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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城随笔] [转帖]原乡(长篇小说---作者平安-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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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06 15:42:00|来自:甘肃兰州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转自搜狐小说天地,作者平安99,原名伍尚萍
伍尚萍简介:女,小学高级教师,1953年生于重庆磁器口,1971年初中毕业后,随学校组织到重庆奉节山区插队,后因身体不适转回父亲原籍四川省广安县协兴公社牌坊大队继续接受再教育。1976年毕业于广安县师范学校。
  从教27年,长期工作在农村,经历坎坷,虽然历经艰辛,但从未放弃对文学的爱好,时不时的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一些短文。
  作者身患多种疾病:类风湿性关节炎、美尼尔氏综合症、声带息肉样变、胆结石、子宫肌瘤(已切除)。
  作者努力工作,曾多次被评为县教育先进工作者、优秀教师,曾多次获区、市、各类教学论文、教书育人荣誉证书,为写作呕心沥血,自学大学有关文学、写作类书籍,写读书笔记达四十多万字,2003年患肝硬化,出院后仍坚持写作,在病中终于完成了长篇小说《原乡》的创作。


第 一 章  

                          1

“该死的知了,这么早就叫起,吵死人。”
严代英翻身从凉板上坐了起来,揉着双眼忿忿地说,顺手抓起旁边的一把大蒲扇啪啪地扇着。
大石坝边,一棵高大苍老的杨槐树,有只蝉趴在树干上欢快地叫着,吵醒了几个在石坝上酣睡的小孩。
老槐树的树干上,那带着折皱的、厚厚的皮已被顽皮的小孩磨得有些光滑了,它的根深深地嵌入石坝坎下的岩石中,表面风化了的岩石被树根胀得裂开了一道道的缝隙。
大石坝上稀稀落落地矗立着几间茅草屋,左边屋门前的凉板上睡着一个小男孩,大约七八岁。他把两腿直直地蹬了蹬,伸了伸懒腰说:“严二妹,吵啥子,把我瞌睡都闹醒了。”
“你喊的啥子呀,小癩子。严二妹,我比你大,喊严二姐还差不多,一点礼貌都没有。”
“你比我大几天,还想跟给我当姐。”
“谁叫你吃了饭不长个头。”
“哼,各人给你们家的小瘦猴当姐去。”小男孩不服气地说道。
“哎呀,这么早,你们两个就在吵、吵、吵,吵啥子嘛。太热了,我的扇子呢?”   睡在石坝右边茅屋门前凉板上的小女孩,跟严代英差不多大,坐了起来。她向旁边看了看,又把头伸到凉板的底下去看,扇子在凉板下的长凳边,她从凉板上跳了下去,捡起地上的扇子,一屁股又坐回到凉板上,一个劲地摇着大蒲扇。额前那柔软的略有些带黄的头发随风飘着。
那是一个乖巧的小女孩,白净的皮肤,瘦瘦的,长长的睫毛下有一双深陷的眼睛,很有灵气。
“喂,迟玫,开学了我们跟老师告,说姚小平在家没礼貌,让老师罚他的站。”严代英说。“告我,我还要告她呢,迟玫老爱去学别个那个卖冰糕的婆婆,追着人家喊‘冰糕凉快——冰糕’。”姚小平故意把后面的叫卖声拖得长长的,说完还冲着那个叫迟玫的小女孩努了努嘴。
严代英和迟玫把乘凉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朝自己屋里搬。
“小平,快点起来,我要收凉板了。太阳都快晒到屁股了。” 姚小平的姐姐姚小芬从屋里出来了向
姚小平跳下凉板,站到旁边的老槐树下,拉出他的“小鸡鸡”,对着槐树就开始洒尿。这时,严代英的母亲陈瑞蓉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
“死娃儿,你把树淋壮了,谨防杨槐树精晚上来找你,要跟你当媳妇,看你怎么办?”说完,陈瑞蓉眯缝着眼嘻嘻地笑着。
姚小平没有接话,转过身,把“小鸡鸡”对着她就洒。陈瑞蓉连忙躲进屋里去。恰逢迟玫的父亲迟得才从茅坑拉屎回来,尿淋到了他身上。
“拿刀来,把它割了,免得到处乱洒。”迟得才弓着背边咳嗽边躲闪地说道。
他这几天有点感冒,本来就是个筲箕背,一咳嗽背就弯得更下去了。姚小平翻着白眼瞪了瞪他:“你这个驼背,老‘齁包儿’(一般指哮喘病人),只晓得咳,咳,咳。”他把背弓起学着迟得才咳嗽的样子。迟得才笑了笑,一路咳着进了屋。
知了才不管树下的人讨不讨厌它,又拉长了声音叫起来。
姚小平抱着槐树干几下就爬了上去,想去捉那知了。知了“嗖”地一下飞走了。他坐在一根大树杈上,两只小脚儿吊在半空,一甩一甩地唱着小孩们自编的顺口溜:“陈瑞蓉,疯老婆,大奶子,秃脑壳,天气热,把衣脱,光着身子立‘羊角’(前滚翻)……”
