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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城随笔] [转帖]《江湖争霸》(黑社会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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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1-2004 03:53:49|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起因还是马建立挨打的事,至于怎么发展成了大规模的斗殴,就象剥竹笋,一层一层的,咱们稍后再说。
  现在先说一下刘七这帮人。
  刘七他们是三天前找到潘云飞的,约下了今天的日子。当时潘云飞黄老歪老哨三个人正在老哨家门口的胡同里吃炒凉粉,油腻的桌子,低矮的长条凳,三个人吃的满头冒汗。三个人都赤着膀子,汗衫搭肩上,穿着拖鞋。
  刘七一伙骑着自行车过来了,有十几个人。刘七被人带着,披件长袖,脸上包着纱布,右胳膊打着绷带。一帮人从胡同口一出现,潘云飞黄老歪老哨三个就站了起来,每人拎起了一把长条凳。
  还有几个吃凉粉的,见事情不对,匆匆结帐走了。摊主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搓着手,面带恐慌。
  刘七他们停那了,离潘云飞他们五六步远。
  “潘云飞,今天不是来和你打架的。”刘七从车上跳了下来。
  潘云飞黄老歪老哨三人依旧拎着凳子。
  “咱们这样打下去,谁也不服谁,约一场大的吧。”刘七说。
  “你说吧。”潘云飞说。
  “三天以后,晚上八点,就前面那个公园,湖东边有块空地,咱在那里见面。”
  “没问题。”
  
  刘七一伙骑上自行车咣啷咣啷走了。刘七这次是有备而来的,刘七前一阵挨打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市区。刘七胳膊被打折了,脸上留了疤。他在医院治疗的那几天,社会上很多人都来了。第一个来的是曹过,就是十几年后被闻天海指使人用双管猎枪枪杀在本田车里的曹过。曹过最近出事了,强奸妇女,开始东躲西藏。曹过的哥们多,今天这家呆呆,明天那家呆呆。是曹过给他出的大规模斗殴的主意,潘云飞是社会上著名的不怕死,如果你不把他一次彻底制服,以后的麻烦将会一个接着一个。接着闻天海也来了,闻天海也赞成这个方法。后来闻天海离开了几个小时,回来时带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刘七和曹过都认识,一个是大块头的霍家委,一个是相貌英俊的小红袍。两个人当时都不到二十岁。
  霍家委和小红袍当时已经成名,霍家委九八年被潘云飞建明设伏击毙,小红袍死在九三年。小红袍死的很轰动,和警方枪战将近三个小时。
  这是八一年的夏天,几个人在病房里开始谋划。
  “潘云飞我知道,我听许多人说过他了。我觉得即便大规模斗殴,也不一定能将他制服。”小红袍说。
  “那没有其他办法了。”曹过说。曹过在这里年龄最大,将近三十了。
  “大规模斗殴是必不可少的,人去的越多越好,”小红袍说,“去的人多能防止他们跑了,但不能把他们制服,要想以后没有麻烦,只有……”
  小红袍眼里露出了凶光。
  几个人都看着他,等他往下说。
  小红袍从兜里拿出包烟,给大家散了,自己叼上一颗,啪嗒点着了。
  他缓缓喷出一口烟雾:“只有把潘云飞腿打折,然后把他脚筋给挑了。”
  大家听了都没说话,拼命抽烟。当时挑脚筋只是听人说过,现实中还没见谁的脚筋给挑了,他们觉得这事比较严重,比捅他几刀不知要严重多少。
  “捅潘云飞几刀没用,反过来他还会来捅你的,上次拐拐四儿那事,他自己捅自己,他怕啥。”小红袍又喷了口烟雾。
  “你看呢?”曹过问刘七。
  “只是谁下这个手?”刘七皱着眉头。
  “我下吧。”小红袍说,“既然咱们是哥们,我当然要两肋插刀了。”
  “找把杀猪刀,那刀一切筋就开了。”闻天海说。
  “潘云飞以后就坐轮椅吧,嘿嘿。”小红袍说。
  “那干脆连陈锋一起做了吧,留着他也是个祸害。”刘七说。
  “陈锋这个人我不了解。”小红袍说。
  “我在号里接触过他,听别人讲他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闻天海说。
  “我比较了解他,虽说没来往过,但我早知道他了,他一旦下起手来,也不择手段。”刘七说。
  “那连陈锋一起坐了吧。”曹过看着小红袍。曹过比较了解刘七挨打的来龙去脉,他来时详细问了。其他人只是知道个大概,来了也没具体问。
  刘七的胳膊是潘云飞打折的,脸上的伤是陈锋留下的。当时是晚上,刘七他们二十几个人,大家怀里揣着列检锤和木棍。刘七是在电影院门口碰见潘云飞一伙的,有陈锋,狄爱国,黄老歪,还有几个面生。刘七跑了,很快喊来二十几个人。
  潘云飞陈锋狄爱国黄老歪一伙没发现刘七,这时正准备离开。他们又不想看电影了,黄老歪说去遛马路吧。
  刘七一伙黑压压过来了。
  潘云飞他们人少,只有六七个,他们迅速散开,虎视耽耽注视着对方。
  刘七一伙上来将他们围了,纷纷抽出了家伙。潘云飞他们没动,手都插在怀里。刘七来到了潘云飞陈锋面前,一脸狞笑。陈锋和潘云飞是肩并肩,和其他几个是背靠背。打斗是突然间发生的,虽说刘七他们是有备而来的,但他们没想到对方会先发制人,毕竟对方人太少了,而且比他们小许多岁。就是这突然发生的打斗使刘七他们阵脚大乱。
  刘七的狞笑还挂在脸上,他手里拿着两把列检锤。陈锋突然出手,只见他从怀里抽出个东西,跳了起来。寒光一闪,比他高一头的刘七只觉得腮帮子一阵剧烈疼痛。这时大家才看清,陈锋手里拿的是一把大号螺丝刀,前面被打磨锋利了,螺丝刀从刘七左腮帮穿进,右腮帮穿出。陈锋将螺丝刀抽出时,刘七踉跄着倒地了。
  潘云飞他们纷纷从怀里抽出家伙,对方大乱,有人撒脚先跑,其他人挡不住凶猛的来势,也撒开脚丫四散了。
  潘云飞拣起一根遗落的木棍,轮圆了一阵猛打,刘七的胳膊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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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1-2004 03:54:32|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小狮租房
这件事之前,刘七已经包抄过潘云飞他们几次了。第一次是在公园,当时湖里水都放完了,湖底大面积裸露,只剩下一小洼一小洼的积水。积水里有鱼,许多人下去,一腿泥浆的在里面捞。潘云飞陈锋黄老歪狄爱国四个也下去了,他们本来是来闲逛的,见有鱼,兴致就来了。湖堤上折来柳枝,拿在手里,下去穿鱼。不一会就大获丰收。黄老歪的柳条上穿的最多,银光闪闪,多数是两三寸长的白条,也有鲫鱼。几个人很高兴,说回去拿面糊了,炸炸下酒吃。狄爱国做饭做的不错,他很小在家里就做饭了。
  见差不多了,四个人开始往岸上爬。湖岸是石头砌的,常年水浸的地方裹着绿毛,有些滑溜。狄爱国先爬上来的,刚扒着湖边的水泥檐子抬起头,一口凉气抽到心底。岸上站了一大排人,一个个横眉竖眼,每人手里两块青砖。刚才没看见他们,估计是蹲着的。狄爱国没来得及往下跳,头上就挨了五六砖。一阵天旋地转,狄爱国仰面摔了下去。潘云飞陈锋黄老歪看见了这个场面,跳下去就跑,一阵砖头乱飞,还好没砸到要害地方。几个人身上都没带东西,跑到湖那边,三个人浑身被溅满污泥。他们开始寻找武器,在淤泥里抠出几块砖头。
  这时狄爱国已经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往这边跑。湖很大,刘七他们如果沿着岸边迂回过来,肯定来不及。十几个人一声呼哨,手攥青砖纷纷跳进了湖里。
  “云飞哥!”狄爱国脸被血水糊住了,边喊边扭头。他受了伤,跑的慢,眼看后面的十几个人就撵上他了。
  一个跟头,狄爱国摔到在地。
  “云飞哥!”他绝望的又大喊了一声。
  “拼了吧!”潘云飞眼睛红了。
  “拼了!”陈锋和黄老歪眼睛也红了。
  潘云飞哇哇大叫起来,手举砖头率先朝前冲。刘七他们也不管狄爱国了,大踏步直奔潘云飞几个而来。双方相距五六米远时,一声清脆的枪响传来,大家都象被勒着马缰一样猛的站住了。一时间四周死一样寂静,然后潘云飞几个和刘七他们丢了手中砖头,混杂着都朝岸上飞奔。上了岸,大家做鸟兽散,一个个逃的无影无踪。
  
