里一塞,眼一竖,双手卡腰看着来人。陈锋歪着头,眯缝着眼,嘴里低低吹着歌曲。
  “哈哈,两个老弟,把钱包拿过来吧。”来人走到了跟前,站住了。
  潘云飞陈锋看着他,胳膊挺粗,胸肌发达,半敞开的衣服里露出左胸的一只鹰。
  “什么钱包?”潘云飞说。对方是家乡口音,潘云飞不由自主朝他脸上直看。
  “原来是小老乡!”对方仔细打量着潘云飞,“我在哪见过你好象。”
  潘云飞不说话,看一眼陈锋。陈锋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用火柴划着了。
  这时墙边的那几个也过来了,一个愣怔的看了会潘云飞,慌忙掏烟。
  “云飞老弟,你认识我不认识了?我是小二,你忘了,在六指家咱们喝过酒。”小二的门牙掉了两个,笑起来很滑稽。
  潘云飞终于也想了起来,哈哈笑了。
  其他几个听说是潘云飞,立刻就矮了半截。
  “你怎么来上海了?”潘云飞问。
  “本来是来玩的,后来觉得光出不进,不划算,就开始撒玉米粒了。”
  “啥是撒玉米粒?”
  “嘿嘿,就是故意掉钱包,然后讹人家。”
  潘云飞把钱包从陈锋包里拿出来,塞给了小二。
  “这是陈锋。”潘云飞说。
  小二又忙给陈锋让烟,陈锋手里捏着烟,可小二硬让,陈锋只好接了。
  “哈哈,你们那场公园几百人的大战,一举打掉了那些称王称霸的成名人物,据说拐拐四儿有天喝酒,说出了这么句话,潘云飞不除,大家早晚都要完蛋。”
  “小红袍有消息没?”潘云飞问。
  “没有,大家都消失了,抓了也不少,大多关审查站了。云飞,也快到中午了,走,找个地方喝酒去,我做东。”
  
  就在潘云飞他们一帮子在饭馆里喝着酒,谈笑风声时,小红袍和几个兄弟正站在家乡僻静的郊区一条小河边,微风吹拂着他冷漠的脸颊,英俊的双眸凝视着天边飞过的大雁。
  一声枪响,群雁惊飞而去,小红袍手里拎着的五连发口径步枪枪口残留着硝烟。
  一个多月后,小红袍用这把五连发小口径步枪对潘云飞进行了步步追杀,造成了当时轰动一时的大王庄“9。13”枪击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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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1-2004 04:34:24|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转眼到了八月中旬,狄爱国领着潘云飞陈锋老哨三人以上海为据点,上苏州,下杭州,足迹遍布江南十几个城市,一气偷了将近两万块钱。三万块钱是个杠,枪崩的杠,狄爱国说该收兵了。黄老歪被赶走了,车站捅人事件发生的当天,狄爱国给他了五百块钱,名义上是叫他去外地躲起来,实际上是赶他走。这种莽撞的人狄爱国不喜欢。潘云飞胆大,但不莽撞,潘云飞对偷窃是门外汉,处处听狄爱国的。大家后来配合的很默契,在苏州的一个园林里,陈锋甚至成功的掂了一个包。经过历练的陈锋掂包从容镇定,狄爱国直夸他。
  几个人离开上海前,因为一直对丢钱的事耿耿于怀,潘云飞在深夜把戚孬蛋二伯的屋子放了把火,因为风大,火势一下蔓延了。救火时,潘云飞几个装的煞有介事,表现积极。公安和消防勘察事故现场时,狄爱国握着晕头转向的戚孬蛋二伯双手,安慰了一番。
  “二伯,我们走了,陈锋要开学了,感谢你这一段的照顾,咱们后会有期。”
  
  四个人第三天半夜回到了生养他们的城市,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灯火稀疏,寂静的道路上空空荡荡。公园那场架戚孬蛋和六指家人都进行了充分运作,基本上风平浪静了。戚孬蛋和六指都急等狄爱国把钱拿过来。陈锋和狄爱国都算没什么事了,回来之前通了电话,只是潘云飞还要继续躲藏。
  出了车站,几个人直接去找了六指。六指刚回来,喝的醉醺醺的,是在家门口碰上的。
  “走,到后面,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六指引着他们朝后去了。
  后面是一片乱石堆,长着杂草和树木,野蚊子满天飞。几个人坐那里,边拍蚊子边说话。
  “全部都运作好了,我家人垫里了两千多,日他奶奶,都是凑的。还有三千块钱缺口是光许诺,没兑现的。”六指说。
  “戚孬蛋那边花了多少?”
  “不知道,孬蛋他姨夫黑,喜欢从中克扣,估计更多。”
  狄爱国从挎包里拿出成摞的钱,数了一部分交给六指。
  “这是六千块钱,你先拿着。”
  “真厉害你们。”六指双眼放光,后悔自己说少了。
  “江南很富,跑采购的满天飞,以后那边倒可以开辟第二战场。”狄爱国说。
  六指小心的把钱一摞一摞塞进裤兜,用两只手捂着兜口。
  “这次事情之所以这么顺利,除了托关系,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云飞牺牲了。”六指说。
  “妈你什么意思?”潘云飞不高兴了。
  “哈哈,事情是这样的,我一直没说,孬蛋也没说吧?”
  “到底咋回事?”陈锋和狄爱国都问。
  “其实是不好搞掂这件事的,托的关系商量来商量去,只有把云飞牺牲了。”
  “有屁快放你!”潘云飞骂。
  “云飞,你别怪我,真是没办法。你事情最重,这次斗殴影响又很恶劣,要想保住大家只好把事情都推到你身上。拘留号审查站都疏通了,和里面关着的人都统一了口径。”
  “这样不好吧。”陈锋也不高兴了。
  “相信为了弟兄们,云飞会理解的。”六指看着潘云飞。
  “日你祖奶奶!”潘云飞霍的站了起来,满腔怒火。
  “云飞,不行咱再想别的办法。”陈锋狄爱国老哨都站了起来。
  六指也站了起来:“云飞,我真没办法了,你想想,咱们是兄弟啊,要不这样吧,重新翻供,重新整材料,推爱国身上也可以,不过这样难度更大了。”
  “就这样吧,天塌下来我云飞一个人扛着!”
  
