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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fanghomes

[狮城随笔] [转帖]上海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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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7-10-2005 17:46:59|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心脏不适地搏动着,终于我接起话筒,是康妮的声音,她显得很不安,问我知不知道天天在哪里。我的头剧烈痛起来,“不,我也不知道。”
  我讨厌自己虚假的声音,如果康妮知道我这些天在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勾当,她可能再也不愿与我说话,她甚至会找人打死我吧,如果她真的曾经在西班牙谋害了她的前夫,如果她真的有一颗毒辣的却又充盈着母性汁液的心,她就该知道她为之牵肠挂肚的独生子怎样被他最爱的女孩所背叛,所欺骗。
  “我打过几次电话,没人接,我真担心你们两人同时消失了。”她的话里有话,我假想听不出她的意思,“我这些天在父母家里。”
  她叹了口气,“你母亲的腿好了吗?”
  “谢谢,她已经没事了。”我转念一想,问康妮,“天天不是在餐馆那儿画画吗?”
  “还剩最后一部分没有完成,他就走了,我以为他回家了。他不会出事吧?”她焦虑的声音。
  “不会,可能去了其他朋友家了吧,我马上打电话问一问。”我第一个想到了马当娜,打电话过去,马当娜的声音沙哑地响起,天天果然在她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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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7-10-2005 17:47:12|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小狮租房
  “他说还想在这儿住几天。”马当娜的声音暗示着什么,天天不想回来了吗?他不想见我。因为我消失了几天都没有通知他,我猜他可能给我父母家里打过电话,那么我的谎言立不住脚了。
  我烦躁地在屋里走了几圈,抽了几支烟,最后决定去马当娜家,我必须要见到天天。
  坐在车里,我大脑空无一物,编了101个给自己开脱的理由,一个比一个立不住脚,谁会相信我突然消失是为了赴一个远在广州的大学同学的婚礼,或被上门打动的蒙面人掳走了。
  所以,我不准备撒谎了,告诉他我这几天都做了些什么,我做不到面对一个有着婴儿般纯洁眼神。天才般智商的、疯子般爱情的男孩说谎。我不能那样子羞辱他的心智,除了告知真相,我已经做好最恶劣的打算,我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同时失去生命中的两个最难忘的男人。
  我总是在妥协、折衷、说谎,同时又总是对爱情和现实抱有过于诗意的态度,我觉得全世界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孩,都没有我这样糟糕,复旦的校长应该收回我的毕业证书,梦想家协会会长应公布我的墓志铭,而只有上帝在剪着手指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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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7-10-2005 17:47:23|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路上,我在心里默念:“好了,说出来吧,好了,我受不了了,天天我爱你,如果你感到我恶心,就冲我吐口痰吧。”一路上我都在筋疲力尽地等待路的尽头的出现,我累坏了,化妆镜里是个陌生的有着黑眼圈和干嘴唇的女人,她因为多重人格和胆怯的爱而病入膏盲了。
  马当娜的白色别墅坐落在乡下的一片花红柳绿之间,她特意让人做了条长而又长弯而又弯的车道,按照美国人的《格调》一书的论点,一条长到看不见门口的车道暗示着主人的高贵社会身份和所处的上流阶层。但车道两边的杜鹃和杨柳以俗丽的风景破坏了这种象征。
  我对着门口的应答机说话,我来了,请他们快开门。
  门自动开了,一条猎犬虎虎生威地跃出来,我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草坪上抽烟的天天。
  我绕开猎犬,到天天旁边,他睁开眼看了我一眼:“嗨!”他睡意蒙胧地说。“嗨!” 我打着招呼,不知所以地站了一会儿。
  身穿鲜红便服的马当娜从门廊的台阶上走下来,“要喝点什么吗?”她挂着懒洋洋的笑问我,保姆送来了一大杯掺红酒的苹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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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7-10-2005 17:46:17|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等到他放下电话,爬上床来,我一脚把他踢开,他翻身坐在地板上。
  “我要发疯了,这样子是不对的,迟早会出事。”我说着,开始晕头胀脑地穿衣服。
  他抱着我的脚吻了一下,从地板上一堆纸巾中找到香烟,点上一支,叼在嘴上。 “我们已经疯了,从我遇见你一直到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迷恋你?你根本不忠实,但又完全值得信任。这两点无与伦比地结合在你身上。”
  “谢谢你这么说,”我沮丧地看着自己穿上衣服的样子,太丑陋,像被强奸过度的一具玩具娃娃,但只要再次脱下衣服,惑人的魅力就会在这肉体上重现。“我要回去了。” 我低声说。
  “你看上去脸色十分可怕,”他温柔地抱住我。
  “是的。”我说着,心情糟到不能再糟了,下了地狱也不过如此吧。想哭一哭,讨厌自己又可怜自己。他抱住我,浑身的金色汗毛像伸出来的无数的触角抚慰我。