  潘云飞陈锋黄老歪三人跑散了,事情发生时间是下午三点钟光景,等三个人重新碰了头,已经是傍晚了。三个人都已经换了衣服,都不约而同的戴上了墨镜。
  他们去了一家冷饮店,一人要了碗冰豆汤。
  “马建立那兔孙这一阵躲起来了,真不该帮他。”潘云飞说。
  “都怨我。”陈锋低着头。
  “六指不是放了吗?找找六指吧,他姨夫门路广,看看能不能把爱国救出来。”黄老歪说。
  “你找六指吧,戚孬蛋他家也有人,我去找戚孬蛋。”潘云飞说。
  “大不了拘留几天,再说爱国还是受害人,也不一定拘留。”陈锋说。
  “有件事没告诉你,爱国前几天犯案了,他在车站掂了包,一千一百块钱,被人点了,估计是车站那个大哥点的,奶奶的,早晚要摆治摆治那家伙。公安正在抓捕爱国,已经去他家两三次了。如果不托人,爱国这次肯定判刑。”潘云飞说。
  说着话两个人吊儿郎当走了进来,大呼小叫要东西。
  “过来!”潘云飞喊。
  两个人见是潘云飞几个,哈哈笑了,晃着膀子凑过来,扯两把凳子坐了。来人正是潘云飞要找的戚孬蛋和国顺。
  “正找你,”潘云飞说,“下午在公园打架,派出所人来了,估计爱国被捉了,你找你爸想想办法。”
  “靠,这件事我得帮忙。”戚孬蛋详细问了问情况,然后喊服务员上冰豆汤。
  “别吃了,赶紧去,一会在我住的地方碰头。”潘云飞说。
  
  晚上七点多钟,潘云飞居住的房子里,一盏昏黄的灯泡亮着,排气扇在嗡嗡摇着头。潘云飞陈锋国顺三人围着张桌子在吃喝。一盘西红柿,一盘花生,一盘牛肉。潘云飞和陈锋都快没钱了,平时潘云飞都是狄爱国接济,可最近狄爱国出事,大把花钱活动,就没再给潘云飞钱。屈指一算,潘云飞身上的钱还是半月前狄爱国给的。
  三个人闷闷不乐,默默的喝着酒。
  这间房子是吴少侯提供的,吴少侯在八零年以前,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玩的。八零年以后,吴少侯开始跟着几个三十多岁的老油条做生意,那时侯管他们叫投机倒把。这间房子是吴少侯他们做生意跟房东租赁的,主要用来中转一些货物。最近吴少侯他们一直没过来,他们去缅甸了,据说这次是搞玉。潘云飞本来已经和吴少侯不来往了,可那次用刀自残后东躲西藏了几天,没个固定的地方,很不方便。那天正好碰上吴少侯,潘云飞随口说了一句,你给我找个地方住,结果吴少侯还真给他找了。吴少侯跟着的那几个老油条也都知道潘云飞,他们想这个二愣子有时候可以用上的,所以对潘云飞也很热情。潘云飞一住就不走了,虽说后来平静了,可他不想回家,他父亲多次用棍子抡过他。
  八点多钟的时候,戚孬蛋过来了。潘云飞他们站起来,见戚孬蛋一脸晦气,就又坐下了。
  “要花钱的,而且不是小数目,谁出这个钱?”戚孬蛋坐下来,抓起国顺的酒抽了一口。
  “唉。”潘云飞叹口气。
  “等六指那边消息吧。”陈锋说。
  几个人又闷着头喝酒,潘云飞中间说了几次没希望了。
  九点多钟,黄老歪和六指来了,说法和戚孬蛋如出一辙。潘云飞猛的把酒抽了,站了起来。
  “我去搞钱,这次不能找高四儿了,黑孩儿跑了,高四儿正生咱们气。我去找余三。”
  “余三和咱有啥关系?他会理咱?”六指说,“不过那家伙蹬小轮,公交车上都是他地盘,他手里肯定不少钱。”
  “老歪,你家不是放了把三棱刮刀吗,你去给我拿过来,我自己去找他,你们都别参与这件事。”潘云飞说。
  “余三也不是好惹的,他手下也一大帮人,要去咱们一起去。”黄老歪说。
  “又不是去打架,你们都去干啥。我是去借钱的,他要不给面子,我自己再捅自己一刀行不行?”
  
  十点多钟,潘云飞出去了,大家都在焦急的等待着,一直到了夜里两点,有人敲了两下门。陈锋赶忙过去开门,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这时地面传来了粗重的喘气声,陈锋吓了一跳。地上躺着个人,头上缠满了纱布,脖子上也缠着纱布。大家呼啦都过来了,把人拉起一看,更加吃了一惊,是狄爱国!
  “我被他们带走了,”狄爱国被放到床上,喘息着说,“到了派出所门口,地上有打碎的玻璃……我趁他们不备抢块玻璃咽了。”
  “慢慢说。”陈锋见他脖子难受,把枕头重新给他枕了枕。
  “他们把我送到医院……开刀取玻璃。半夜的时候,大夫和公安站到门外商量事情……我爬起来跳窗跑了。当时我身上有钱,正好一个拉三轮的,把我拉到了前面的副食品商店那里……我一路狂跑过来的……”
  “靠,副食品店离这里还有几百米呢!”黄老歪喊。
  大家手忙脚乱了一会,陈锋说:“六指国顺你俩在这儿招呼爱国,我和老歪去找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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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1-2004 03:58:37|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九八一年七月二十六号,午后下了一场暴雨,许多街道被水淹了。有些树木被狂风刮倒,有些地片停电。暴雨是在傍晚时分停下来的,天空依旧有一道一道的闪电,有闷雷,小雨淅沥。潘云飞陈锋狄爱国他们二百六十多人分成十几路向公园集结。所有人都穿着绿色帆布雨衣,里面掖着棍棒。
  刘七他们先期到达的,一百二十多人,也都穿着帆布雨衣。刘七他们进公园进的很策略,公园里有个派出所,为了不引起注意,多数人是把自行车撂墙边,翻墙进来的。刘七曹过霍家委小红袍几个头面人物则从公园正门进入,七八个人,买了门票。
  公园的人工湖因了这场暴雨又蓄满了水,湖东边的空地里泥泞不堪。这里是双方交战的主战场,附近的假山里树丛中埋伏的都是刘七的人马。空地上只有十几个人站着,就是刘七他们一帮头头脑脑。因为天气原因,四周基本没有游人。
  刘七他们的部署是潘云飞一伙一旦过来,埋伏的人马冲出,将对方打散,然后全力咬住潘云飞和陈锋,乱棍打昏后,心黑手辣的小红袍将切断二人脚筋。小红袍身上掖了把锋利的杀猪刀。
  “脚上两个筋,是挑前面还是挑后面?”刘七曾提出过这样的疑问。
  “我也不清楚,那干脆一起挑了。”小红袍说。
  他们根本没料到潘云飞一伙纠集的人马比自己多出一倍还多。
  