“小癩子,给我滚下来,不是老娘的大奶子,你长得大哟,你小时候吃老娘的奶时,还嫌老娘奶少了不够吃,现在长大了,认不到奶娘了。你这个挨叉棍棒棒的,敢骂老娘,滚下来,看老娘拿不拿扫把疙瘩揍你。”陈瑞蓉手里拿着一把大扫帚,故意做出要打姚小平的姿势。
“我不滚下来耶,你个陈瑞蓉,疯老婆……”姚小平又要开唱。陈瑞蓉笑着举起扫帚走到树下,姚小平在树上又拉出他的“小鸡鸡”来对准陈瑞蓉,要用尿淋她。陈瑞蓉赶紧向后退,不小心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她也懒得站起来,坐在地上,仰着脸,看着姚小平骂道:“狗日的小癩壳,敢骂老娘,等到你装狗(指生病)那天,求老娘给你刮“痧”时才认得到我,我不把你癩壳的皮刮烂,就不姓……”那个陈还没说出来,一只蚊子飞进了陈瑞蓉的鼻子里,她稍稍地“静养”了一会儿,“啊欠”打了一个响亮的噴嚏,把蚊子从鼻腔里喷了出来。
“小平,吃早饭了。”姚小芬在屋里喊他。姚小平顺着树干滑了下去,一溜烟地进了屋。
不多会儿,屋里就传出姚小平带着哭腔的声音:“又是牛皮菜稀饭,好清哟,净是菜。”
“有牛皮菜稀饭吃都好哟,你没听农村来的人说,他们还挖白泥巴吃呢,那个东西吃了呀,胀起肚子才难受,屎都拉不出来。快点吃,别哭了,总比松毛馒头好吃些。”姚小平的婆婆在哄着他。
姚家有四个小孩。大女儿姚小芬,姚小平是老二,三妹刚六岁,最小的儿子姚幺娃才三岁。母亲邓西玉没有工作,她老是说自己身体不好,谁也不知道她患的是什么病,只是常见她买回大包、小包的中药在家里煎熬,大石坝上空总是飘着一股药味。姚家七口人,仅靠父亲姚之远的工资养家糊口。姚之远是钢铁厂的机修工,头上长过癩子,没多少头发。姚小芬和姚小平是姚之远前妻所生。姚小平刚生下来不久,母亲同父亲就离了婚,母亲远走他乡,从此没了音信。他全靠吃陈瑞蓉的奶,和婆婆用米糊糊喂养大。婆婆特别喜爱和娇惯他。在姚小平三岁时姚婆婆就到重大一个教授家去帮佣,为自己挣板板(棺材)钱去了。因生活紧张,很多家庭都将佣人辞退了。姚婆婆才回到家里没多久。
石坝里,各家都把乘凉的东西搬进了屋。
陈瑞蓉边扫地边唠叨:“这鬼天气,一大清早就开始热得不得了,这年月不晓得哪个时候才完,恐怕硬是要把人都饿死了才下雨哟。”
近两年来的夏天特别热,每天都是艳阳高照。人们天天盼下雨,却接连两年的大旱,地里收成太少,农村人和城里人都是勒紧裤腰带在过日子。只要地里能吃的都被人们拔起来吃了,连山上的嫩松树叶,“饭巴头疙瘩”(一种植物的根)都拿来和着米面吃,好在地里还能生出耐旱的“牛皮菜”,为节省粮食,家家户户都买牛皮菜来和着米面蒸汤圆,或煮稀饭吃,吃得大人小孩清口水直淌,但是为了生存,人们还得吃。
“玫玫!玫玫!”
“啥事,代英。”迟玫在屋里扯开嗓门答应道。“吃了午饭我们到防空洞去乘凉。”
“还早噻,才吃完早饭呢!”
“中午早点吃饭,去晚了找不到好位置。”
“好嘛。我们现在就开始做作业。”两个女孩在自家的屋里忙着赶做作业。                             
天真是太热了,普通人家连大蒲扇都没有多的。在大石坝附近的马鞍山半坡上有几个防空洞,下午,没事的大人小孩都喜欢到防空洞里去乘凉。
中午,严代英嘴里还嚼着饭菜,就在迟玫家门口等着了。迟玫飞快地把饭吃完,两个小姑娘扛着篾席光着脚丫沿小路往凤凰溪边走去。
从歌乐山发源的凤凰溪,在流经山下那座劳改人员服刑的化工厂时,溪水就变了颜色。厂里也不知生产的是什么原料,终日不断地向溪水里排放着废水,硬把清清的溪水染成了“牛奶河”。
“牛奶河”像一条小白蛇蜿蜒而下,在小街的入口处与钢铁厂排泄出来的黄褐色铁锈水汇合,立即变成了一条“黄龙”,经小街,绕蔡家湾向嘉陵江游去。
迟玫和严代英光着脚,踩着“黄龙”背上的小石头过了小溪,朝马鞍山上跑去。坡上的小路被太阳晒得滚烫滚烫,脚踩在地上像烙麦面粑粑似的,烫得她俩不停地在地上跳。偶尔发现路边有没被晒死的“官司草”(蟋蟀草),就赶紧踩到上面去。近一点的防空洞已被人把地盘占完了,她们就往远一点的防空洞跑。找到地方后,已是汗淋淋的了,两人找好地方,把篾席往地上一铺,躺了下去。防空洞里又阴湿又凉爽,真够舒服。
不一会儿,进来了几个小男孩,都是迟玫他们的邻居。小男孩们等身子凉快后,就不安分起来,在防空洞里追来打去,大声喧哗。姚小平被几个比他大的男孩追打得哭了,嘴里直骂脏话,惹得大男孩们哈哈大笑。遭到几个大人的呵斥后姚小平才住了嘴。
防空洞里小孩们虽然停止了追打,却又围在一块打起扑克来。他们一会儿“拱猪”,一会儿“偷十点半”,把个防空洞闹得乌烟瘴气。
傍晚时分,紧挨石坝的姚家、严家,迟家,他们在自家的门前泼上水,等地上的热气蒸发后摆上凉板、凉椅,吃完晚饭一家子人围在一块乘凉。
大石坝上,几根蚊烟冒着一股股青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六六粉”味(蚊烟:一种用纸裹着木屑和‘六六粉’药做成的专用驱蚊物)。