  几个人然后去找戚孬蛋,戚孬蛋睡的迷迷瞪瞪被喊起来了。大家坐床上,戚孬蛋丢给大家几把扇子,然后大骂六指不人物。
  “云飞,真没办法,一直也没好给你说。那天我姨夫和六指找的关系通气,六指的关系说,只有把潘云飞推出来,这件事情才好解决。我姨夫也是一时糊涂,同意这样操作了,等我知道,一切都晚了。”
  “算了,这件事别提了。”潘云飞低着头。
  “已经知道了,刚才找过六指了。”狄爱国说,“孬蛋,你姨夫这边总共需要多少钱?”
  “要不只样吧,我姨夫花的钱不管他了,就说回头还,哄他一天是一天,还有三千多块钱缺口,是承诺过的,需要打点别人,你们把这个钱拿出来就可以了。”
  “先给你六千块钱吧,别争了,不够再说。”
  推辞了几下,戚孬蛋把钱藏到了床底下。
  “云飞,你最近可要小心,不但要小心公安,还有一个人你要特别注意。”戚孬蛋说。
  “小红袍?”
  “我上午去郊外了,走亲戚,回来时看见小红袍几个了,我见他手里拎了杆五连发小口径。”
  “奶奶的,那货有枪了!”几个人都吃了一惊。
  “他没报案,他不会放过你的。”戚孬蛋说。
  “谁能替我找把枪?”潘云飞说。
  那时侯的枪支有些人家有,小口径,猎枪都有,但很难借出来。一般借来借去的都是些气枪,打麻雀用的。大家想来想去没办法,甚至连谁家有都不知道。狄爱国说要是知道谁家有,可以去偷的。
  其实戚孬蛋是知道的,他姨夫家就有一杆猎枪,但他不想惹火烧身,潘云飞拿了枪,大家都完了。
  几个人心里砰砰直跳,恐惧都袭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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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1-2004 04:09:17|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当时陈锋和潘云飞都不会偷,陈锋是怯场,潘云飞是学不会。有次在澡堂,老贼余三给几个没入门的小贼传授经验,潘云飞听见了,呸的吐了口唾沫。
  余三说:“技术靠天分,心态是第一,你技术再好心态不行还是不行,心态好了技术可以超常发挥,关键是一条,你时刻想着拿的是自己的东西,四周人看见也没用,我拿自己东西看啥看。当然技术加心态就更不得了了,四周人根本看不见,我是他们身边正常一份子,谁也不去注意谁。”
  余三被封为老贼,其实他才二十多岁,他出道早,七八岁就浪迹社会了,他掏包的技术炉火纯青,本市首屈一指,掂包割包次于高四儿狄爱国他们。
  见潘云飞吐唾沫,他还开玩笑说了这么一句话:“以后是致富年代了,你不学会这一手,想落伍啊?”
  潘云飞冷笑:“三哥,走着瞧,等我潘云飞脑瓜开窍开始搞钱的时候,我一次搞的就顶你十年。”
  “现在吹牛皮的人真多。”
  “我潘云飞从不吹牛皮。”
  “好,那我从今天开始,睁大两眼看着你。”
  “现在看没用,等我哪天开窍吧。”
  大家都笑,大家都知道潘云飞根本不会偷,都认为这个二半吊在说胡话。
  其实陈锋和潘云飞也不是没有偷过,只是不是偷钱罢了。过去他们在军区偷过军衣军裤,晾晒的,湿漉漉的,他们叠起来揣到怀里就跑。还扒过柜台,几个人故意和营业员吵架,一个人就扒柜台里的东西。过去都是一些合作社,柜台是玻璃的,朝里面开口,中间隔着架子,放着一些日常用品。他们拿的多半是罐头,那时侯罐头还是稀罕物。但这和偷钱不一样,大家打哄哄,觉得开心。偷的最多的一次是一九七九年的秋天,陈锋潘云飞马建立五六个孩子来到离他们居住地很远的一个合作社,马建立寻衅闹事,几个孩子帮腔,结果和营业员吵了起来。潘云飞没吵,潘云飞一直在这边站着。见营业员都过去了,潘云飞扛起一捆布撒腿就跑。等营业员撵出来,潘云飞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陈锋马建立他们也赶忙开溜,朝另一个方向跑了。这捆布后来大家做了裤子,也不用给裁缝钱,给布料。
  
  起初的几天一直是狄爱国一个人出去,陈锋和潘云飞就在戚孬蛋亲戚租的房子附近转转,当时这里有很多树,晚上风比较大。陈锋和潘云飞戴着墨镜,赤着膀子,下面是长裤。陈锋穿布鞋,潘云飞皮鞋。两人嘴里叼着烟卷,吊儿郎当。陈锋最近已经开始抽烟了。
  这天两个人很无聊,商量了一下就去外滩了。他们这是第一次来上海,外滩的西洋建筑使他们大开眼界。两个人照了张合影,又进了公园。
  “妈的,上海的小妞一个比一个好看。”潘云飞感叹。
  “他们谈恋爱不背人。”陈锋向树丛里扫视着,里面都是一对一对搂抱的男女。
  “南方人比咱那流氓。”潘云飞朝树丛里吹了声口哨。
  公园里转了一圈,觉得没意思,出了公园,在外滩的石栏上坐了。黄浦江浩荡的风吹过来,两人长发飘飘,无比惬意。
  “孬蛋他家亲戚叫啥?”潘云飞突然问。
  “我也不知道,孬蛋叫他二伯。”
  “那是个老流氓,他给你说了没有?”
  “说啥?”
  “昨晚上他把我拉出来,外面站一个妇女,好象农村的,三十多岁了,他问我干不干,二十块钱。”
  “哈哈,他没给我说,可能他看你也是流氓。”
  “日他奶奶,我才不会干,那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丢人。不过他二伯说爱国干了,本来想问,后来又算了。”
  “不会吧,三十多都可以当咱姨了。”
  “不好说,爱国那货啥都干。”
  “爱国每天都是去哪偷啊?”
  “真如车站吧,昨天晚上他说偷个手表也扔了,真可惜。你说偷个车票呀啥的扔了不可惜,可他连手表也扔了。”
  “爱国说掂过来的包,里面的东西一概扔掉,只把钱留下来,钱没有记号。”
  “锋弟,明天咱和他一起去看看吧,我想要个手表。”
  “爱国不是不叫去吗。”
  “他说不叫去就不去了?明天非得去!”
  “你兜里还有钱没?”
  “有个屁,爱国说钱要存起来,跑事用,妈的。”
  “我还有五块钱,晚上咱俩去吃生煎馒头吧。那个老流氓天天叫咱吃水泡饭就咸菜,吃的腿都软了。”
  “他自己吃好的,日他娘,他叫咱吃水泡饭,还说上海人民都这样吃。”
  “咱俩晚上找把刀把他的车袋割了吧。”
  “好,前后轮都给他割了。”
  “明天得问爱国要点钱,我想给我妈打个电话。”
  “你打吧,反正我是不打。”
  
  两个人很晚才回家。上海的街头灯火辉煌,许多人扯把躺椅在路边纳凉。也有支个小桌子喝黄酒的,碟子很小,几只虾,几块咸鱼,一蓬毛豆,看起来很精致。
  来到戚孬蛋二伯住处,变成一片黑暗,这一片恐怕是上海最脏乱的地方。这里居住的多半是外来户,干什么的都有,一般是小买卖和收废品的,也有暗娼。
  戚孬蛋二伯铺张破凉席,赤条条在门口躺着。带炉子的小推车支在门口。
  陈锋和潘云飞见他没睡,转了一圈又走了。
  “小几把孩,还没吃饭吧?”戚孬蛋二伯说。起初戚孬蛋二伯不这样喊他们,后来就开始这样喊他们了,但他喊狄爱国例外,他称呼狄爱国老弟。
  “早吃撑了,下馆子,喊了一桌鸡鸭鱼肉。”潘云飞胡乱打个嗝,有扇窗户的灯照出来,潘云飞嘴唇油汪汪的。
  “日你八辈。”二伯骂。
  二伯嘴唇上经常有油,晚上出去会相好的,即便没有吃荤的,嘴唇也是油汪汪的。他抹了猪油再出去。
  “老杂毛。”潘云飞也骂。
  