  七点多钟的时候,潘云飞团伙在公园正门集结,黑压压挤成一大片,马路都堵严了。
  潘云飞陈锋狄爱国三人站在最前面,面向大家。三个人昂首挺胸站着,雨衣的帽子搭在脑后,头发湿漉漉的。陈锋用手势示意大家静一静,大声讲了话,感谢各路兄弟的支持,他特别强调了感谢各个学校的兄弟们。这次光在校生就来了一百八十多人。陈锋话音一落,潘云飞刷的从雨衣里抽出一根一米多长的前端锋利的铁条,空中挥舞了一下,向公园里一指。
  “弟兄们,冲啊!”
  顿时哗啦啦响声一片,骑车的不骑车的纷纷从雨衣里抽出家伙,潘云飞陈锋狄爱国三辆车在前,其他人在后,潮水一样朝公园里涌去。
  把门的工作人员哪见过这场面,惊讶的张大着嘴巴,眼睁睁看着这伙涌动的人群呼啸而过。
  
  刘七他们吃了一惊。正门方向不计其数的黑影正快速向这边靠近。因为拥挤,大块的黑团开始分散,小路上草坪上树林里呐喊连天,不一刻就漫卷到了跟前。
  刘七一伙仓促应战,埋伏的人马纷纷涌出。喊杀声棍棒的碰撞声顷刻间响成一片。激战不到十分钟,双方都有人员倒下。这时公园的灯亮了起来,大面积的混战已经白热。只听一声剧烈的惨叫,潘云飞的铁条捅进了曹过胸部。因用力过猛,铁条穿过曹过身体,深深的插入身后的一棵大树。曹过被钉在了上面,一口鲜血差点喷了潘云飞一身。潘云飞拔不出铁条,顺手抄起地上一根遗落的棍子,用力朝曹过脑门夯去,曹过脑袋无力的垂了下来。
  刘七人马军心大乱,先是小部分趁乱开溜,接着就是大面积溃退。潘云飞这边见事情闹大了,也有开溜的,多数人还是随着潘云飞他们掩杀了过去。
  陈锋狄爱国五六个人紧紧咬着刘七,到了公园后墙,刘七纵身上了墙头,陈锋一跃而起,扯着刘七的脚脖拽了下来,两个人滚打在一起。狄爱国其他人手持棍棒一涌而上。
  公安人员突然出现了,几声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夜空,大家悚然一惊,纷纷丢了手中武器,多数翻墙走了。
  
  陈锋和狄爱国翻过墙头,横穿马路,折进了一条巷子里。巷子深处有个堆放杂物的棚子,两个人钻了进去,呼哧呼哧大口喘气。两个人头上都是鲜血,狄爱国头上的口子还在往外冒着,他不时用一只手去按。不一会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两人屏住呼吸,等来人到了跟前,狄爱国伸手一扯,对方抽刀就捅。
  “云飞,是我!”狄爱国大喊。
  那一刀差点扎狄爱国胳膊上,潘云飞呼呼喘气,收起刀子,也钻了进来。
  “妈的,这一回被抓的好象不少。”潘云飞说。潘云飞头上也是血水带汗水,他用力在眼睛上抹了一把。
  “这回事大了,你可能把曹过扎死了。”狄爱国说。
  “扎死就扎死,大不了大伙开始跑路。”潘云飞说。
  “千万别死人。”陈锋说。
  “老天保佑吧,”狄爱国说,“对了云飞,那个大名鼎鼎的小红袍是哪一个呀?”
  “就那个穿一身黑的,长头发,长的比陈锋还帅,我过去也只见过一面。”
  “我好象没见。”
  “他一个人对七八个人,你们没见算了。”
  又有人走过,几个人不说话了。缓过来劲,陈锋伸头朝外看了看,寂静的巷子里空空荡荡的。
  “走吧,换个地方,这里离公园太近了,不保险。”陈锋说。
  “云飞,刀子扔了,我俩的都扔了。”狄爱国朝地上指了指,微弱的光线下,丢着两把刀子,都是自制的,闪着冰凉的光芒。
  “扔了干啥,拣起来拣起来,放身上总有用处,妈的,说不定人都死了,别个刀子算球。”
  狄爱国和陈锋对视一眼,不想叫潘云飞不高兴,都默默拣起了刀子。
  这是个断头巷,三个人翻墙过去了,正慢慢往前走,一条黑影飞奔而来。打个照面,对方一愣,正要擦身而过,潘云飞大喊一声。
  “小红袍!”
  三个人刷的同时抽刀在手,陈锋和狄爱国完全是下意识的,小红袍名声太响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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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1-2004 03:57:13|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小红袍和潘云飞基本属于一类人物,他甚至比潘云飞还走极端。潘云飞早期也曾想和公安人员称兄道弟,但几年以后的一次遭遇使他彻底断了找保护伞的念头,靠他和楚建明两把枪试图打遍天下。小红袍则从头就不信这一套,他崇尚暴力,崇尚硬碰硬,九三年的一场枪战使他结束了短暂而传奇的亡命生涯,这年他三十岁。潘云飞有许多女人,小红袍只有一个,小红袍对女友的忠贞是他们这个圈子里少见的。小红袍一命归天,女友被抓判刑,没多久女友因忧伤过度疯了。释放后白天黑夜在街上乱走,呼喊着小红袍的名字。后来她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她的名字叫肖晓。
  
  傍晚时分,夕阳班驳而灿烂,楚建明吹着口哨,背着书包,独自骑行在树木葱茏的小街上。楚建明骑的是辆老式倒蹬闸车,车座升的很高。那时侯许多孩子喜欢把车座升高,这样骑起来身子向前倾,用现在话说就是酷的意思。
  放学时校门口蹲着一大堆不良少年,楚建明心想又是来打架的。
  校门口蹲着的不良少年多数敞胸露怀,有一个很帅气的男孩叫他多看了一眼。他不知道这个男孩是陈锋,他后来闯入江湖后横行黑道时也没认识陈锋。直到九十年代末陈锋用五连发击溃闻天海黑帮,楚建明才扼腕叹息,为没有结识陈锋而叹息。
  陈锋他们这帮少年都是三十一中的,他们不是来打架的,他们是来约人的。楚建明的这个学校有一帮子敢死队,都是铁路工人子弟,他们创下了七天打平十一所学校的记录,在学生中他们的名声比陈锋他们不知要大多少倍。这帮人的瓦解是在一九八三年的八月十六日,那次横扫全国的严打风暴,他们无一漏网。那天晚上满街都是武警,都是冲锋枪,警察只起个指路作用,到了谁家,一指,武警破门而入。那一年因为抓的人太多,没地方关,就借用一些工厂临时关押。八三年枪毙人恐怕是最多的一次,社会治安空前的好转。那一年是个转折点,许多被抓的人出来后都不再张扬,这帮敢死队也从此烟消云散。前面提到的戚孬蛋和国顺,八三年也被抓了,一年后出来,彻底脱离了江湖。戚孬蛋被电棒电怕了,每次出来打饭,看守都蹲在门口,用电棒电他,几次把他电飞了。戚孬蛋在2003年底因为交通肇事进拘留所时,号里人说要给他洗澡,他以为世道大变了,待遇提高了,没来得及感叹,他衣服被剥光,身上被冲了半小时凉水,在号里大病一场。
  楚建明不知道晚上公园里将有一场大规模混战,陈锋他们是来约这帮敢死队助阵的。陈锋他们当天下午约的各校学生就有二百多人。
  楚建明吹着口哨,从小街里骑出来,和一辆飞速闯出的自行车撞了个满怀,结果双方都摔在了地上。对方是三个人骑一辆自行车,三个人倒地后麻利的爬起来,抓着建明就打。双方打斗了五六分钟,三个人重新倒下。建明拍着身上的土,跨上自行车走了。
  这三个被打的是六指和他的两个同伙,一个同伙锁骨被踢断了。六指不甘心,撇下同伙骑上自行车跟踪而去,一直尾随到了建明家。见建明锁好自行车进去了,六指蹲在那里抽了两颗烟。
  六指他们晚上也被约了,但他借故推辞了。六指觉得这场架没有把握,刘七约了几个成名人物,六指咋想咋觉得潘云飞他们晚上要吃亏。
  “我妈得急病住院了。”六指对赶来喊他的黄老歪说。六指他们五六个当时正蹲在家门口,一个个光着膀子。
  “骗鬼去,你妈的。”黄老歪说。
  “骗你是王八孙,我爸去取钱了,我们在等他。”六指说。
  “黑孩儿你见没?”黄老歪准备走了。
  “那孩子不人物,逃跑以后把兄弟们都闪了。不过听说前两天他和小顺在一起,你去找找小顺。等会把我妈安置好了,能赶过去我们尽量赶过去。”
  抽完烟,六指站了起来,又看了眼楚建明家。这是片堆满杂物的异常脏乱的居民区,一个面色沧桑的中年妇女拉着一车蜂窝煤,停在了建明家门口,建明跑了出来,喊了声妈,飞快的往门口卸煤。
  