家没住在大石坝的、稍远点的邻居,也端着板凳陆续到石坝上乘凉来了。
孩子们躺在凉板上,仰望着天空数星星。有时也静静地听大人们天南地北地吹龙门阵。特别是那些解放前就居住在这一带的人,只要一提谈起“渣滓洞”的故事来,便是滔滔不绝。从华子良虎口脱险,到陈然、许晓轩在大坪英勇就义,从“11.27”大屠杀,到火烧“渣滓洞”,讲得绘声绘色。
“你们现在看到的渣滓洞,是照原来的样子重新修起来的,快解放的时候,整个楼都是被烧毁了的。里面全是被烧成黑碳一样的尸体,很远就能闻到一股股肉被烧焦的气味。”
“厕所的粪坑里都堆满了尸体,围墙的外面也有尸体。我看到一个死人的头胀得很大,怪吓人的。”
    “那是被活埋了的人,才会变成那样。”
“我还听别人说了个怪事,龙井湾里面的那个国民党匪军医院闹鬼。半夜里,有人看到一排排的国民党兵在湾里的马路上列队走一二一,等会再看时,什么都没有了。”
大人们讲得越来越离谱,小孩们胆怯地依偎在爸爸妈妈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哪来的鬼哟,纯属无稽之谈。人死了就跟动物一样,有啥鬼魂嘛?像猪呀牛的死了,人还要把它一块一块地嚼来吃了,它们有没有鬼魂嘛?编些来说,完全是自己吓自己。”严代英的父亲严天成坐在门口边的凉椅上说。
大石坝上,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着。
“现在的磁器口才是这么冷清,啥都没卖的,就几个小饭馆。”
“以前的磁器口哪像现在这样,比这热闹得多。河边搭满了竹棚,卖盐花生、卤肉卤鸡蛋的、卖烧腊鸭脚板、羊杂烩、毛血旺的、卖醪糟汤圆、豆腐脑的多得很,小吃摊到处都有,饭馆、酒馆、满街都是。”姚之远说。
那时磁器口之所以繁华,主要源于它是重庆嘉陵江上的一个重镇。抗战时期,作为陪都的重庆,它的确辉煌过。中国近现代史上的许多文化名人,还有随学校避战乱而内迁来的大学生,许多都曾在古镇的青石板路上走过,也常在嘉陵江边的茶楼里高谈国事。
“那个时候的磁器口满街的小吃,俗称好吃街。”
“河滩上是最闹热的,那些耍马戏的、赌博套圈的、江湖郎中卖打药的啥子人都有,这里挤一团,那里围一圈,吆喝声、划拳声、赌咒发誓声,闹成一片。”
“码头上的茶馆也多噻,一到晚上座无虚席,说书的、唱戏的、掷骰子、打纸牌、搓麻将的都聚集在里面。哪像现在这么冷清,就几家茶馆。”迟得才说。
大家七嘴八舌地,有一句无一句地闲聊着。
那个时候,码头上要接纳许多客商。凡是从嘉陵江下来的船只,必须在磁器口码头靠岸领牌子,牌子上写着船的停趸地点,不许乱靠,不许直接进入朝天门码头。有时侯,从上游到重庆的船要在磁器口等好几天才能领到牌子。
“码头上帮会也多,外地来的都有自己的帮会。来来往往的船靠岸后,首先就要去拜码头,到自己的那个帮会去报到。不然,就难以立足。码头上的是非也不少,来往的过客遇到什么麻烦,就找自己的帮会出面去找袍哥大爷帮你摆平。茶馆、酒馆就是他们常去评理,断是非的地方。”姚之远很内行地说道。
陈瑞蓉洗完澡,从屋里出来。她上身穿着一件用纱布缝制的褂子,几乎是透明的,下身穿着一条红花内裤,拿了一根小竹凳搁在石坝边上,然后坐在上面梳理着刚洗过的稀疏的头发。那对又长又大的茄子奶已搁到了腿上,奶头黑黑的一圈,清晰可见。内裤很短,白白的屁股,腿上松弛的赘肉,被箍得紧紧扎扎,那内裤像随时都有可能被胀裂的危险。
“天成,进屋去洗得澡了,一身的汗臭味,怪难闻。”陈瑞蓉吆喝着丈夫。严天成没多说,进屋去了。
迟得才趁机逗陈瑞蓉道:“嫌他臭了,来跟我在一起,我身上不臭。”
“我看你驼起个背,自己的老婆都奈何不了,还想找我。”
“敢不敢试一下嘛,看我这个罗锅把你摆不摆得平,尝到味道了,你怕舍不得了。”迟得才笑道。“哦,我说嘛,杨雪怎么会嫁给你这个武大郎,原来是那功夫强。”两人越说越不像话。
杨雪从屋里出来,推了迟玫一把,“去去去,自己到一边去玩,小孩子别听大人瞎说。”迟玫拉起严代英和几个小姑娘跑到一边去了。
陈瑞蓉个子不高,皮肉松弛的虚胖,像没充足气的皮囊。脑壳上的头发盖不住头皮,头顶几乎是光的。她的两个奶子大得吓人,站着身子都快垂到腹部了。姚婆婆常说陈瑞蓉那对“茄子奶”是“克夫”的大奶子,要不是严天成块头大,身体壮,早把他给克死了。
杨雪是那一带的美人。白皙的皮肤,盘子脸,眼睛又大又亮,朝里凹,鼻梁很直,嘴唇上的人中有一道深沟,整个脸轮廓分明。她一点也不像饿了饭的人,高高的身材,显得丰满,浑身上下充满性感诱惑,很有女人味。
陈瑞蓉与迟得才笑骂正得意时,突然,邓西玉从屋里出来大声地说道:“陈瑞蓉,你要把你家的严代英管一管,她邀约姚小平偷南瓜花,害得姚小平被‘方崽儿’抓进了派出所。”
“你们家姚小平好吃,把我们家的面粉偷出去和着南瓜花煎粑粑吃,我没找你,你倒还先告状。”
“你们家的严代英,总是叫姚小平在家里偷东西出去,在你们家里煮来吃,你不可能不知道噻?”