  两个人在前面的弄堂里蹲下来,摸摸兜里,烟也没了。潘云飞又骂戚孬蛋二伯一句。
  一条黑影闪进了弄堂口,一瘸一拐走了过来。两人认出来是狄爱国,吃了一惊。狄爱国上衣没了,裤子烂了好几道口子。狄爱国平时出去干活衣冠周正,他说首先一条叶子要排场。叶子是指穿着打扮。
  两个人站起来,狄爱国过来了,停在他们眼前。他双眼乌青,右嘴角肿着,鼻孔下面还有没擦净的血迹。他胸膛也受了伤,青一道紫一道的。
  两个人看着他,等他说话。
  狄爱国抱着头蹲了下来。
  “今天倒霉了,挨了顿打,钱也被搜走了。”
  两个人也蹲了下来,潘云飞去狄爱国口袋里摸烟,结果什么也没摸到。
  “我在外滩挨的打,我发现渡轮那一片比车站收获还大。”
  “我们也去外滩了。”陈锋说。
  “那里有一帮贼,三四十个,都是本地人,说我趟他们地盘了。”
  “日他娘,明天陈锋我俩过去!”潘云飞说。
  “根本打不过他们,我看他们那帮也是久混上海滩的。”
  “今天晚上我把戚孬蛋二伯菜刀偷了,明天我揣着去。”
  “算了,咱来这里不是惹事的,在家养两天,等脸上的伤没了,我还去车站。”
  “要说也是,再惹出麻烦了还要跑。”陈锋说。
  “你是不是跟一个大姨睡过觉?”潘云飞问。
  狄爱国白他一眼:“没心情跟你说这个。”
  “奶奶的,明天给分俩钱花花,没钱了。”潘云飞站了起来。
  
  三个人朝住处走,见戚孬蛋二伯站在那里,正和两个小青年说话。那两个小青年一看就是流氓派头,头昂着,腿晃着。三个人闪在墙边,是潘云飞先认出来的。
  “哈哈,是黄老歪和老哨!”
  几个人奔过去,大家拥抱了。
  “找个地方喝酒。”狄爱国说。
  狄爱国回了屋,把床底下的砖头起开,里面一个塑料袋,取出一叠钱,又把砖头盖好了。戚孬蛋二伯租住的是一间房子,中间用个布挡挡了,陈锋潘云飞狄爱国睡那边,二伯睡这边。狄爱国又换了条裤子穿上。
  狄爱国进屋时,戚孬蛋二伯眼光贼亮。
  
  几个人相拥着往前走,路过黑弄堂时,黄老歪停了下来。
  “嘿嘿,给你们带了点好东西。”黄老歪身上挎了个帆布包,说着话他把帆布包打开了。
  “这是啥呀。”潘云飞看他拿出几个象刀柄一样的东西。
  “哈哈,这是跳刀,可方便了。”黄老歪一按,刀柄里藏着的刀锋刷的伸了出来。
  潘云飞陈锋狄爱国一人抢了一把,呵呵笑着,胡乱在手里按。
  “就怕捅人时自己又缩回去了。”潘云飞说。
  “不会吧,”老哨说,“以后用用就知道了,嘿嘿,等你们回去咱还有好东西,我和黄老歪还在纱厂里偷了七把削棉刀,那刀厉害,特别锋利。”
  “哈爱国,明天去外滩镇镇那帮人吧。”潘云飞用刀在空中划了个圈。
  “爱国挨打了?”黄老歪和老哨都去看他身上的伤。
  “没事没事,云飞每天就会回来。”
  “对了,闻天海你们知道吧?”黄老歪说。
  “咋不知道。”
  “他托人来跟咱讲和了,哈哈,那场架威镇全市,云飞一夜间名播天下,现在在道上混的不知道云飞名字的恐怕没了。”
  “传陈锋的多不多?”潘云飞问。
  “不多,就圈子里知道。”
  “那就好,走,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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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1-2004 04:01:25|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小红袍英俊的面孔冷漠而沉着,三把刀同时逼了上来,潘云飞已切断了他的退路。风吹过来,小红袍长发飘飘,他狰狞的笑了。这三个人他知道是谁,潘云飞他早就知道,陈锋和狄爱国是在公园里知道的,当时刘七告诉他们,冲在最前面的三个人,中间的是潘云飞,左边陈锋,右边狄爱国。他退后一步,贴身靠墙,右手猛的朝怀里插去。只听扑哧一声,潘云飞一刀捅进了他的前胸。他忍着剧痛,咬着牙,一手攥着潘云飞刀柄,一手刷的将雪亮的杀猪刀抽了出来,刀锋一扬,直刺潘云飞咽喉。扑哧又是一声,陈锋一刀捅进他持刀的手臂,当啷啷,杀猪刀落在地上,碰出刺耳的声响。狄爱国也胡乱刺了一刀,好象也捅上了。小红袍一泄劲,潘云飞将刀拔出,一阵血雨横飞,小红袍被潘云飞连刺十几刀。陈锋和狄爱国慌了,见潘云飞骑在小红袍身上刺红了眼,慌忙扑上去,一个人夺了他刀,一个拖着他就走。三个人顺小路跑出几里地,在一排冬青树后面将血衣脱了,赤条条只剩个三角裤头。雨衣逃跑时早扔了,第二天清晨扫马路的拣的雨衣有数十件之多。
  
  几天以后,消息传来,曹过和小红袍都没死,都抢救过来了。曹过在医院被公安武装监视,曹过聚众斗殴,强奸妇女,出院后就要被批捕。小红袍失踪了,据说是他在地上爬出二十多米,被跑散的同伙撞上了,几个人背着他去了一家区医院。值夜班的大夫被几个人用刀逼住,对小红袍实施了紧急抢救,输血两千CC。天快放亮时几个人又把小红袍背走了,他们威胁大夫,如果报案,回来血洗医院。
  
  潘云飞陈锋狄爱国去了上海,戚孬蛋给他们提供的地方。戚孬蛋家有个远房亲戚,在上海真如车站附近租了房子,卖煎饼稀饭。这个亲戚四十多岁,一脸奸诈。戚孬蛋说这三个朋友在老家打架了,住这里躲一阵。这个亲戚听了直拍胸脯。没多久亲戚唉声叹气,说手头紧了,一下来了三个这么能吃饭的。后来狄爱国就开始出去了,两天后狄爱国给这个亲戚拿了三百块钱。
  “别告诉我你是偷的。”亲戚笑眯眯查着票子。
  那时侯电话很少,潘云飞他们都是去邮电局打长话,打到戚孬蛋姨夫那里。他们都是约好时间打的,戚孬蛋早早守侯在姨夫办公室。
  “疏通关系,花多少钱都行,”狄爱国说,“我和云飞没事,浪迹社会,陈锋还在上学,靠,陈锋他家人又都是知识分子。”
  “妈你光说花钱,可我一个仔儿也没见!”戚孬蛋在那边骂。
  “你先全部走好路子,叫你姨夫多帮忙,回去亏不了他。”
  “陈锋那边基本上没问题,公园里是群殴,捅小红袍其他人没看见,再说小红袍也不会报案,就是云飞的事情重,曹过是被他扎成重伤的。”
  潘云飞接过电话:“我这边你不用管,妈的,先疏通他们路子。”
  “小红袍不会罢休的。”
  “等着吧,早晚把他弄死。”
  狄爱国又抢过电话:“你们想办法托托关系,看能和他们讲和不能,赔钱的事情咱们认。”
  “靠,讲和个球!”潘云飞骂。
  狄爱国把电话挂了,拉着潘云飞陈锋就走:“以后还要过,老这样打下去会行!”
  “是啊,能不结仇最好不结仇。”陈锋也说。
  潘云飞不说话了。
  