  “妈的,你厉害不是?晚上有你好看!”六指骑上自行车一溜烟走了。
  
  夜里十二点钟光景,城市已进入了梦乡,四周漆黑一片,建明家的门突然被猛烈敲响了。建明母亲披衣起床,揉着眼睛问谁呀,这深更半夜的。外面说开门,我们是派出所的。建明父亲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恐慌,他明白建明又惹事了。
  拉亮灯,建明母亲打开门闩,几个人闯了进来。
  “你有几个儿子?”来人问。
  “一个,还有两个闺女。”建明母亲说。
  “在哪?”
  建明母亲指了指里屋。这套房子总共两间屋,没有厨卫,厨卫都是在外面和大家公用的。里屋门关着,来人要去踹门,建明母亲拦了,拍门喊了两声。
  “他和他姐姐住在一起。”建明父亲说。
  门开了,建明大姐紧攥着衣领又钻进了毯子里。屋里两张床,中间一小块空地。两张床上都躺着人,那个窄一点的床上躺着的是建明的二姐。
  “你儿子呢?”来人问。
  “我儿子……”建明母亲哑口无言。
  建明父亲也蹭了过来,勾头朝里面看了看,两个女儿缩在毯子里,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
  “我儿子今天没回来。”建明父亲说。
  “你可要老实!”
  “我老实。”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楚建明。”
  “明天叫他来派出所一趟,我们是新村派出所的,有些事情要问他。”
  派出所人又看了看这间屋子的窗户,窗户是死窗,根本打不开。
  
  几个人走后,建明一身灰尘从堆着杂物的床底下爬了出来。母亲低声而严厉的骂他,他低着头,不说话。父亲唉声叹气,又回到了床上。
  建明本来是在窄床上睡的,听到打门声,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把自己衣服和鞋做一堆抱了,钻进了床底下。
  “二姐,你快躺到我床上!”
  “你又惹事了!”
  “快!”
  “躺你床上干啥?”
  “他们一摸有体温,知道我睡过,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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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1-2004 03:55:12|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午夜的都市宁静而安详,街灯亮出一种困倦。余三居住的地方是一片工人区,巷道里有一些耐不住炎热在外露宿的大汉。席子上打着补丁,肚皮上盖着毛毯,鼾声阵阵。
  陈锋和黄老歪骑着一辆自行车,陈锋在前,黄老歪在后,飞快的闪进了巷子。黄老歪跟余三半生半熟,跟别人来过他家一次。两个人在纵横的巷道里拐来拐去,黄老歪怎么也记不清余三是哪家了。两人无奈,开始大喊潘云飞名字,露宿的人被吵醒,破口大骂。两个人又喊了一阵,觉得没戏,就往外骑。出了这片住宅区,两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起来。
  
  潘云飞已经回去了,潘云飞双眼挣的溜园,猛的拍了躺在床上的狄爱国一把。
  “靠!好样的,从哪学来的这一招?”
  当时吞东西自残的几乎闻所未闻。
  狄爱国苍白的笑着:“俺门口的一个老油条,他给我讲过他在三个月前河北犯案时的一个故事。”
  “先喝点水,看你难受的。”潘云飞颠颠的跑到外面,在公用自来水管上接了一杯凉水。
  潘云飞给狄爱国喂水时,六指说,叫国顺喂吧,潘云飞说废话,他是我兄弟!
  “那个老油条也是要判刑的,”狄爱国继续讲着,“结果他大声报告他吞了个勺子,干部慌了,飞速把他送进医院。可没多久就被押回来了,一阵臭打。原来他没吞勺子,他是想到了医院看有没有机会逃跑的。心一横,第二天吃饭时他把碗摔了,抓起一块碗茬子吞了进去。结果经过亲友运作,公安也怕他再出事,就假释了。”
  “哈哈,以后我也学会了!”
  狄爱国的事情被传出去后,以后的几年陆续有人自残,后来越来越多,进入九十年代,号里面的碗勺全部换成了塑料的。
  
  第二天晚上潘云飞一伙对刘七实施了大规模袭击,戚孬蛋国顺纠集了三十多个,狄爱国那帮掂包贼也纠集了三十多个,陈锋喊来了三十一中四十多个学生,再加上杂七杂八凑数的,总计一百多人。
  晚上九点多钟,刘七住的那片政府机关居民区所有路口被闸严了,都是一帮一帮的半大孩子。可是刘七他们得到了风声,一个个无影无踪。
  大家找不到地方发泄,再加上群众报警被派出所冲散了一次,重新聚集后一个个怒火中烧。当时马路边有一帮子一帮子打牌的,隔一段路灯下就有一帮,基本上都是这一片的混子,赤着膀子,大声吆喝。不知道谁喊了声,打不到刘七干脆打他们吧,大家都响应了。一窝蜂上去,抡起板砖棍棒乱打,打跑了这一帮,再去打前面那一帮。一时间满道路都是哭爹喊妈,到处是跑动的身影。
  把这条街打空了,派出所人也来了,大家呼哨一声骑着自行车四散了。
  在电影院门口又聚集时只剩下五六十人,有人说咱干脆打老马吧。老马是电影院保卫科的,不少人因为在电影院捣乱挨过他的打,大家已经性起了,呼啦啦往电影院里冲。把门的哪里敢拦,一帮人直冲老马办公室,老马早跑了。大家见不顺眼的一阵乱打,怕公安赶来,又迅速的撤了。
  
  这一阵不分青红皂白的乱殴,刘七门口的混子把怨气都集在了刘七身上。刘七眼红了,又布置了一次包抄潘云飞的行动,这次刘七纠集了五六十人,到潘云飞他们经常出没的地方扫荡,结果又没堵到潘云飞。他们看见潘云飞了,有五六个人,但潘云飞他们比兔子还快的跑了。刘七一伙以牙还牙,也是见混子就打,把这一片打的鬼哭狼嚎。
  最后的一次就是在电影院门口,刘七二十多人把潘云飞陈锋狄爱国他们七个人堵住了。狄爱国这时伤刚好,浑身还没有力气。见跑不了了,陈锋先下手为强,一把螺丝刀插进了刘七腮帮。
  
  就是最后这一次打斗,引来了几个已经成名的人物。名声显赫的小红袍要出手了。小红袍是最近成名的,小红袍的凶猛令拐拐四儿刘九斤他们也感到了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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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1-2004 03:50:52|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马建立倒地后,两条黑影骑上自行车消失在夜幕中。
  