“你说起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他们小娃儿在一起吃哟。”
“那谁知道,哪个晓得吔。”
“邓药罐,你看你是越说越怪哟,我再饿嘛,也不会哄你家姚小平的东西出来吃噻。”陈瑞蓉有点生气了。
两人在石坝上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吵起来。
上午,姚小平和严代英地确到河沟对面的土里去偷摘过南瓜花。对面的土是坡上一个集体企业开垦出来的,厂里的伙食团长方崽儿是那一带出名的“天棒”(指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冲”得很。姚小平他们刚过去还没摘上几朵,就被方崽儿给逮住送进了派出所,还是姚之远把他俩接回来的。
“这年头,只要能吃的大人都抢,别说娃儿了。”有人为陈瑞蓉打帮腔。
“就是,光说我们严二妹好吃,你们家的姚小芬不好吃?把学费钱拿去买高级饼吃了,老师都问到家里来了,快放假了才把学费缴了的。这棚户区里方圆几十户人,谁不知道。”陈瑞蓉很不屑地说。
为这事,姚之远把姚小芬打了个够,要不是姚婆婆拦住儿子,他不把姚小芬打个半死才怪。
姚婆婆听见陈瑞蓉说自己的孙女儿,从屋里出来帮腔道:“说严代英和姚小平,你把姚小芬扯出来干啥,谁不知道你在码头上,跟那些船工、‘抬脚棒’的事。”
两家人越吵越厉害了。
“邓西玉,你这个‘红苕疙瘩’都没屙完的农民,才进城来几天就不得了了。要不是姚癩子的前任老婆跟别人跑了,哪里还有你的半边床。” 陈瑞蓉唾沫乱溅地揭邓西玉的老底。
快解放那年的秋天,姚之远的赌运来了,在磁器口大街的茶馆里一天赢了足够他花销一年多的大洋。姚之远怀揣着大洋回到了家乡,声称:谁要是愿意嫁给他,不仅免去嫁妆,还可以给女方家十块大洋的彩礼。消息一传出去十里八乡说媒的还真不少。姚之远当时手里有点钱,别看他是癩子,挺挑剔的,差不多的姑娘他还看不上眼。水码头混的人,最讲究“妻是男人脸,钱是英雄胆”的了。在家乡,他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入洞房那晚,姚之远将礼帽摘去后,新娘子才发现他是个癩子,当即哭得死去活来。
当政府大力提倡婚姻自由、自主时,姚之远前妻生下姚小平就与他离了婚,丢下一双儿女远走高飞了。
邓西玉骂陈瑞蓉为了能多接几件衣服来洗,在码头上那些单身汉面前“立羊角桩”,替他们洗内裤不收钱。
“你们没看到,她在沙坝上翻跟斗,像个肉团,一滚就过去了。”姚之远从屋里端了杯水出来,边说边笑。
“老娘喜欢,老娘高兴,你能把我奈何。”陈瑞蓉摇头晃脑地打起哈哈来。
石坝上站满了人,大家又是起哄,又是笑地看他们吵。
“怎么,姚癩头,怕啦,不敢吵了。”
“谁把长茄奶吵赢了才怪。”
“姚癩头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本来都已经偃旗息鼓了,经旁人的点火,“嘴仗”又打了起来。
“那年,你想偷我,说你那老公不中用,做的儿子出来傻乎乎的,想我给你做个儿子。呸!我才不要你这黑了边的老腊肉呢!”姚之远笑着说,显然是在拿陈瑞蓉开玩笑,逗她取乐。“呸,臭癩头,有腥臭,闻到就想吐,我宁愿不要儿,也不找你。你有儿怎样,你就敢保证你的儿不会短命?算——不——到。”
本来是在说笑话的姚之远,被陈瑞蓉激怒了,他最恨的就是扯儿子出来当众骂。当陈瑞蓉一字一板地说完了最后三个字时,姚之远向陈瑞蓉冲了过去,抽抽她的嘴巴。迟得才赶紧一把将姚之远拉住了。
“我说你们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咬个啥子鸡巴卵劲,开玩笑就别当真,晚上大人吵得不可开交,明天一早娃儿耍得上好。”
见真的要“开仗”了,围观的人不再激他俩,反过来两边相劝。
“不听你们打嘴巴仗了,我还是到茶馆听说评书去。” 迟得才手摇大蒲扇,脚穿木拖鞋,咵嗒、咵嗒地径直往街上走去。
那晚,大石坝热闹了好一阵子才收场。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迟得才一家就被闹醒了。
杨雪起床,坐在尿罐上撒了把尿后又回到床上,“陈瑞蓉怕是又犯糊涂了。” 杨雪说。“哎!怪可怜的。”迟得才说。
陈瑞蓉原来有一个大儿子,一直在农村跟爷爷生活。儿子七岁时,爷爷把他带到城里来读书,进城的第二天就在临江门丢失了,再也没找着。她怄得有些疯癫了,吃了不少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儿呀,我的儿呀,快回来哟,妈想你呀!”陈瑞蓉抱着严代英的弟弟坐在屋门口长一声短一声地喊着。“别哭了,你手上不是抱着儿子的吗?他已经回来了。走,进屋去。”严天成低声地哄着陈瑞蓉。陈瑞蓉还是一个劲地长一声,短一声地喊着。
“那小儿都已经五岁了,还不会说话,可能当真有些傻哟。”杨雪跟迟得才继续说道。“和我们一样,都是苦命人。”
严天成解放前在临江门一带下苦力,解放不久才到磁器口来的,大跃进时进钢铁厂当的修炉工。他个子很高,体格健壮,五官端正,皮肤黑黢黢的,英俊而不失忠厚。
陈瑞蓉的小儿子个子特别小,像一两岁的小孩。脸形尖尖的,脑袋也小,像个猴子。可能是习惯了母亲的折腾,任凭陈瑞蓉抱着拍打,喊叫,他痴痴地坐在母亲的怀里不哭不叫,若无其事。
严代英家虽然人不多,但她母亲没有工作,又常吃药,经济并不宽裕。陈瑞蓉清醒的时候就到码头上去接衣服来洗,见衣服破了的,就补上几针,钮扣掉了的,就缝上。那些单身汉们都知道她家的事,很同情她,也乐意把衣服给她洗。
“儿呀,我的儿呀……”陈瑞蓉还在声声地喊着。
天已大亮。“快叫迟玫起来了。”迟得才催促杨雪道。“迟玫,快起来。”杨雪边喊着女儿自己也赶紧起了床。
迟玫正在睡梦中,被妈叫醒了。以往,妈上班悄悄地就走了,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叫起床呢?她心里纳闷着。每到放假,她都是要睡懒觉的,从没这么早起来过。她赖在床上不肯起床。
杨雪草草地吃了几个昨晚就准备好的牛皮菜汤圆,将家里拾掇干净后,又去叫迟玫。迟玫睡眼朦胧地揉了揉眼睛,伸了伸懒腰,嘟哝道:“这么早,我还想睡觉”。  
“快,起来吃肉!”杨雪轻轻地拍了拍迟玫的小脸。“吃肉!今天的早饭怎么还有肉吃?哪来的?”迟玫听妈妈这么一说,睡意全没了,贪婪而惊喜地问道。
灾荒年里有肉吃比过年还快乐。
“昨晚,你爸从茶馆回来时在路上碰到一只野兔,好不容易才逮住。他忙了大半夜,才把肉烧好,快起来吃,好香哟!”