  为了酬钱,狄爱国要甩开膀子大偷上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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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1-2004 04:24:55|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P>改正::::::上面陈峰告诉女孩的名字是个假名    应改为   李峰</P><P>快说!哪个学校的!名字!”
  “五中的,李锋。”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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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1-2004 04:21:06|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潘云飞本来是准备先扎上一刀的,戚孬蛋亲戚属于黑吃黑,出事了也不会去告。可他跪那了,潘云飞那一刀就没下去。狄爱国右手握刀,左手将戚孬蛋二伯领子一攥。
  “把我的钱吐出来!”
  “你给我的三百块是你们的生活费呀。”
  潘云飞火又腾的起来了:“老杂毛,不给你颜色你是不会说实话的!”
  左手把他朝起一拎,右手一用力,尖刀朝他肚子捅去。
  戚孬蛋二伯嚎叫起来,杀人不眨眼啊,捂着肚子往下坠。狄爱国拿出毛巾,一把给他塞进了嘴里。戚孬蛋二伯在地上打起滚来。
  潘云飞愣在那里,怔怔的看着手中刀子,一脸沮丧。
  狄爱国没注意潘云飞的变化,往戚孬蛋二伯身上一骑,尖刀往脖子上一顶,对方就不挣扎了。
  “我把你毛巾拿出来,问你话,如果你叫喊,喊一声我扎你一刀。”
  戚孬蛋二伯眨着眼睛,很听话的样子。
  毛巾薅了出来。
  “如果你说瞎话,今天晚上就把你扎死。”
  “我不敢。”
  “我藏床底下的四千多块钱哪去了?”
  “你床底下藏着钱!四千多我的天,我要知道天打雷劈!”
  狄爱国挥刀要捅。
  二伯又嚎叫起来:“你听我说完!我真不知道啊,我冤死了,要不报案吧,叫公安来侦察,四千多块钱,要是我干的,我宁愿被判个七八年。”
  “妈走,现在就去报案!”
  “走,谁不去谁是龟孙!”
  狄爱国站了起来,摸摸屁股,对潘云飞说:“我裤子上没血啊,怎么搞的?”
  潘云飞苦笑笑,把手里的刀子朝后丢去:“啥几把刀子这是。”
  原来潘云飞那一刀正巧捅戚孬蛋二伯皮带上,刀子连根断了。
  “走吧,我知道派出所在哪。”戚孬蛋二伯爬了起来。
  “滚你妈的吧,算我们倒霉!”狄爱国骂。
  
  戚孬蛋二伯骂骂咧咧,扯张席子躺在了门口。潘云飞和狄爱国回屋,见陈锋几个人一头大汗睡的正香,觉得热,又出来了。潘云飞走过去,把席子一扯,戚孬蛋二伯滚落在地。潘云飞也不管他骂,拖着席子到了这边,和爱国两个躺了上去。
  “以后要想好个地方藏钱,屋里不保险了。”潘云飞说。
  “不保险的地方最保险,还得藏屋里,要不不方便。这次藏顶棚吧,放钱取钱注意点就是。”狄爱国看一眼戚孬蛋二伯,那家伙干脆枕个枕头,在地上睡了。
  “那到底是谁偷的?”潘云飞也朝那边看。
  “谁知道,只好吃哑巴亏。明天开始大干吧,我也不想等伤好了.明天咱们一起去,我下手,你们负责掩护和转移现金,这样步伐可以加快。”
  “那好吧,早想和你一起去。”
  “云飞,给,这是两千块钱,你揣好。”
  “干啥,这对陈锋他们不公平吧。”
  “不是那个意思。出去偷钱身上必须带着钱,过去是我自己带着,现在咱们该一起了,就叫你带着。长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一旦失手,把钱还人家,如果对方还不甘休,就把自己带的钱塞给他一部分,如果事情大全部塞给他。你象有些小贼,身上一分钱没有,出去横偷,说出事就出事了,拘留所就是给他们盖的。”
  “呵呵,这么好的事情,咋没人偷我啊。”
  “在老家时有次我上公交车,轻易不上,一上才觉得那里真挤。结果我被几个贼偷了,你想想我是干啥的,班门弄斧那不是。他手还没从我裤兜里出来,就被我攥住了。我伸出另一个手,五指展开,他的同伙给我拿了五十块钱。我手掌翻一下,又落了五十块钱……”
  “哈哈,一直翻。”
  “事情不能做过头,见好就收。你把他逼急了,开始亡命,那你就划不来了。”
  “爱国,睡觉吧,你听公鸡都打鸣了。”
  “招呼好钱。”
  “知道。”
  
  第二天还是个晴朗的天,狄爱国领着潘云飞陈锋黄老歪老哨几个出门了,大家先奔了商店,买了几身比较朴素的衣服,然后去澡堂,洗洗澡换上了。潘云飞陈锋几个互相看着,哈哈大笑,都觉得傻。
  “这一下咱们成煞笔青年了。”黄老歪说。
  “高手干活经常需要这样,虽然有时候也打扮的原形毕露,分场合的。你们几个面相太恶,掩饰一下有好处。”狄爱国说。
  换下来的衣服用个包装了,老哨背身上。
  “我没见你带刀子。”黄老歪对潘云飞说。
  “你不说我还不生气!啥几把刀子,一捅就折了。”
  “咋回事啊?”
  “没事,走吧。”
  
  几个人到了车站,狄爱国分配了任务。黄老歪和老哨离几步远跟着他,作为一传手,潘云飞在售票厅门口等候,是二传手,陈锋在不远处一个亭子那里别动,倒过来的钱都在陈锋这里汇笼。
  装衣服的包陈锋背了,这个亭子很僻静,亭子后面都是垃圾,还有大小便。陈锋把包放地上,坐了上去,点根烟抽了。
  地上丢了三四根烟头时,潘云飞过来了,眼睛四处踅摸着。陈锋觉得潘云飞一看就是个贼,狄爱国眼睛不踅摸,他用散光去注意。
  “哈哈,有五百多了,爱国连下了几次手,我都没看清怎么回事。”潘云飞悄悄把裤兜里一卷钱递给陈锋。
  陈锋有些紧张,也四处踅摸了,把钱塞进了包里。
  “一会人家要报案。”陈锋说。
  “没事,爱国心里有数,他说走咱就走。他妈的,这比打架还刺激,我过去了啊。”
  