  就在马建立倒地的同时,黑孩儿咧着嘴开心的笑着。黑孩儿人很黑,牙却白,黑孩儿家里穷,从小不刷牙,可他牙白。
  他为他的成功沾沾自喜,他响亮的吹了声口哨。
  黑孩儿拘留五天就放了,而陈锋是十五天。本来黑孩儿也是被拘十五天的,但他使了个计策。他甚至五天的伙食费都没交,拘留所给他垫上了。
  黑孩儿平时大大咧咧的,可有时也玩小聪明,而且能横下心来玩。
  他进拘留号不象陈锋那么幸运,进去后号里一个人也不认识。号长是个三十多岁的东北人,关押三个多月了,超期关押很平常。黑孩儿亮了自己名字,要说黑孩儿的名字还是可以的。结果他挨了打,一窝蜂对他进行了修炼。黑孩儿睡在马桶边上,黑孩儿窝了一肚子气。他看着那个东北人心里说,等着吧,早晚有你倒霉的那一天。
  一天两顿饭,排着队拿一个馍,一碗咸水汤,上面漂片菜叶。起初几天黑孩儿老老实实的,那时黑孩儿还没想起计策。第五天头上他受不了了,突然就想起计策了。
  受不了是因为拘留所突然发生了一件事,一个犯人逃跑了。当时拘留所的条件比较差,墙头比较矮,几根电网歪歪扭扭的。这个犯人半夜拆下门窗上的一根钢筋,翻了出去。后来查痕迹他是翻过电网逃离的,可电网也许老化了,没有动静。
  这件事发生后从严治理,据说所长也快被撸了。
  据黑孩儿后来的话说他这时受到了好人坏人两方面夹击,压力空前。
  打早饭时他突然对管教干部说:“我要见东升。”
  管教干部本来不愿意理他,可还是问了一句,哪个东升?戚东升是市局局长。
  “戚东升,你们局长。”
  “咦!”管教干部准备踢他了。
  “他是我舅舅,”黑孩儿也不排队买饭了,站了出来,“他不知道我进来了,我妈也没告诉他,我妈想叫政府教育我。”
  “真的假的呀?”管教干部一脸狐疑。
  “你们领我去,现在就去,去办公室找他,东升如果说我不是他外甥,你们马上可以判我的刑。”
  “你在这里站一会,我马上就过来。”管教干部边走边回头看他。
  挨他近的犯人都听见了对话,特别那个东北人,脸有些煞白。
  管教干部去见了所长,所长听了也吃了一惊,两人商量了几句,管教干部出来了。
  “所长不在,你先委屈一下,我当不了家。我一会正好去市局办事,我去见见戚局长,把这事告诉他行不行?”管教干部拍着黑孩儿肩膀。
  黑孩儿心里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但他豁出去了。
  “行,你说我要出去!”
  管教干部对黑孩儿同号的犯人喊:“都给我听着了,不许欺负他!”
  黑孩儿回到号里,待遇马上变了,东北人拉着他睡上铺,一个劲赔不是。其他几个犯人跑过来,用衣服给黑孩儿扇凉。
  黑孩儿哈哈笑着,心里恐惧的要命,这事儿揭穿了,还不定要受多大罪呢。反正骑虎难下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享受一会是一会。
  黑孩儿母亲也姓戚,他是用这做的赌注。
  时间一分一秒走着,黑孩儿越来越难熬了,身上一个劲出汗,把给他扇凉的犯人忙坏了。
  东北人拿出肉松叫他吃,还有杏仁霜,还有其他一些零食。东北人也开始出汗了,东北人发现黑孩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东北人心里的十五个吊桶也开始七上八下了。
  “兄弟,哥哥千错万错你一定要放过哥哥这一码,”东北人擦着脸上的汉,“兄弟,你说我怎么给你赔罪吧,怎么赔罪都可以。”
  黑孩儿心说,妈勒个比勒,一会我该给你赔罪了,恐怕磕头都不行。
  东北人把鞋拿过来,掏出里面窝成团的钞票,展开双手递给黑孩儿:“这是三十多块钱,你先拿着,改日哥哥出去了,一定厚补。”
  黑孩儿有些麻木了,把钱接过来装进了口袋。
  东北人见黑孩儿还是那样,突然发怒了,他大骂起来:“你们这一堆王八羔子!那天你们为什么打他?我可没动手!你们这会儿装的跟没事人一样,装你妈呀装!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给他赔礼道歉!”
  大家都过来了,一时间很拥挤。
  “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做检查,一直到我老弟满意了为止!”东北人眼睛都红了。
  一直折腾到黑孩儿答应不记恨他们,号里才慢慢安静下来。
  “大家轮流给他扇凉。”东北人说。
  后来黑孩儿睡着了。
  
  是号门“咣当”一声把黑孩儿惊醒的,那个管教干部来了,一脸严肃。黑孩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黑孩儿心说完了。
  “你出来一下。”管教干部对黑孩儿说。
  黑孩儿腿打着飘出来了,阳光照的他睁不开眼睛。一般喝稀饭喝时间长腿要打飘,出来时都不太会走路。但黑孩儿才喝了五天,黑孩儿的腿就飘了。
  
  黑孩儿咧着嘴笑出了声,出了拘留所他扶着墙高兴了好一会。他轻轻松松出来了,他知道他们没去问局长,具体怎么签字把他放了,他就不清楚了。
  他先奔了澡堂,没碰见熟人,洗完澡睡了一觉,醒来就半夜了。
  他饿的厉害,出来找东西吃,想到今天成功闯关这一幕,他又咧开嘴笑了,他吹了声口哨,很响亮,划破了夜幕的寂静。
  
  结果黑孩儿高兴劲还没过去,吃饭时被人打了。当时有一些地摊夜市,流动性的,推着小车,从附近扯根线,拉个灯泡出来。放几张小桌子,小凳子,卖一些包子馄饨。都是晚上八九点后才出摊的,那时没人管了。
  有一家馄饨摊卖的小有名气,黑孩儿摸到了这里。一些人赤着膀子在灯下坐着喝馄饨,稀溜稀溜的。
  黑孩儿拣一张凳子坐下了。他身边还有一个小青年,和他年纪差不多,馄饨快喝完了。黑孩儿坐下时,小青年看了他一眼。黑孩儿这时心情特别好,黑孩儿心情好时偶尔要骂人,当然是没有针对性的。他对着小青年骂了一句,傻比。
  结果这一骂闯祸了。小青年身材比他瘦弱,而且看起来不是不良青少年,但小青年上来把他打了。黑孩儿打架无数,但一交手就被对方打翻在地。对方的麻利凶猛叫黑孩儿大吃一惊,黑孩儿明白,即便自己吃饱了饭,也不是对方对手。对方甚至比潘云飞还善战。
  黑孩儿倒在地上起不来,黑孩儿嘴里大喊:“有种你留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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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1-2004 03:50:09|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马建立很希望发生纠纷,虽然他知道一发生纠纷必定挨打,但陈锋就拖进去了。陈锋好象对报复刘七不太感兴趣,晚上来电影院的路上,马建立还说了这事,可跟耳旁风一样,陈锋老说别的。
  刘七一帮显然也看见了他俩,双方越走越近。马建立蓄意挑衅,本来两人是走在人行道上的,而刘七他们走在车行道上。到了跟前,马建立一斜身下了车行道,他额头上还冒着血,他谁也不看骂了句妈勒个比勒。
  他前面是一排长长的影子,影子都站了下来。
  陈锋知道刘七这帮人,多数是干部子弟。他们和陈锋居住的不是一个区,他们那个区是政府机关集中的地方。刘七他们比陈锋大五六岁,二十郎当正当年。他们的名声是前两年火起来的,他们组织了个加里森敢死队,专门在晚上袭击从他们居住地路过的别的地方的不良青少年。躲黑影里扔砖头,拿一米长的白蜡杆呼啸着打人。刚开始是练胆,后来胆子越来越大。有天晚上他们打了三个人,连他们自己也没料到,打了这三个人后一夜间名播江湖。这三个人成名已久,都是返城知青,当年以打架亡命而凶狠著称。据说拐拐四儿刘九斤一伙在这个城市谁也看不到眼里,惟独给他们三个面子。刘七一帮子当时知道了是他们三个,吓坏了,一声惊呼,大家伙跑了个没影。这三个人都受了伤,据说是相互搀扶着离开的。
  刘七一伙想找人说情,但根本通不上关系,除了拐拐四儿刘九斤,谁也摆不平这件事,可刘七他们连拐拐四儿刘九斤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大家商量来商量去,只有躲起来了。可是这件事已经传出去了,他们托人的时候已经传出去了,传的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刘七一伙把他们三个打了,加里森敢死队的名声就这么被人熟知,而刘七是敢死队队长。
  刘七躲起来前说了句硬话,他觉得既然这样了,还不如说句硬话。
  “马上有好戏看了,走着瞧,妈谁怕死谁不是人生的!”
  躲了两个月,没有动静,大家陆陆续续回来了。许多人见了他们开始恭维,他们豪气顿生,说了许多大话。说过就后悔的要命,但第二天接着说。他们依然集群,而且人数比原来多了许多,他们又开始在街头巷尾晃悠了。
  奇怪的是,那三个返城知青没有报复,他们好象忍受了这次耻辱。刘七一伙更加趾高气昂,开始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已经不行了。”许多人这么认为。
  一直到了一九八九年,刘七的神话才被揭开,但这时刘七跟着比他小几岁的闻天海,已经名声显赫了。
  那三个返城知青在被刘七打之前的几个月,也就是春节的前五天,实施了一起轰动一时的当时被称做“1。23”杀人抢劫大案,案发时分在凌晨一点左右,案发地点是一家百货商店。两个值更的被杀,现场有明显的搏斗痕迹,其中一个值更人员身中十六斧。发案现场惨不忍睹,保险柜被砸开,里面的一万余圆现金被洗劫一空。八年后案件告破,满城轰动,媒体和电视都做了大幅报道。
  刘七出了身冷汗。当时他和闻天海一伙正在一家酒店吃饭,闻天海笑着说:“知道他们当时为什么没有报复你了吧?”
  