迟玫连忙起床,她拿起桌上的筷子夹起一块肉就往嘴里塞。“嗯,真香,爸爸呢,怎么不来吃?”迟玫问道。“他吃过了,忙了个通宵正睡觉呢。”杨雪说。
“妈妈,你也来吃嘛!”
“你吃,我已经吃过了。”杨雪边说边把小儿子从床上拉起来,也不管他睡没睡醒,用布带把儿子捆在背上就匆匆忙忙地向门外走去。
临出门时回过头来对迟玫说:“不要给我们留,你觉得好吃就把它吃完。”
迟玫一个人坐在桌子边,狼吞虎咽,只一小会儿工夫,那一碟肉就被她“风卷残云”地倒进肚里了。那是一盘瘦肉,一点肥丝都没有,迟玫还从未吃过这么“精”的瘦肉呢。
她做梦也没想到那竟是一盘老鼠肉。
夜里,迟得才和两个茶友回家,在路上发现一只老鼠,饿得歪歪倒倒的跑不起了,迟得才捡起砖头不费劲地就把它打死了。茶友说这老鼠丢了怪可惜的,不如拿回家煮来吃了。灾荒年,人吃老鼠肉的事是常有的。
迟得才把死老鼠提回了家,连夜煮好自己尝了一点,味道还不错,就全留给了迟玫。杨雪看到老鼠那血淋淋的邋遢样,无论如何也不敢下筷子,她怕迟玫知道实情后,跟自己一样不敢吃,所以骗女儿说是野兔子肉。
迟得才进厂刚两年就查出患了胃病,休息近大半年了,这几个月正吃“劳保”,只能领百分之六十的工资。迟得才不会做家务事,杨雪不放心把孩子留在家里让他带。迟得才因此落了个清闲,没事就泡茶馆。
杨雪原本是在市中区住,迟得才早年在井口打铁。经师兄介绍两人结了婚,五八年,迟得才进了钢铁厂,在轧钢车间上班,不久杨雪也进了厂。两口子好不容易攒钱盖起了这么一间棚房,才把家搬到风凰溪边安定下来。
杨雪很能干,有一手好针线活,两个孩子穿的全是自己手工缝制。心灵手巧的她,给孩子们缝制的衣裤,还都是些世面上流行的童装,随时总是把两个孩子打扮得乖乖巧巧的。因此,她在棚户区里很让那些家庭妇女嫉妒。姚婆婆就爱和别人在背地里说她的坏话,常猜测、嘀咕,杨雪怎么会这么心甘情愿地嫁给像迟得才这样的“武大郎”呢?两人竟如此相亲相爱,从不吵架。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2-20 15:57:27编辑过]
发表于 20-2-2006 15:45:00|来自:甘肃兰州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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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溪对面有个露天大粪坑,是菜农用来蓄粪的,两个大男人,光着白生生的屁股腚,蹲在坑沿边“吊钢炮”<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拉屎),全然不顾会不会被女人看到。明明不远处就有个公厕,懒男人们就不愿去,习惯了露天拉屎。棚户区里的居民也看惯了,从来没有谁去干涉。相反,一些小男孩觉得有失男子汉的脸面,就编起儿歌来羞辱他们。<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在姚家兄弟的吆喝声中,想利用星期天睡懒觉的人们没法再睡,大人小孩纷纷起床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龚渝!龚渝!走,我们到河边钓鱼去。”<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姚小平站在石坝上扯开喉咙喊道。“噢,来啦。”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孩,拿着一根钓鱼竿慌慌张张地从大石坝的另一端跑了过来。<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龚渝,回来,不要去,在家做作业。”一个娇小的女人随后追了出来。<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不,我要去,我昨天晚上就把作业做完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要注意安全哟,不要下河去洗澡,上个星期滑拖嘴还淹死了一个会游泳的大人。”龚渝的妈妈不放心地叮嘱着儿子。<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龚渝家住在大石坝的最里面,他和严代英、迟玫、姚小平都是一年出生的,还是一个班的同学。<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龚渝的父亲是药厂的采购员,长驻外地,母亲没参加工作。龚渝上有姐姐,下有妹妹。母亲苏碧云有点文化,她对两个女孩子的管教特别严,两姊妹很少和棚户区里的孩子一起疯玩。龚渝是男孩子,母亲对他的管教就没那么严。他在学校学习成绩好,母亲许多时候都宠着她。<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龚渝走后,苏碧云仍不放心,收拾起一背该洗的衣服往河边走去。<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太阳刚从嘉陵江对岸的山峦露出脸来,映红了的江水闪着鱼鳞般的红光。几只小渔船在江心,收网,撒网,忙着捕鱼。初夏,鱼已“扳籽”(产卵)完毕,正是捕鱼的好时光。河岸边,洗衣的妇女、姑娘,边洗衣边唠着家常。她们用木棒“梆梆”地锤打着厚厚的、油渍渍的劳保衣裳,同时翻出口袋里的烟丝,在水里来回地荡,那些妇女嘴里忿忿地骂着。细细的烟丝在水面翻腾,水被染黄了一大片。她们把衣裳洗干净,拧干后高高地扬起,在半空哗哗地抖动着。<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龚渝和姚小平来到了滑都嘴,他俩将裤管挽得特高,准备踩水到河中凸起的那块礁石上去。<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小仔儿,踩不过去,那边水深。”一个钓鱼的大人向他俩大声地喝道。<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不深,昨天我们还踩过去了的。”姚小平根本不听,他一边说一边试探着往前走。<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小平,走不得了,当真水很深。”水淹到了龚渝的大腿。<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我不过去了。”龚渝两只手提着裤子,慢慢地走回岸边。<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小平试探着还在往前走。<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小平,回来,你不要命啦!”刚走到河边的苏碧云远远地招呼着姚小平。姚小平毫不理会,照直往前走。<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啊!”他突然大叫了一声,水已经淹到了他的胯下,裤子全被打湿,姚小平再不敢朝前走了,赶紧回到了岸边。<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龚渝坐在江边的礁石上,看着姚小平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姚小平将湿淋淋的两个裤腿挽到了两腿间的最高处,走到龚渝旁边。龚渝忽地一下将他的裤子拉了来,“我帮你把裤子脱下来,摆在石头上一会儿就晒干了。”姚小平里面没穿内裤,赤条条的,屁股全裸露在外面,小“茶壶嘴”焉焉地耷拉着,他迅速地将裤子拉了起来扑向龚渝。<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哈,哈……哈,哈……,”龚渝和姚小平在礁石上扑打着。<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卖白南瓜(光屁股)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要不要白南瓜,这里有白南瓜卖。”<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两分钱一斤的白南瓜哟,便宜得很,快来选,来择哟。”<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哈,哈,哈,哈……”<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几个拿钓鱼竿的男孩,笑着、吼着,向龚渝他们跑来,那都是和他们常在江边一起玩耍的小男孩。姚小平知道他们是在笑自己刚才被龚渝拉掉了裤子,他又扑在了龚渝身上捶打。几个男孩扑上来,他们也去拉姚小平的裤子,姚小平赶紧翻身坐起来,两手紧紧地提着裤子上的橡皮筋。