  潘云飞走了没两分钟,陈锋突然看见一个人。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依稀在哪里见过。姑娘跟着一个气度不凡的成年妇女,手里提着包,好象刚下火车。姑娘也看见了他,顿时愣住了,跟成年妇女说了句什么,就奔陈锋走来。
  陈锋想不起她是谁,拎起包想开溜,姑娘喊他了。
  “喂,别走,我认识你!”
  是家乡口音,陈锋犹豫着停那了。
  “你说句话我听听。”姑娘来到了面前。
  “我为啥要你听。”陈锋说。
  “哈哈,老乡啊,果然是你!你忘了?有次在饭店吃饭,你们好多小青年坐那边,我和我爸他们坐这边。”
  陈锋想了起来:“你也来上海了?”
  “暑假,我家亲戚在这里,我来玩。”姑娘指了指那个中年妇女,“那是我妈,她来送我的。”
  “哦。”陈锋看一眼那中年妇女,觉得她很威严。
  “你叫啥名字?”姑娘问。
  “你管。”
  “哈哈,你这么不礼貌,就这么对待老乡啊!”
  “你叫啥。”
  “潘蓉,三点水那个潘,草字头那个蓉。”
  “你过去吧,你看你妈生气了。”
  “明天我妈就走了,你去找我玩吧,哈哈,你今天穿的衣服咋这么傻啊。”姑娘说了上海的地址。
  “我又不认识你。”
  “大白痴啊你,你说说你在哪个学校,对了,你名字呢?”
  “我不上学了,我也没名字。”
  “哈哈,喜欢你这个傻瓜。我十二中的,高一,开学你敢不敢去找我?”
  “我不和女孩子说话,我找你干啥。”
  “你这个乡吧佬!”
  中年妇女在那边喊她了,姑娘急了。
  “快说!哪个学校的!名字!”
  “五中的,陈锋。”
  姑娘蹦跳着走了,差点和潘云飞撞个满怀。
  “你认识那妞?好象在哪里见过。”潘云飞一直看着她背影。
  “我才不认识。”陈锋突然看见售票厅那边乱哄哄的,就问怎么回事。
  “哈哈,爱国失手了,我准备去赔钱,黄老歪个二秆子抽刀就扎了人家,他们几个朝那边跑了。”
  “那咱俩咋办?”
  “哈哈,还咋办,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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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1-2004 04:15:28|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喝完酒回来已是半夜,戚孬蛋二伯躺在门口的凉席上,肚皮上盖条被子,鼾声如雷。几个人嫌屋里热,扯条凉席也出来了。这条凉席是新的,狄爱国买的。五个人并排横着躺上去,看着城市缝隙中天上的星星,说着话。后来潘云飞想起什么,爬起来去了戚孬蛋二伯屋里。不一会传来两声放气的声音,陈锋看过去,潘云飞在煎饼炉子那站起身,手中的菜刀闪了一下。
  
  天麻麻亮时,几个人被叫骂声弄醒了。戚孬蛋二伯插着腰站在带炉子的小推车那里,吹胡子瞪眼,嗓门沙哑而高昂。陈锋和潘云飞继续睡,狄爱国黄老歪老哨爬起来,凑到跟前去看。小推车两个车袋被割开,因为一夜重压,轮子有些变形了。几个人帮着戚孬蛋二伯把炉子抬下来,二伯高声叫骂着拉着车修补去了。
  又睡了会天就亮了,道路上走动的人多了起来。几个人打着哈欠,把席子卷了,丢进屋里,洗漱完后开始逛街。黄老歪和老哨也是第一次来上海,他们说去逛逛南京路吧,还有城隍庙。
  路过一条小街,有一个百货店,几个人进去了。狄爱国要买犁子,他身上已经没有犁子了。所谓犁子就是单面刮胡刀片,割包用的。每次割完包,如果收获可观,犁子就要丢掉,以防不测。
  狄爱国买了一打,抽出一片留在身上,其余的交给了陈锋。
  “回家后放好,别放显眼地方。”狄爱国说。
  几个人顺着树木葱茏的街道朝前走,阳光班驳洒过来,潘云飞首先脱了上衣,打起了赤膊。潘云飞此时身上还没有肌肉,是进劳改队以后开始锻炼的,在劳改队潘云飞练出了一身腱子肉。
  “我看高四儿出去割包,如果是夏天,几个人胳膊上都搭着毛巾。”潘云飞说。
  “他们几个胳膊上刺的有东西,不搭毛巾没办法。”黄老歪说。黄老歪偶尔也跟着人掂包,一般不下手,跟着人分汤喝。
  “冬天六指他们都是披着衣服。”老哨说。
  “披衣服是为了遮挡手里的动作,六指他们武艺不行。”狄爱国说,“你看看高四儿他们,从来不披衣服,你见过我披过衣服没?内行人一看披衣服的,流里流气一帮子,就知道是贼,公安专抓这一路,叼上去没跑。”
  “搭公交车吧。”老哨说。
  “不搭,你们这种打扮,搭上去就被人注意了,咱又不吃公交车,何必呢。”狄爱国说。
  “慢慢走吧,反正没事。”
  期间陈锋朝母亲单位打了个电话,母亲听了他的声音先是半天无语,后来哭了。
  “姥姥从老家回来了,她想你。”母亲说。
  陈锋从小是姥姥带大的,陈锋和姥姥有着超乎寻常的感情。三姨在老家,因为三姨那里有事,姥姥回去招呼了两年。
  “妈,你给姥姥说,我好好的,我想她。”
  “你回家吧……”母亲哭了,“你投案吧,有二十几个学生都投案了,最近陆续也放了。”
  “妈,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姥姥……不过那次打架我没动手,只是跟着去了,我躲一段就没事了。妈,现在号子里不好过,这么热的天,这么多人挤一起,我不想投案。”
  “你现在在哪里?”
  “我就在……妈,你别问了,开学时我应该会回去的。妈,你能不能帮我转个学,偏僻点的最好。”
  “你还知道上学啊……你爸都气死了,你爸说再也不管你了。”
  “我爸就那脾气,妈,你给姥姥说,等没事回去了我天天陪着她,我晚上还陪她去看电影。”
  “姥姥说起你就掉眼泪……你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和潘云飞在一起?”
  “没……妈,我和我同学在一起,我们在农村,我帮他家还种地呢。”
  “潘云飞你再不能和他在一起了,下那么狠的手,早晚要出人命的,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潘云飞他们几个就站在一边,叼着烟卷,四处看着。
  “妈,不说了,我回头再给你打电话。”
  “千万别再惹事了,不为了我们也为你姥姥想想。”
  “妈,我知道了。”
  