  马建立虽然知道刘七厉害,但他咽不下这口气,他觉得潘云飞更厉害,只要陈锋挨打了,潘云飞肯定会出头的。潘云飞一出头,刘七这伙人不被敲下去是不可能的。
  马建立挨打挨惯了,不多这一次,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他马建立名声就出来了。
  长长的影子站成一排,录音机里邓丽君的歌声缠绵而忧伤。有汽车驶过来,放慢速度,谨慎的鸣笛,从边上绕过。
  陈锋本来是不想惹这一茬事的,刘七一伙的名声此时如日中天。现在许多帮派虽说多有摩擦,但都轻易不交手,大家都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样子。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除非他骑你头上拉屎。当然骑马建立头上拉屎另当别论。马建立一段时间跟着这个,一段时间又去跟那个了。
  但是马建立挑衅了,陈锋又不好说软话,索性走一步说一步。陈锋也站住了,把膀子抱了起来,冷冷的看着刘七他们。
  马建立其实心里很紧张,他想一旦动手就往陈锋身后躲,叫陈锋当挡箭牌。当然他躲在陈锋身后了要奋力还手,这样陈锋挨打要挨的重一些。
  想不到的是双方对峙了几分钟,刘七一伙走了。一伙人默默无语,脸上也是冷冰冰的,刘七看陈锋的眼神叫人摸不着头脑。
  马建立和陈锋都没反应过来,在那里愣了一会。后来马建立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跳脚要骂,被陈锋扯了一把,差点扯个跟头。
  “妈我被他修理了,你不帮忙了不是!”马建立恼羞成怒。
  “妈每天就你惹事!”陈锋也恼了。
  “啥几把人啊你,兄弟的事也开始袖手旁观了?”马建立喊。
  “你叫我消停一阵好不好?过一阵好不好?妈老子今天才从号里出来!”
  马建立往马路牙子上一坐:“好,你说的!”
  陈锋也坐了下来:“建立,咱说点别的吧,那个纱厂子弟中学的叫啥的小妞你后来又去找过没?”
  “没,妈你咋对这感兴趣了!”
  “呵呵,随便问问。”
  “那好,明天你陪我去。”
  “去就去。”
  “妈我头上还出血呢,跟着你真倒霉。”
  “抹把干土,一会就止住了。”
  马建立听了,把马路牙子边上的虚土捧起一把,拍到头上。
  “要不回家吧,明天我去找你。”马建立站了起来。
  “那好,我还去潘云飞那。”
  两个人一起走了一段,到路口分手了。
  马建立哼着小曲,半个小时后到了自己住的楼下。那年月路灯比较少,许多还被打坏了,马建立家门口一片漆黑。楼底下扎着许多园子,用树木扎成的,都是各家各户扎的,里面种些丝瓜葫芦之类。微风下,枝叶发出一些细小的声音。
  马建立是到楼门口时被袭的,园子里跳出两个黑影,快速朝他奔来。马建立悚然一惊,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两个黑影本来就比马建立高,跳起来更是高出一大截,他们抡砖朝马建立拍去。马建立应声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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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1-2004 04:39:51|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潘云飞遭枪击那天,陈锋正在学校上学。陈锋母亲给他转了个学校,离家很远,坐长途车要两个小时。学校在一个镇里,绿树环抱,民风质朴。母亲的一个同学的同学在这里当老师,姓杨,一个戴眼镜的很慈祥的女性。杨老师不知道陈锋的过去,她很喜欢陈锋,说陈锋很有灵性。陈锋画画不错,有功底,小学时陈锋一直是学校美术组的。陈锋母亲介绍了陈锋的这个特长,杨老师就叫他负责班里的板报。陈锋画雷锋头像很有特色,只几笔,活灵活现。陈锋画红旗也不错,画上去好象会动。陈锋来这里后很开心,同学们对他都很好。
  他住的是学生宿舍,这里很多学生住校,都离家很远。寝室很大,上下铺,住四十个人。陈锋睡上铺,晚上就在蚊帐里看书,灯光柔和,气氛宁静,他好久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了。
  住校的学生都是礼拜天回家,陈锋不回,陈锋告诉杨老师,他功课拉了许多,要补回来。杨老师问他为什么拉下了功课,陈锋脸一红,头低下来。善解人意的杨老师就不再问。爸爸妈妈不叫他回家,姥姥虽说很想念他,可也不叫他回家。派出所说不定随时到家里找他,那些坏孩子们也会随时找他。马建立已经找过他多次了,因为公园那长架,马建立孤立了。是他挑起的事端,可他却躲了起来。
  这天晚上陈锋给姥姥写了封信,告诉姥姥这里一切都很好,和同学们相处的很融洽,叫姥姥放心。姥姥本来是要来的,陈锋叫她千万别来,这条路很颠簸,而且下了长途车,要走很长一段路。
  接着他又给妈妈写信,他说妈妈,我争取考上大学吧,你好好照顾姥姥,姥姥年纪大了,别叫她干活了。
  陈锋没给父亲写信,他不喜欢父亲。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陈锋的学习赶上的很快。学校的后面有条小河,河水清澈,学生们都在里面洗衣服,陈锋有时候也去。他注意到一个女生,每次洗衣服,这个女生都在。女生很俊俏,扎着长长的辫子。许多男生找她说话,陈锋没有。陈锋对她也很有好感,觉得这个女生清纯的就象这条小河里的流水。
  