一阵疯狂后,几个男孩才开始钓鱼。<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他们一会儿在这边撒窝子抛钩,一会儿又在那边甩钓鱼线,不断换地方,一条鱼也没见钓着。<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男孩子们一点也不安分,边钓鱼还边用小石块打水漂,比赛看谁的石块在水面漂得远,跳的次数多。一会儿把石头搬开用手在石缝里抠螃蟹,一会儿又在岸上的石堆里寻找着什么。<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嘉陵江过的汽轮不多,驳船也少,但一条条张着补丁帆的大木船却不少,每逢堆满货物的木船顺水经过时,就会传了一阵“哟嗬——哟嗬——嗨——嗨”<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的号子声。<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听到船工的号子声,所有的男孩都不约而同地坐在礁石上,把手放在嘴边做喇叭,对着船上那些排列整齐、正费劲划船的船工们扯开嗓门吼。他们憋着嗓子粗声粗气地一问一答道:<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船老板你往哪里去哟——?”<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合——川。”<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船老板你吃的啥子菜哟——?”<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o:p></o:p></FONT></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咸——菜。”<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船老板你穿的啥子衣服哟——?”<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o:p></o:p></FONT></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长——衫。”<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捞开长衫看啥子哟——?”<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o:p></o:p></FONT></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白——翻翻。”(白屁股)<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船老板你婆娘还在不在哟——?”<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还——在。”<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他们学着川江号子调,改变了内容,没事惹事取笑那些江上的船工。一阵喊完后,就倒在礁石上滚来滚去地捧腹大笑,相互骂着怪话。然后又继续一问一答地逗船工们玩。<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一条机帆船拖着一串柏木船从上游下来,木船上的货物堆得像山高。机帆船开过后,岸边掀起一阵波涛,洗衣的人手忙脚乱地赶紧把衣服朝高处移,以免被浪打到河中去。<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o:p></o:p></FONT></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一队拉纤的汉子过来了,一根大纤绳从水面移到礁石上来,一条木船从岸边划过,两根篙直撑到男孩们坐的礁石上,拉钎的汉子,穿着一条短裤,赤裸着上身,肩上斜挎着缆绳,手撑着地面,脚步艰难地跨着。几个小男孩不敢象先前逗江上的船工那样猖獗了,忙站起来让他们。<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滑拖嘴在磁器口码头的上端。<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传说很多年前,北碚小三峡有条孽龙,常到这里来兴风作浪。孽龙有十来丈长,浑身漆黑放光,十分凶恶,吐口气能掀巨浪,摆下尾巴能翻江,那一带打烂过不少的过往船只。孽龙涂炭生灵,使不少客商葬身鱼腹。为了降伏孽龙,二郎神奉玉帝旨意前来磁器口,他装扮成一个石匠,用九口大石缸智取孽龙,将它装入了大石缸,深埋在嘉陵江河床下,从此孽龙再没有出来,河边也有了“九石缸”(九石岗)这个地名。<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那不过是许多年前的神话传说而已。实质上是滑拖嘴水流湍急,江边礁石嶙峋,江心暗礁遍布所至。上水船经过滑都嘴时,船上除了留一个掌舵的和两个撑篙的,其余的船工都要下船拉纤。<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o: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o: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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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06 22:33:00|来自:甘肃兰州 | 显示全部楼层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07.75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14.78"><B normal"><FONT face="Times New Roman">3<o:p></o:p></FONT></B></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o: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刚过“白露”不久,严代英的小弟因患白喉无钱医治而死。他母亲神经简直就要崩溃了,那些天陈瑞蓉整天呼唤着儿子,声声悲凉,毛骨悚然。老人们都说“小孩死了鬼大”,加上陈瑞蓉那招魂般的哭泣,屋子里显得更为阴森、恐怖。严代英晚上不敢在家里住,就和迟玫挤在一块睡。<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七十几岁的姚婆婆从生活紧张开始,就忍饥挨饿,常把分给自己的饭省下来,悄悄地拨给姚小平吃。由于严重缺乏营养,她全身浮肿,死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连绵不断的秋雨,彻底地洗去了地面的火热,它像甘露滋润着烤焦了的大地,万物从灼热中解脱出来。地里的庄稼返青,田野里有了希望。苦熬了三年,慢慢地,人们的生活有了好转。但棚户区居住的人们,却陷入了新的困境。<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一天,迟玫放学回到家,见母亲杨雪正倒在床上滚来滚去地大哭,她不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问。从来没有见母亲这样伤心过,小小年纪的迟玫只知道从那以后,她们家的生活就进入了窘境。<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二十八岁的杨雪失业了。渴望女性独立自强的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份工作就这样丢失了。失业对她的打击无疑是沉重的。<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那是解放以来第一次精简在职工作人员,他们是新中国的第一代下岗工。<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迟得才从进厂后,几年里没正经地工作过,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痒,病假比上班的时间还多,老是影响班组评先评优,领导对他很不满,早想把他从单位踢出去。