  到了南京路,已经接近中午了,几个人都赤了上身,汗流浃背。南京路上游人如织,没有光膀子的,大家都对他们侧目而视。
  “妈随便看,”狄爱国骂,“老子今天干活,就是要引人注目。”
  “那你刚才还不叫坐公交车。”老哨一直不满这件事,他平时很懒的。
  “都挤在那个壳里,别人下手了咱也跑不了,妈就你废话多。”狄爱国骂。
  老哨不依了,张口要骂,潘云飞推了他一把,老哨恨恨的走在了前面。
  “我发现这条路上也不错。”狄爱国手痒了。
  “算了,今天说好是陪老歪他俩转圈的。”陈锋说。
  狄爱国穿上了上衣:“你们在这等着,我过去一趟。”
  “干啥?”潘云飞问。
  “没事,我撞撞大运,我怎么老觉得那两个中年人身上揣着大家伙。”
  几个人顺着狄爱国眼光看过去,两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走在对面人行道上,不时朝商店里看一眼。两个中年人头发溜光,身上挎着包。
  “那个带小孩的妇女珠光宝气的,包里应该也有钱。”黄老歪使着眼色。
  “妈我再说一句,我一不偷老人,二不偷带小孩妇女。”狄爱国说着穿过了马路。
  “装神弄鬼的!”老哨骂。
  “妈爱国这个坏家伙早就定了这条规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潘云飞说。
  几个人退到阴凉里,又开始抽烟。
  “你身上装刀子没?”黄老歪问潘云飞。
  “没。”
  “我装着呢,一会有事了我拿刀子去助助爱国。”黄老歪平时跟人偷钱,也就是事发时起个助威作用,黄老歪也是有名的傻大胆。
  “助个屁,爱国不会有事,你以为爱国是你跟的那些家伙呀。”
  不一会狄爱国从前面斜穿马路,对他们打了个手势。
  “妈,那家伙得手了,两个裤兜那么鼓!”黄老歪很兴奋。
  狄爱国离他们二十几米远,独自一人行走,步履从容。潘云飞他们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狄爱国开始脱上衣,又赤了膀子,衣服系在腰里,几个人看见他从屁股兜里取出墨镜戴了。
  狄爱国站那里了。
  几个人走上来,狄爱国把陈锋身上搭的衣服拎了过去,迅速穿上。狄爱国是件白衣服,陈锋是灰衣服。趁人不备,狄爱国把自己那件白衣服团成团,丢在了垃圾桶里。
  “马上分散离开,咱们几个太显眼,一旦人家报案,咱们就是目标。都把衣服穿好,陈锋没事,陈锋面善。现在开始都互相不认识啊,从各个方向离开。”
  “陈锋穿我的衣服,妈我啥也不怕!”潘云飞把衣服丢给陈锋。
  “你穿你穿,我不穿!”陈锋又丢回来。
  “没时间了,快走!”潘云飞把衣服又扔回来,撒开腿走了。几个人穿上衣服,都分散了。
  这时两个中年人已经发现失窃,迅速报案,十几个公安人员撒进人流,开始捕捉目标。陈锋和两个公安人员擦肩而过,没人注意他。
  
  这次狄爱国偷了五千多块钱,几个人碰头后狂呼起来。找了家馆子,几个人大吃大喝起来,一直吃到下午五点多钟,约莫着风平浪静了,又找了家澡堂,美美洗了个澡,都躺那睡了。一觉醒来已是晚上八点多钟,几个人离开澡堂,买了些熟菜和酒,拎着往回走。狄爱国给了潘云飞他们每人二百块钱,其他的留下了。
  “回去跑事用的。”狄爱国对黄老歪和老哨说。
  到了家,戚孬蛋二伯不在,煎饼炉子扔在门口,车子已经修好了。几个人扯张桌子,放在门口,准备吃饭。狄爱国去床底下放钱,出来时脸阴着。
  “咋回事你?”潘云飞问。
  “床底下的钱被人偷了。”狄爱国悄声说。
  潘云飞眼睛瞪的溜园,猛的砸了下桌子。
  “咋了?”陈锋几个都问。
  “没事,先喝酒,靠他奶奶!”潘云飞说。
  几个人说些闲话,潘云飞狄爱国闷头不语。因为中午酒劲还没过,其他人也不太在意,吃的满嘴都是油。
  黄老歪说打盆说盆,打碗说碗。
  陈锋问什么是打盆说盆,打碗说碗。
  老哨说就是被公安逮住了,这次因为啥事,就说这次,其他事不提,抗拒从宽哈哈。
  后来陈锋几个喝醉了,先后回了屋里,倒头就睡。潘云飞和狄爱国因为心里有事,一直没喝,愣愣的在那里坐着。
  
  半夜了,万籁寂静,昏黄的灯光一盏一盏都灭了,空荡荡的弄堂里传来阵阵鼾声,那是些在外面露宿的人们。
  潘云飞和狄爱国一人一把刀,蹲在黑影里。
  “妈那个老杂毛还没回来,可能又去相好那里了。”狄爱国说。
  “一会你别动手,反正我扎一个人是扎,扎两个人也是扎,四千多块钱呢,他不吐出来我一刀给他捅死算了。”
  “反正得先捅一刀,要不他不会老实往外吐的。他妈他是个老江湖,你看他背上那几道刀疤。”
  “那还是我捅,我用刀搅他肠子,看他吐不吐。”
  “毛巾在你身上吧?”
  “在。”
  “你给我,我塞嘴。”
  
  结果出乎意料,戚孬蛋二伯哼着小曲回来时,见两个黑影刷的立起,寒光闪动,扑通给他们跪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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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1-2004 03:52:09|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小青年哼一声走了,他消失的很快,一道烟拐过了墙角。等黑孩儿抠块砖头撵过来,哪里还有他的影子。黑孩儿牢牢记住了他的模样,长发,脸型较瘦,个子和他差不多。这个人的脸型很适合戴军帽,如果戴上军帽,是大家比较羡慕的那种,也就是说可以和电影里的盖世太保媲美。
  他就是楚建明,就是一年以后和潘云飞扳倒拐拐四儿一伙的楚建明。当时楚建明根本和谁都不认识,他家在他小时侯就去了四川,近两年又举家迁回来了。建明和两个姐姐都在离家不远的一所中学上学,建明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他在四川时练了三年武术,跟着一个白发白髯的老汉。后来老汉说什么也不教他了,老汉说相处三年,建明眸子里经常划过一道令他陌生而可怕的光。建明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委屈的哭了一场。以后的建明开始打架,他不集群,独来独往,他的打扮和当时的不良青少年截然不同,除了目光阴骘,模样和好孩子没什么区别。他家里很穷,靠父亲一人的工资,而且父亲长年有病,窄小的屋子里终日弥漫着中药味。。建明很爱父亲,每次惹事后父亲忧郁的眼神都使他内心不安。父亲母亲都是本分人,他们怎么也不明白建明为什么变成这样,有些事情也许是永远搞不明白的。举家迁回后不久,父亲大病一场,有人告诉他们北京可以治这种病,为了省钱,十六岁的建明当时做出了一件轰动邻里的事情,徒步背父亲上北京。一路上千难万苦,自不待言。
  黑孩儿后来经过好长时间也没打听出这个人是谁,直到有一天,潘云飞领着一个小青年来找他借钱,潘云飞和这个小青年两个小时前把拐拐四儿刘七斤做了,他才从新见到了这个小青年,从此知道了他的名字,楚建明。
  