  九月十三号小红袍枪打潘云飞,陈锋一点也不知道。陈锋这时正坐在课堂里,专心致志作着习题。这时是下午四点多钟,陈锋左眼莫名其妙跳了一下,他心慌了一阵,又平静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慌,他老觉得发生了什么事。这种现象解释不清楚的,有时候和自己牵连的人和事发生时,会突然有某种感应。
  陈锋左眼跳的时候,大王庄上空响起了呼啸的枪声。枪声十分清脆,甚至还悦耳。小口径的枪声听起来是悦耳的。
  这时潘云飞黄老歪老哨三人正站在打麦场的一棵大树下。两个老头在下棋,一些闲人在看。潘云飞三个戴着墨镜,敞着怀,卡着腰,站在最外围。
  潘云飞回来后,不敢回家。本来还准备到吴少侯那里住的,可吴少侯他们知道他和小红袍结了仇,不敢叫他住了。
  “云飞,这个地方已经被公安盯上了,来搜查两次了。”吴少侯说。
  “咋搞的?”潘云飞手里拿着油条,嘴里嚼着。
  “几个老油条来嫖娼,现在卖淫的抓住了,嫖娼的还没抓住,公安正找我们。”
  那时侯卖淫嫖娼打击很重,公安当大事来抓的。
  潘云飞耸耸肩:“那我找别的地方吧。”
  “兄弟,真对不住。”
  大王庄是老哨找的,在郊外,老哨在号子里认识的一个朋友住在这里,叫狗蛋。老哨没敢告诉他是潘云飞来,潘云飞现在名声太大了,他说了个假名。
  狗蛋家有个小院子,三间土坯房,一间闲置着,就腾出来叫潘云飞住了。狄爱国来过,给狗蛋父亲一笔钱,他家大人就什么也不问了。
  狗蛋本来没来看下棋,他一直藏个地方看女厕所,后来被发现了,挨顿臭骂,就怏怏的往打麦场走来,他刚来到潘云飞几个跟前,小红袍在前面的路口出现了。
  当时太阳还很毒,狗蛋先注意到小红袍的,他眯起眼睛朝那边看。
  小红袍他们三个人,两辆自行车,小红袍坐在后面。
  “妈的,又来俺庄打鸟了。”狗蛋骂。
  经常有城里人来打鸟,打不住鸟就打鸡,狗蛋家的猪前一阵还挨了一枪。
  潘云飞他们几个没在意,继续看下棋。
  小红袍动作迅速,下车,上膛,双手握枪直奔潘云飞而来。另外两个人推着车站在原地,准备接应。
  是刘七提供的线索。刘七是从闻天海那里知道的,闻天海在大王庄和潘云飞见了面,两个人握手言和。那天和刘七喝酒,闻天海因为公安一直抓他,而刘七却疏通了关系,不用躲藏,心里有气,不觉喝多了,把和潘云飞在狗蛋那见面的事情说了出来。闻天海说过就忘了,刘七却牢记在心。刘七不敢再策划大规模的打斗了,何况刘七已经对潘云飞胆寒,就设法找了小红袍。小红袍一直要报那十几刀之仇,那是他有生以来的耻辱。
  小红袍得信杀机顿起,和两个兄弟直奔大王庄。来时想好先打听狗蛋家住址的,不料在打麦场和潘云飞几个狭路相逢。
  小红袍平端五连发小口径步枪,面目狰狞,脚步越来越快。
  潘云飞猛一回头,喊声不好,撒脚就跑,枪声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一个人应声倒地。倒地的是狗蛋,潘云飞一跑,几个人都跟着跑。小红袍对着潘云飞举枪就射,狗蛋正好这时和潘云飞到了一条平行线上,背部中弹。接着又是两声尖利的呼啸,正好潘云飞闪到一棵树后,子弹噗噗射进了树干。小红袍大喝一声赶上来,潘云飞无路可逃了。
  不想这时黄老歪犟劲上来了,跑了几步,见前面一个抓钩,弯腰拣起,对着小红袍横冲过来。小红袍抬手就是一枪,没打住,黄老歪已冲到了跟前,抓钩带风挥了过来。小红袍转身就跑,黄老歪在后面哇哇大叫着猛追。潘云飞刚喊一声,小红袍回手一枪,黄老歪扑哧被打了个跟头,抓钩丢在一边,紧紧贴着地面,鲜血慢慢渗了出来。
  下棋的和看棋的都吓傻了,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潘云飞象一头豹子一样飞身而出,抽出身上雪亮的削棉刀,一阵风向小红袍扑去。
  小红袍子弹打完了,边跑边换梭子。站着的那两个小红袍的兄弟将车一扔,抽出了身上尖刀。
  “云飞!”老哨在几十米远处的一堵墙后面大喊。
  潘云飞突然惊醒,小红袍已经换好了梭子,猛的转过身来。只听一声马嘶,潘云飞手起刀落,拴马的缰绳被斩断了。这匹马就在离小红袍不远处的打麦场边拴着,从没骑过马的潘云飞一跃上了马背,双腿一夹,腾起一路黄尘走了。
  小红袍对天连鸣五枪,枪声震颤着大地。
  “妈的潘云飞,你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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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1-2004 04:46:13|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小红袍三人朝市区逃去,他们要穿越市区,他们躲藏的地方在市区的那个边缘。那时侯拎把枪没人过问,小红袍不遮不掩,一脸杀气。他们一路走的是背街,两辆自行车飞快,两个兄弟骑的满头大汗。
  前面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背着书包,闷闷不乐,低着头,满怀心事的样子。小红袍他们怕撞上他,大喝一声叫他闪道,结果他反而闪叉了,正好和自行车撞了个满怀。这个孩子摔倒了,小红袍的一个兄弟也摔倒了。小红袍他们不想惹事,摔倒的这个推上自行车要走,不料这个孩子破口大骂,一个鲤鱼打挺,飞身一脚,对方被踹了个跟头。小红袍大怒,跳下车,三步并两步赶到面前,平端步枪顶上了他。
  “妈的,小蛋子,你找死?”小红袍恶狠狠的骂,枪口把孩子鼻子都顶歪了。
  孩子没再还嘴,小红袍看见孩子眼里射出无所畏惧的光。这种光芒叫小红袍心中凛了一下,妈的,又一个不怕死的。小红袍不知道,这个孩子一出道就快意恩仇,和潘云飞纵横江湖,令人闻风丧胆。
  孩子被一脚踹倒了,这一脚踹着了小腹,他捂着肚子,怎么也站不起来。
  小红袍几个一溜烟走了。
  
  拐拐四儿刘九斤几个是下午得到的消息,小红袍枪响大王庄,杀伤两人,公安正在对小红袍进行全力抓捕。
  “帮他一把。”拐拐四儿说。
  拐拐四儿和小红袍交情不错,小红袍每次见他都必恭必敬。拐拐四儿原来想拉他入伙,但小红袍是领袖人物,决不甘久屈人下的。拐拐四儿就放弃了。
  “去四川吧叫他。”刘九斤说。
  四川西部有个秘密团伙,也是蹬大轮的,拐拐四儿曾帮他们干掉过一个仇人,灭了一家三口,埋到深山里了,至今没有案发。
  “好的,叫他去四川,这家伙留着以后对咱有用。”
  
  小红袍是趁着夜幕扒一辆货车走的,同行的是刘九斤。他在四川西部一躲就是半年。
  小红袍的同伙有一批落网,同期落网的还有他的女朋友。女朋友叫肖晓,容貌端庄,身材秀丽。肖晓在一家街道工厂上班,她十七岁就上班了。小红袍那杆小口径步枪是肖晓提供的,这把枪是她父亲的,一直放在大衣柜上面,罩子上布满了灰尘。肖晓拿走后,家人没察觉。他的父亲也受到了牵连,不过关押不久因为心脏病严重释放了。
  肖晓出来时已经是落雪季节,走出审查站,她深深呼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是拐拐四儿一手操作的,他打通了所有关节,然后给苦主拿出了一笔钱。狗蛋遭枪击后落了个三级伤残,他家人一直在告。拐拐四儿找上门,丢下五千块钱就把口封了。那时侯扎一刀顶天了赔偿一千块,有的劳改队搞创收,减一年刑也至多一千,五千块在一般人眼里是个不小的数字。黄老歪那边更好解决,他没有留后遗症,伤好后还被审查了半个月,结果一些事情查无实证,再加上狄爱国从中周旋,就释放了。黄老歪家人没告,他父母恨死这个儿子了。有天拐拐四儿找到黄老歪,问这件事情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以血还血!”
  “哈哈,好样的!”拐拐四儿用力拍了黄老歪肩膀。
  黄老歪这边一分钱没花。
  拐拐四儿给四川的小红袍打了个电话。那边电话是村办公室的,手摇式,十几分钟小红袍才气喘吁吁跑过来。
  “基本没什么事了,肖晓回家了,其他几个弟兄还要等一段时间。嘿嘿,有一个弟兄我去看他,关几个月了,没被提审过一次,他气的破口大骂。你想回来可以回来了,只要别回家,别招摇过市,这个世界还是自由的世界。”
  “谢谢大哥了,我早想回去了。这边没一点意思,整天窝在村里,你那帮四川兄弟去哪里也不带着我。”
  “老弟,回来后准备不准备和潘云飞讲和?”
  “我没报上仇,凭什么讲和!”
  “敢把他干掉不敢?”
  “我还没杀过人,我想叫他成为死在我手里的第一个!”
  “这样啊,你回来吧,我给你准备一杆猎枪。”
  “谢大哥!”
  “我相信你的为人,但我不相信别人,包括肖晓,你不能告诉他们猎枪是我提供的。”
  “大哥放心!”
  