因考虑到他家已经有一个人被压缩了,夫妻双双被压缩有些不妥。在刚开始压缩人员时没有他的名字,当宣布最后一批压缩人员名单的时候,迟得才还是没能逃脱。<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两口子都失业了,过惯了按时领工资的日子,突然一下没有了经济来源,他们的心里直发慌。偏在这时候,要老帐的又来了。灾荒年迟得才几次回乡下老家去弄吃的,找别人借的钱还没还清,债主听说他领了压缩金,便找上门来讨债,迟得才只好把压缩金都拿去还了债。<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夫妻俩没找到工作前,一家人的生活就只有靠杨雪的那点仅有的压缩金来维持。这时,动员上山下乡的工作组找上了门,他们费尽口舌,好说歹说,要迟得才全家下乡。迟得才和杨雪都心疼迟玫,孩子学习成绩好,在城里读书总比在农村读书希望要大些。因此,不管工作组怎么动员,两口子的态度非常坚决,宁愿在城里讨口也不愿回乡下老家去。<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好歹总不能让人真的饿死,于是,街道上安排迟得才在码头去做临时工。说来也怪,他那身体参加体力劳动后不生病了,吃得、睡得、也累得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杨雪在家里养猪,到政法学院、重庆大学去接衣服来洗。还未满十一岁的迟玫为了帮母亲洗衣服,手指尖都被磨破了,泡在碱水里钻心的痛,母女俩打猪草跑遍了周围远远近近的田坎土坡,屋前屋后……<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在迟得才、杨雪被压缩的最初半年里,除了迟玫那幼小的弟弟迟生外,全家都舍命地忙碌着。秋天,迟得才好不容易在北碚找到一份较稳定的临时工作,他去了北碚。<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身体一贯瘦弱的迟生,入秋以来,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晚上,睡下不久就开始咳嗽,咳起来好一阵收不了场,什么单方药都吃尽,就是不见好。有人说他得了“百日咳”,要咳嗽一百天才能好。天啊!咳一百天,一百天咳下来,人不知会成啥样子了。杨雪心里又着急又心疼,家里实在拿不出钱给迟生看病,只有看到他受折磨。迟生咳嗽病不见好转,就这么拖着。<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o:p></o:p></FONT></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突然,一天迟生发起高烧来,全身烫得灼人,杨雪搂着迟生泪水直淌。晚上,迟玫怕得要命,她感觉弟弟就要死了。夜,已经很深,迟生的烧一点也没退,还直说胡话。<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迟玫,迟玫快起来,帮妈打电筒,我去逮癩哈蟆来给弟弟退烧。”杨雪把迟玫从床上拉了起来。<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已经过半夜了,迟玫被母亲叫醒,跟她一起到小溪边去抓癩蛤蟆。平时,迟玫看到青蛙都害怕,更别说癩哈蟆了。杨雪何尝不是这样,看到儿子浑身烧得滚烫,被逼急了,才想起家乡的退烧土方来。<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听到哪里有叫声你就把光射到哪里。”杨雪把手电筒递给迟玫说。迟玫拿着电筒,用电筒光在地上仔细地搜索,当发现了癩哈蟆,她就赶紧停住光的摆动,死死地“罩”住它。被电筒光射着的癩哈蟆,像傻了似的,一动也不动,杨雪赶紧扑上去抓。母女俩在地里寻了大半夜,总算抓了七八只癩哈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回到家后,杨雪把癩哈蟆从口袋里摸出来,把四肢拉直,再把它放到迟生的胸口上。说是这样,癩哈蟆就会把迟生身上的热带走。癩哈蟆在迟生的胸口上趴了一会儿,嘴就张开了,向外吐着气,杨雪马上另换一只癩哈蟆。胸前不怎么烫了,杨雪又把迟生翻过来,再把癩哈蟆放到他的背心上。真的还有点管用,一阵折腾后,迟生的全身上果然没有那么烫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第二天,杨雪去扯了些鲜苦蒿,糅烂后把水挤出来和上白糖叫迟生喝。烧退下去了,可迟生又呕吐不停。邻居们都说这娃儿还是要送到医院去,养这么大不容易,丢了(死了)怪可惜的。晚上,迟生又开始发烧,身体越来越烫,一个劲地说胡话。杨雪守在旁边,用酒不停地给儿子擦身子,整夜未睡觉。<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今天,你就别去上学了,在家里好好看着弟弟,我出去借钱,把弟弟送到医院去。”<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早上,杨雪跟迟玫交代完后就匆匆出门去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龚渝,给我请一天假,我要在家里守弟弟。”<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迟玫忧心忡忡地把请假条交给龚渝说。“怎么,迟生的病还没好?”在桌子边收拾碗筷的苏碧云问道。“昨夜一直高烧不退,我妈借钱去了,想把迟生送到医院去看。”迟玫说完急急忙忙地回家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刚进家门,龚渝随后也到了。“迟玫,我们家就剩这十元钱了,我爸的工资钱还没有寄回来,我妈说,借给你们拿去给迟生看病。”迟玫的眼睛忽地亮了一下,接过龚渝手里的钱。<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下午,杨雪一脸苍白地回来了。一进门就说:“快,去把洗脸毛巾和漱口的东西收起,送迟生到医院去。”<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o:p></o:p></FONT></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借到钱了吗?”没等母亲回话,随即迟玫又说道:“苏姨让龚渝拿了十元钱过来,说借给我们给弟弟看病。”杨雪略顿了一下,有些激动,她接过女儿手里的钱,顾不得跟迟玫多说,背起儿子就往医院赶。<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医生说迟生已经烧成肺炎了,再拖下去很可能就没救了。幸好及时送进了医院,杨雪松了口气。<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迟生在医院里住了好些天才出院。<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原来那天上午杨雪不是去借钱,而是到医院卖血去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杨雪曾有过身孕,他瞒着迟得才自己悄悄地到医院去把孩子做了,刚做了手术几天就又和迟玫到坡上去割猪草,到河边去洗衣服。为了生活她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人穷命贱呀!<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当时,在棚户区里许多家庭跟他们家没两样,大人小孩都在里外忙碌,全家老小都在辛苦劳作,相互扶携着,挣扎着。<o:p></o: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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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2-2006 09:03:00|来自:甘肃兰州 | 显示全部楼层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8.1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B normal"><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4<o:p></o:p></FONT></B></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o: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棚户区里来自农村的、五八年进厂的工人几乎全被压缩回家。