  黑孩儿气急败坏的吃了碗馄饨,吃了笼包子,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了小吃摊。下午睡的时间长,又吃饱了,元气恢复了,他就摸到了六指家。六指刚睡,见到他吃了一惊,赤条条坐了起来。黑孩儿洋洋得意把事情说了一遍,六指听的直伸舌头。
  “哈哈,我觉得今年好运来了,别睡了,咱去掂包吧,弄点钱好好享受享受,把这几天吃的苦给补回来。”
  六指麻利的穿衣,六指最近也没钱了。
  两个人去了火车站,碰上了一帮子人,他两个躲起来了。车站这块地皮是归这帮人的,这帮人为首的是个大块头,当时很出名。就是这个大块头,几年以后被黑孩儿六指小顺三人用军刺排胸连捅十六刀,脚筋也给挑了。
  两个人藏在暗处,观察着出站的人流,终于出现一个目标。这个人是外地人,采购模样,皮包在胳膊下面夹的紧紧的。他两个悄悄尾随了上去。
  一直跟了两道街,前面一家旅社,那个人抬头看看招牌,走了进去。
  黑孩儿和六指也走了进去。
  黑孩儿进去就和柜台里人吵上了,黑孩儿说昨天晚上住宿,包忘这里了,包里有一百多块钱。人家当然不买帐,双方对吵起来。六指没说话,六指来到了那个采购员身边。
  柜台上有个算盘,黑孩儿拿起来砸了,算盘珠子四处飞溅。就是这时六指飞快的下了手,将那个采购员模样的人依旧夹在胳膊下的包给割了,六指扛他一下,将包里的钱用两个指头夹了出来。
  “你他妈在这儿看啥热闹!”六指迅速将钱装进了裤兜。
  黑孩儿也过来推了他一把:“你想挨打不是?”
  这个外地人见对方是两个愣头青,不想惹事,赶忙赔笑。六指使个眼色,和黑孩儿两人骂骂咧咧走了。
  “你们等着,明天再来找你们算帐!”
  出了门两个人撒开腿就跑了,逃跑时六指趁黑孩儿不注意,捏出一叠钱塞进了三角裤头。
  进了一条只有月光的胡同,两个人气喘吁吁停了下来。
  “有多少?”黑孩儿问。
  “我也不知道。”六指把钱掏出来,又把装钱的裤兜拽出来,意思是里面没了。
  黑孩儿抓过来数了数,咧开嘴笑了。
  “七百六,不少不少,一个人三百八。”黑孩儿开始分钱。
  两个人不知道已经出事了,那个人报了警。经过一番盘查,大块头那帮人里有个说,他看见黑孩儿和六指了,是朝那个方向去的,前面好象有个采购员模样的人。其实这个人当时也想跟,他来的晚,孤身一人,就没跟。大块头这帮人霸占车站这块地盘以来,除了使用暴力驱除其他来这里的贼,也用点炮的方法整治他们。
  黑孩儿贪心不足,还要去车站,六指拗不过,只好和他去了。
  他俩一去就察觉出气氛不对了。
  六指最慌。六指不知道三角裤头里装了多少钱,反正不少。按当时的情况,盗窃三千块钱以下判五年以下,三千块钱以上判五年以上,黑孩儿知道他吃黑钱事小,他妈的抓住了事就大了。六指心里慌乱的盘算着,两个人急急走进一条胡同,刚跑了一半,就被后面追赶上来的公安和治安员扑倒在地。
  结果没搜出多少钱,六指跑进胡同时把裤衩里的钱抽了出来,脱掉一只鞋,把钱塞进鞋窟窿,顺手丢上了房顶。这一片的房子都很低矮。
  抓进派出所,被害人来质证,两个人失口否认。旅社人也来了,说就是他俩,他俩大喊冤枉,结果他们被关进一间房子里,一个公安领着几个治安员开始用台灯柱子那么粗的木棍抽他们,两个人鬼哭狼嚎,满地打滚。
  
  黑孩儿终于抗不住,要招,六指大喊,黑孩儿,你他妈的想坐牢你就招吧!一句话惊醒梦中人,黑孩儿又咬紧了牙关。期间他又使了那一招,说他舅舅是公安局长戚东升,但这次没有奏效。这个民警正好是戚东升家亲戚,黑孩儿挨打挨的更厉害了。
  这顿打可够受,要不是第二天上午六指姨夫赶来了,六指也准备招了。六指姨夫在街道办事处工作,交际面广,经过上下打点,托人活动,六指关押了一个多月放了,黑孩儿被劳教三年。
  那天六指和小顺陈锋狄爱国一大帮去劳教所看黑孩儿,带了许多烟,还偷塞了几瓶酒。劳教所烟允许带,酒是禁止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去看黑孩儿,一大堆坐在院墙里的空地里。没有太阳,这天是阴天,天气闷热。地上一壶茶,几个茶杯,大家轮流喝。
  黑孩儿被理成了光头,有些消瘦了。
  黑孩儿话不怎么多,谁问一句,他答一句。后来六指问他这里有人欺负他没有,黑孩儿突然狂怒起来,指着六指大骂。
  “妈你还好意思问我这!你偷的包,你在外面逍遥,老子却在这里要受三年罪!妈你平时老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咋不把老子也给弄出去!”
  六指也火了,“霍”的站起来:“你还有脸说!你家一分钱不管,你知道我家赔进去多少钱不知道!要不是我姨夫,你劳教三年?做美梦吧你,早判你的刑了!现在我姨夫把你弄成个人民内部矛盾,你他妈还不领情,要知道不管了!”
  “妈你说那天到底偷多少钱!”黑孩儿也站了起来。
  “滚你妈的吧,你不相信自己兄弟,老子不来看你了!”
  黑孩儿扑过来要打六指,被大家抱住了。大家劝了半天,黑孩儿六指都还呼呼生气,满头是汗,谁也不理谁。
  狄爱国挨着黑孩儿坐,先发现黑孩儿胳膊上有字的。当时他们都没纹过身,狄爱国好奇,就拿起他胳膊来看,黑孩儿猛的一抽,双膀抱了起来。
  “刺的啥呀,看也不叫看了?”狄爱国不高兴了。
  “没啥看的。”黑孩儿说。
  “人家被劳教了,以后出去有资本了,是爷了,咱哪有资格看他身上的东西。”六指说起了风凉话。
  “妈你想看看吧,我日你祖奶奶!”黑孩儿把两只胳膊伸了出来。
  大家看后都哈哈大笑,他们不明白黑孩儿刺什么不好,比如龙啊,鹰啊,剑啊,可是他却刺了两个字,一支胳膊一个。六指笑的捂起了肚子。
  黑孩儿胳膊上刺的是这么两个字:流氓。
  “妈他们按着我刺的,用针蘸着墨汁刺的。”黑孩儿愤怒的回头看了一眼,那边一帮子光头都抱着膀子,冷冷的看着他。
  陈锋他们眼光“刷”的都看了过去,那边是一帮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个个都不是善良之辈,有留胡子的,有脸上带疤的,有胳膊上纹着龙盘剑的。大家用目光互相较量了一会,碍于这里场合特殊,都没有首先发起挑衅。
  这时潘云飞从大院门口走了进来。潘云飞戴着墨镜,穿了件当时极少见的后来开始流行的浅灰色亚麻短袖,裤子也换成了笔挺的,一双皮鞋纤尘不染。
  潘云飞今天的这身打扮叫大家眼睛一亮,大家都觉得原来这样打扮起来也很威风。
  潘云飞没和他们一起来,潘云飞一开始说不来的,他被事情拌住了,没想到他又来了。他嘴里叼着烟卷,墨镜戴的很低,两手背在背后,腰杆笔挺。他一眼就看出双方在对峙,哈哈一笑,冲那一伙光头抱抱拳,大声说没必要没必要,说不定以后还是朋友。说着话从兜里掏出两包555烟,“嗖嗖”扔了过去。那边把烟接了,也哈哈笑了起来。
  大家忙给潘云飞让座,黑孩儿把半杯水泼了,用茶壶重新满上,双手捧给潘云飞。潘云飞“咕咚咕咚”把水喝了,兜头就对黑孩儿说:
  “你想不想在外面呆?”
  “咋不想。”黑孩儿一头雾水。
  “那明天吧,明天我来接你。”
  大家都看着潘云飞,潘云飞从不说大话的,不过这个许诺叫大家都不敢相信。
  “啥也别问了,回头你们就知道了。”潘云飞冲大家摆摆手。
  