  小红袍回来时已经到年根了,下火车时天上飘着漫天的大雪,零星的鞭炮声不时响起。他英俊的目光冷漠的扫视着四周。
  刘七闻天海霍家委一帮二十多人在车站接他,飘雪中拥抱了,然后找了家饭店,给他接风洗尘。
  大家的话题自然说到了潘云飞身上。大王庄枪击案后,有消息说潘云飞一直找枪,他甚至托人去林业部门买枪了,但不知什么原因,没买到。
  “现在他干啥?”小红袍问。
  “现在好象他找枪的劲没了,再说你一直没露面,又没心没肺的跟着狄爱国偷钱包去了。不过一旦知道你回来了,他肯定要找你复仇。”刘七说。
  “我得把他干掉。”
  “没有枪了,用刀恐怕不好干,那家伙身手太快。”闻天海说。
  “我会想办法的。”
  “好好吃吃饭,一会洗个澡,晚上找个人把肖晓喊出来,你们两个见见面。”霍家委说。
  “对了,你有地方住没?”刘七问。
  “有,拐拐四儿大哥给我安排了。”
  “那就好,我们说过年去看看曹过,你去不去?”
  “一起去吧,他判下来没?”
  “判下来了,强奸罪及其他罪一共十年。奶奶的,听说快送到农场了,叫他瞅机会逃跑算了。”
  
  吃完饭,大家一起去澡堂,闻天海趁别人没注意,悄悄告诉小红袍,他可以提供潘云飞具体住址。
  “我听刘七说过,你和他讲和了。”小红袍看着他。
  “奶奶的,想着那次你去大王庄,就是刘七提供的,我问他,他还不承认。那事过去了,不说了,我这一段给你打探他。”
  “好的。”
  “别告诉其他人。”
  “好的。”
  
  小红袍一帮子在澡堂洗澡时,潘云飞狄爱国黄老歪老哨四个正顶着一身雪花,站在一栋楼下。陈锋回来了,马建立报的信。大家都懒得理马建立,可这个消息还是让他们兴奋。陈锋一走就是小半年,杳无音信,大家都有些想念他。
  这片是机关区,一栋栋苏式的二层尖顶楼,积雪在房顶上铺展成瓦的形状。树木很多,变成雪塔模样。
  马建立上去喊陈锋了,大家跺着脚,抽着烟。本来是要进楼梯口的,可又怕陈锋家人看见。
  陈锋出现了,朝这边使个眼色,和马建立照直往前走。
  几个人等了一会才赶过去,拐过一栋楼,几个人拥抱了,哈哈大笑,互相擂拳。陈锋家附近有个机关澡堂,大家热烈的说着话朝那里走去。马建立身上装着鞭炮,边走边用烟点燃,四处乱扔。
  陈锋两个眼眶底下有些乌青,是那种遭重击后隔了一段时间遗留下来的痕迹。大家都问,陈锋说是碰的。
  洗完澡,大家躺在床上喝茶抽烟说闲话,大家发现陈锋又不抽烟了。陈锋问他们这一段还好吧,黄老歪大笑。
  “好啥好,差点没命。你看看我身上,这是枪眼。”
  陈锋吃了一惊,用手触摸着那块圆形的疤痕,问怎么回事。
  大家七嘴八舌讲起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听的陈锋只抽凉气。
  “这件事不死人是不会拉倒的。”狄爱国说。
  “妈我不会放过他!”潘云飞说。
  这时一个半大孩子惶惶走了进来,看见床上躺的几个,用力拍了下大腿。
  “可找到你们了!”
  来人是小顺,就是后来和黑孩儿六指几个在车站将一个大哥排胸捅透,挑了脚筋的小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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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11-2004 04:53:33|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看见小红袍了!”小顺说。
  潘云飞和黄老歪刷的站了起来:“在哪?”
  “大光明浴池,不是咱经常去的那个,是前进路上的那个,一大帮子,二十多个。刘七霍家委闻天海都在,看样子小红袍是刚回来,他们给他接风。”
  小顺骑辆自行车,风风火火要往郊区去给潘云飞报信,恰巧碰上高四儿一伙,说潘云飞几个往那边去了。小顺判断是去了陈锋家,过年了,陈锋可能回来了。赶到陈锋家,陈锋姥姥告诉他,陈锋出去了。一时间没了去处,就胡乱闯进了澡堂。
  潘云飞和黄老歪开始飞快的穿衣服。
  “爱国,你们几个赶快去喊人,越多越好,但时间要快。我和老歪先赶过去,老歪,刀你带没带?”潘云飞说。
  “我会不带,这不是!”黄老歪已经披上了军大衣,前摆一翻,雪亮的削棉刀露了出来。他们几个的军大衣经过改制了,里面有专门插刀的地方。
  “我身上也带着,那咱俩先走!”潘云飞也披上了军大衣。
  
  出了澡堂,白雪皑皑。潘云飞是敞着怀出来的,昂首挺胸。黄老歪跟在后面,缩着脖子,大衣没扣,两只胳膊裹着。澡堂门口一大排车,都被雪花覆盖。小顺的车胡乱丢在外面,一眼就看见了。几个女孩,脸上红扑扑的,前额的头发还没干,围着头巾。看见潘云飞,一个人眼睛一亮。潘云飞推起车要走时,几个女孩一起喊了声云飞哥。潘云飞看过来,不太认识,但他还是停下来了,一脸笑。几个女孩一起围上来,被黄老歪吼了一声。
  “小疯妞,都给我滚!”
  几个女孩愣那里,一个杏眼圆睁:“我们和云飞哥说话,碍你啥事!”
  “靠你妈你说啥事,再说我踢死你!”
  “走吧走吧,”潘云飞喊黄老歪,又对几个女孩说,“有急事,回头找你们,哪个学校的?”
  “就前面子弟中学的,高一三班,我叫袁丽!”
  “哈哈,回头找你!”
  
  前进路是一条窄巷,潘云飞骑着小顺的自行车,后面带着黄老歪,两人赶到时,潘云飞冒了身汗,头上蒸腾着热气。自行车朝雪地里一扔,两人毛领竖起来,裹着大衣,一手扯着毛领,一手插在怀里,进了澡堂。
  澡堂里人很多,铺位上躺的都是人,有的三五成群喝茶,有的蒙头大睡。紧靠里面有一大帮人,或躺或坐,其中几个的文身赫然在目。
  潘云飞和黄老歪也就是打眼望了一下,转身出来了。他们看见刘七了,就在最里面那一大帮人里。刘七正面对着他们。
  两个人站在雪地里,不时跺着脚,眼光一个劲朝街口看。
  “不知道能喊多少人过来。”黄老歪说。
  “喊多少是多少吧,一会人聚齐了,一起抽家伙冲进去,都砍翻算了。我这次要把小红袍手筋脚筋都挑断,妈的,我看他以后还咋放枪!”
  “要是他们这会突然出来了呢?”
  “那咱俩一前一后夹着小红袍,我捅前心,你捅后心。”
  “好的,咱俩分开站吧。”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澡堂里陆续有人出来,两人装着等人的样子,脸埋在毛领里。脚下的雪已经被跺出硬邦邦一块,两人还在来回跺着。
  街口有人出现了,先是几个,后来蜂拥出一大帮,都骑着自行车,有的自行车上坐了三四个人,一律裹着军大衣,杀气腾腾。
  潘云飞一招手,站到了路当中。大批人马呼啦啦过来了,有四五十个样子,自行车咣当咣当都扔到了墙根。
  潘云飞抽出雪亮的削棉刀,一抖,大衣滑落在地。众人都抽家伙,铁器声响成一片。潘云飞黄老歪手持利刃当先,发声喊,朝澡堂里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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