  “甜心,我相信你是太累了,身体消耗越多,产生的爱也越多,我爱你。”
  我不要听这些话,我要像一阵风似的逃离这里,回到原来的地方,也许任何地方都不能给我安全感,但我还像老鼠一样从这里到那里地逃窜。
  街上的太阳光像刀刃一样白晃晃地能割伤人的眼睛,我听到自己的血液在汩汩流动,一瞬间面对磨踵接掌的街道上的人流我不知所措,不知今夕是何年,不知自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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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7-10-2005 17:46:39|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TABLE cellSpacing=0 cellPadding=0 width="100%" border=0><TR><TD class=p3 align=middle width="100%">二十八 爱人的眼泪</TD></TR></TABLE><TABLE cellSpacing=0 cellPadding=0 width="100%" border=0><TR><TD align=middle width="100%"><TABLE cellSpacing=0 borderColorDark=#ffffff cellPadding=0 width=660 borderColorLight=#ffcc00 border=1><TR><TD width="100%">
          所有的玩笑,所有丢失的卡通。
                         ——艾伦·金斯堡
          在这以后,在黑夜结束时,要拒绝已经太晚了,
          想不再爱你已为时太晚。
                         ——杜拉斯
</TD></TR></TABLE></TD></TR></T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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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7-10-2005 17:48:00|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TABLE cellSpacing=0 cellPadding=0 width="100%" border=0><TR><TD class=p3 align=middle width="100%">二十九 重回噩梦</TD></TR></TABLE><TABLE cellSpacing=0 cellPadding=0 width="100%" border=0><TR><TD align=middle width="100%"><TABLE cellSpacing=0 borderColorDark=#ffffff cellPadding=0 width=660 borderColorLight=#ffcc00 border=1><TR><TD width="100%">
          上帝啊,请听我们的祷告。
                      ——特蕾莎修女
</TD></TR></TABLE></TD></TR></T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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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7-10-2005 17:48:10|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天天又一次开始吸毒,又一次向魔鬼靠拢。
  我陷入了无数个噩梦,一次次地在梦中看到天天被警察带走,看到他蘸着手腕上汩汩而出的血在画布上写他自己的墓志铭,看到地震突然发生,天花板像凝固的波浪一样拍打下来。我忍受不住这样的恐惧。
  在一个晚上,他扔下针筒,松开胳膊上的橡皮筋,躺在浴室瓷砖的时候,我剪下裙子上的一根腰带,我走近他,毫不费力地绑住他的双手。
  “无论你对我做过什么。……我,我都不怪你,我爱你,CoCo,听见吗?CoCo,爱你。”他咕哝着,头一歪,昏睡过去。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捧住自己的脸,眼泪从我的指缝里漏出来,就像可遇不可求的幸福那样漏出来。面对这个没有知觉、没有意志力的男孩,我的躺在冰凉浴室里的心碎爱人,我只能这样哭泣哭到喉咙被堵住。局势变得如此不可救药,谁应该对此负责?我的确是想找到一个人,对发生的一切负责的呀,那样我就会有一个目标去憎恨它,去撕碎它。
  我哀求他,威胁他,摔东西,离家出走,这一切都没有用,他永远挂着哀怨而天真的微笑说:“CoCo,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我爱你,CoCo,记住吧,记住这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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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7-10-2005 17:47:47|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感到眼前一黑,疲倦万分地向他身边草地倒下去,在身体失去控制的一瞬间,我看到马当娜尖瘦的小脸泛着冷冷的白光,突然晃向一边,像倾斜折断的帆,而一排灰色的波浪很快地托起了我,一只巨大的贝壳发出天天的声音:“CoCo,CoCo。”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很安静,我像被潮汐偶尔冲上了海滩的一枚卵石,沉重地匍匐在软绵绵的床垫上,我认出这是马当娜的家,无数卧室中的一间,充满棕色的过于奢华而毫无意义的装饰。
  我的额头上放着一块冰凉的毛巾,眼光越过床头柜上一杯水,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天天。他走了过来,轻缓地摸了一下我的脸,把毛巾拿掉:“你觉得好一点了吗?”