  第二天黑孩儿果然回家了,头皮溜光的黑孩儿高兴的吹起了口哨。可过几天就高兴不起来了,开始唉声叹气,回劳教所的日子指日可待。
  黑孩儿是高四儿托了个关系叫他出来的,出来一个礼拜,前提是一天上缴所里六十块钱,作为创收。当时高四儿给垫的钱,高四儿限他三天还清。黑孩儿出来后东磨西借,终于把钱还上了。黑孩儿开始唉声叹气,日他奶奶,要知道还不出来呢。尽管许多人给他出主意,叫他去偷,而且他也知道偷了一旦被抓住,亮出被劳教的牌子,就给送回去了,没什么大碍,也不会重新加重处理。可是偷钱都形成了固定的团伙,黑孩儿是和六指小顺一起的,六指因为生黑孩儿的气,拉着小顺躲起来了。他找过别人,可别人都意意思思的,都托词回避他。眼看一个礼拜就要过去了,黑孩儿苦恼的没办法。如果回劳教所,如果交不上钱,他就出不来了。
  
  这天潘云飞和狄爱国陈锋黄老歪老哨五人正在澡堂的床上躺着喝茶,高四儿几个走了进来,见了潘云飞劈头就骂:
  “妈我坐萝卜了!都是你干的好事!”
  “咋了?”潘云飞依旧躺在那里。
  “咋了?黑孩儿跑了!妈的,不仁不义的家伙,我以后哪有脸再去托人家办事!”
  “奶奶的!”潘云飞坐了起来,“跑也不能这样跑呀,害的咱不仁不义的。”
  “他不跑咋办?”黄老歪丢一句。
  “以后你们的事少找我!”高四儿几个转身出了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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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1-2004 03:52:50|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劳教所开始抓捕黑孩儿,管教干警抓,犯人也抓。出来抓捕的犯人都在里面是大组长,每天背个包,里面放个手铐。抓黑孩儿的大组长是陈万里,陈万里是陈万明的哥哥,就是许多年后被潘云飞建明黄老歪三把枪顶着脑门,在赌场里被打的脑浆飞溅的陈万里。
  陈万里家是南郊的,在那一块很有名气。这时他和潘云飞这帮人都不认识,只是彼此听过传闻。他每天就在市面上转,抓捕黑孩儿这类犯人他有一定的优势。他认识的都是混子,经常能出现黑孩儿的信息。这天他听说刘七他们那帮干部子弟约集了东南西北各路豪杰一百多人,要灭掉潘云飞陈锋狄爱国这帮子小蛋子,双方开战的地点在公园,他觉得这场好戏不能错过,早早的和两个混子来到了公园南门。在南门口他巧遇黑孩儿,黑孩儿正和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在溜街。几个人从后面悄悄扑上去,把黑孩儿拌倒铐上了。黑孩儿也听说了潘云飞和刘七约会的消息,他觉得逃跑的事对不住潘云飞,就拉了一个同伴赶来助阵。黑孩儿身上掖了把三棱刮刀,同伴身上掖着把特大号的前头打尖了的螺丝刀。黑孩儿被扑倒铐上手铐,这个同伴跑了,他以为陈万里是公安人员。陈万里搜了黑孩儿的身,原本想搜出点现金的,结果很失望,只搜出一把刮刀。
  黑孩儿破口大骂,陈万里不理他,几个人揪着黑孩儿衣服进了公园。路人伫足观看,黑孩儿又大骂。
  “看啥看,他们是假公安,是伪军!”
  “妈回去小号关死你!”陈万里骂。
  这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西边的天空一大块火炭云,燥热的地面安静下来,开始冒出隐隐的凉气。几个人上了树木葱郁的假山,找块空地坐下来。陈万里他们拿出烟来抽,黑孩儿浑身是汗,坐在那里低头不语。
  天黑下来时,陈万里的一个同伴起身走了。黑孩儿一直头埋在怀里,后来他抬起了头,他闻到了阵阵诱人的香气。这个同伴回来了,一手提着烧鸡牛肉,一手提了一瓶酒。
  铺张报纸,他们在地上吃了起来,没筷子,用手抓,酒是轮流对瓶吹。黑孩儿也饿了,直咽口水。
  “能不能给我吃个鸡腿?”黑孩儿说。
  “妈你以为你是劳模啊!”陈万里抓个石头砸在黑孩儿脑门上。
  “等着吧小子,有你吃亏的时候!”黑孩儿用戴着手铐的手摸了摸头,起了个包。
  “哎,潘云飞你们是不是一伙的?”陈万里满嘴都是油。
  “我以为你不知道!”
  “啥几吧潘云飞,小蛋子们,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刘七就把他给灭了。”
  “不一定谁灭谁呢。”
  “哈哈,那你等着吧。对了,你今天是不是也准备参加啊?我靠,要知道你参加我晚抓你一会,你胳膊腿没了抓你更方便。你知道不知道,听说这次帮刘七的有闻天海,霍家委,还有曹过,还有小红袍,人马汇集起来一百多个。”
  “也太看得起他们了。”另一个也是满嘴都是油的家伙说。
  “小红袍是谁?”黑孩儿问。
  “小红袍是你爹。”陈万里说。
  “妈你等着吧,还是那句话,早晚有你吃亏的!”黑孩儿又把头埋了起来。
  月亮升起来了,一缕清辉洒过来,微微的凉风开始浸漫。几个人从假山上望下去,见草坪里开始有一帮一帮人聚集了,影影绰绰的,看形状都不是好人。
  陈万里几个开始兴奋,他们一商量,把黑孩儿铐到一棵松树上,几个人下了假山。他们没敢太往前去,怕被误打了,他们估计开打的地方就是那帮人聚集的地方,在附近选了棵大树,三个人爬了上去。
  
  这场大规模斗殴的导火索是因为马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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