  我在他的触摸下不由自主地退缩了一下。那股令人晕眩的东西还在平滑地压着我,我依然感到极度的疲倦和低落,他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只是用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我一直在对你说谎。”我虚弱地说,“但有一点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那就是我爱你。”
  他不说话。
  “是不是马当娜告诉过你什么?”我的耳朵里有血在奔涌,“她答应什么都不告诉你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耻?”我闭不上自己的嘴,越虚脱越有演讲欲,而越说却越愚蠢,我的眼泪流出来,弄脏了腮边的一缕缕发丝,“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要你至少给我一次完美无暇的性爱,我那么渴望你,因为我爱你。”
  “是的,亲爱的,爱将我们撕裂。”1980年自杀身亡的Ian Cortis这样唱过。
  天天俯下身抱住了我,“我恨你!”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好像随时会爆炸,“因为你让我恨我自己。”他也哭起来,“我不会做爱,我的存在只是个错误。不要可怜我,我应该马上消失。”
  如果你的左脚痛,我的右脚就痛起来,如果你被生活窒息,我的呼吸同样将会停止,如果你对爱的表达出现了黑洞,我也没法在完美的抒情中飞翔,如果你把灵魂出卖给恶魔后,我的胸膛里也会被插上匕首。我们抱在一起,我们存在我们存在着,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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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7-10-2005 17:47:33|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我问天天这两天过得好吗,他说:“蛮好。”马当娜打了个哈欠说,这儿什么都有,你也可以往下来,好热闹的。楼房的阳台上又陆续出现了几个身影。我这才发现这儿有一帮人,包括Johnson在内的几个老外,老五和女友,还有几个模特长相的又瘦又高的姑娘,从脸上都有种懒洋洋的表情,像一大群游移在毒窝里的蛇一样。
  从那样的眼神那样的氛围让我嗅到了大麻的存在。我走到天天的身边,他把脸俯在草叶上,好像在半昏睡状态与土地作某种交流,恍若古希腊神话中的大地之子泰坦,离开土地就会死去。与他面面相对,有时就像与突如其来的忧郁相对,同时还隐藏着某种难以置信的狂热。
  “你不想跟我谈一谈吗?”我握住他的手。
  他抽出手,用令人迷惘的笑容对我说:“CoCo,你知道吗?如果你的左脚痛,我也会感到右脚痛。”这是他喜欢的西班牙作家乌纳穆诺所表达的天主教爱情定义。
  我沉默地看着他,他的眼睛里突然笼罩着二十多层深浅不一的灰雾,被雾层层包裹的中心则是一粒坚硬得令人感到疼痛的钻石,那束坚硬的光使我意识到,他已经知道他该知道的东西,他是世上惟一一个能用难以预料的直觉完全走进我世界的人,我们被绳绑在同一根神经末梢上,当我的左脚痛的时候,他就能马上感到右脚的痛,完全没有说谎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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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7-10-2005 17:48:40|来自:新加坡 | 显示全部楼层
<TABLE cellSpacing=0 cellPadding=0 width="100%" border=0><TR><TD class=p3 align=middle width="100%">三十 再见,柏林情人</TD></TR></TABLE><TABLE cellSpacing=0 cellPadding=0 width="100%" border=0><TR><TD align=middle width="100%"><TABLE cellSpacing=0 borderColorDark=#ffffff cellPadding=0 width=660 borderColorLight=#ffcc00 border=1><TR><TD width="100%">
          它们穿过你的悲伤,留下你无比平静地,
          坐在纪念品的中间。
                          ——丹·弗格伯格
</TD></TR></TABLE></TD></TR></T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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