夫妻都没有工作的不少。<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之远也被厂里压缩了回来,全家六口人没有了经济来源,领的那点压缩金,最多只能维持四、五个月的生活。工作组的成天往他家跑,动员他们全家回乡下去。看着一家子人的吃穿没着落,在城里开门就要花钱,实在难以维持。姚之远终于被说动了心,打算带着全家回农村去。第二天他却变卦了,态度十分坚决地对工作组的人说,不回农村去。理由是:自己十二三岁就从农村出来在磁器口码头干活,人熟地熟。回到农村去,老家已没有啥亲人,栽秧打谷、耕地耙田那套农活,他一样都不会,这么大岁数了,回去还得从头学。<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棚户区里被动员下乡走了好几户,有的人家一走就没有再回来,也有的走了不久就回城里来了,他们把国家发的安置费、棉袄、被子领了,在农村呆了半年就拖起一家人回到城里。在城里,他们已经没有了住房,只得在邻居房子间留的防火巷里,顶上用油毡遮着,前后一堵,一家人便蜗居在里面,大人到处找临时工做,维持着最低生活。<B normal"><o:p></o:p></B></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磁器口地区成了失业人员集中的地方。街道上迅速地成立了服务站,组织闲散劳动力搞生产自救。<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之远参加了服务站的生产自救小组。白天,他在码头上去当搬运工,夜晚就在家里带着几个孩子砸鹅卵石。邓西玉常生病,不能干体力活。为省钱,她只好到歌乐山上去扯草药来煎。脾气本来就不好的姚之远,生活的压力已经够他烦的了,闻着那一股股的草药味,心更烦,常常无端地冒火发脾气。他把家里的几个孩子全派上任务,每天放学回家必须到码头上去挑一担鹅卵石。连姚三妹和只有七岁的姚幺娃,都要用撮箕系上绳子去挑,哪怕最多只能挑一二十斤,也要他们去挑,挑回家后还要砸碎,然后运送到马鞍山上的白石厂去,一百斤可以换回五角钱。<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到码头上去挑鹅卵石是要选的,那种表面不太光滑有些“风化眼”的,砸起来才少费劲,石堆上每天都有不少的大人小孩在上面选。放学后,姚小平蹲在卵石堆上面选石子,脚一滑,撞倒一个男孩身上,那个男孩比他大一点,姚小平的头上被撞了一个包,男孩的鼻子也被撞出了血,两个在卵石堆上打了起来。<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吃过晚饭,没有完成任务的姚小平,在石坝上多玩了一会。姚之远见姚小平没完成任务就在石坝上贪玩,心里很冒火。他拿着一块大楠竹篾块从屋里出来,劈头盖脸地给姚小平一阵猛打。初秋时节衣服穿得薄,姚小平的身上被竹块打出一道道的血印子。在石坝里被父亲打得直跳,姚小平一跳,姚之远就打他的脚,他把生活中的烦恼全撒到了儿子身上。<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癞子,不准打了!你真是太狠心了,这么小的娃儿,哪有你这么打的!”严天成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怒吼着把姚之远手上的竹块夺了下来。“我打自己的儿子关你屁事,我看你是管得宽。”姚之远要去夺回严天成手上的竹块。<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之远本来就有些嫉妒严天成没被压缩,严天成出面干涉他,心里怪冒火。<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你的儿子也不能这样打,他是新中国的少年儿童,你没权利这么打。”严天成把手中的竹块扔到了坡底下,愤怒地说道。<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我今天就打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我不相信打自己的儿子还要犯法。”姚之远蛮横地说。<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癞子,我跟你说,今天有我在,你就别想再动他。走,我们找地段干部去!”严天成拉起姚小平就要走。<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邻居们闻讯围了上来。<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你们看,他姚癞子把这么小的孩子打成啥样了。”严天成把姚小平的衣服裤子捞起来给大家看。<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小平身上伤痕累累,上次打的伤痕还未完全消失,又添上了新的伤痕。姚小平在卵石堆上撞的包还鼓着的,回到家里父亲又暴打他,觉得自己非常委屈,见有大人出来替他撑腰,“呜呜”地哭得更厉害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哎呀,背时的姚癞子,你怎么手就这么黑哟,看你把娃儿打得好惨哟!”<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还是自己亲生的儿子,竟这样对待。”<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o:p></o:p></FONT></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这么小的娃儿,能做些啥,你要他一天做多少事嘛?”<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o:p></o:p></FONT></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大人吃点苦没啥,可别苦了孩子。”<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邻居们七嘴八舌地说开了,特别是那些老太婆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众目睽睽之下,姚之远自觉理亏,他有些尴尬,没有先前那么蛮横了。姚小芬和邓西玉赶紧把姚小平拉回家,姚之远也灰溜溜的进了屋。<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第二天,严天成就到地段干部和派出所去告了姚之远的状。下午,治安委员把姚之远叫到地段办公室训了一顿。从那以后,姚之远的火爆脾气有了些收敛。<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转眼已是冬天。晚上,昏暗的煤油灯忽闪忽闪地跳跃着,姚家全家人围坐在一块砸着鹅卵石,屋里已经堆了不少砸好的碎石。<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小芬放下铁锤对姚之远说:“爸爸,星期天我去九石岗筛石子。”<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你去筛石子?”<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还有我,我跟姐姐一块去。”姚小平说。<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你们俩都去?水流沙坝里人多,怪复杂的。”姚之远担心儿女在外被人欺负。看着还未成人的儿女,“哎——”姚之远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用铁锤使劲地砸着铁墩上的卵石。<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夜已深,姚之远叫孩子们去睡觉,自己却在煤油灯下继续砸卵石。<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九石岗河滩上满是筛石子的大人小孩,这里一个坑,那里一个凼,人声鼎沸。<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小芬和姚小平已经在九石岗河滩上筛了一上午的石子,呼啸的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霜风扑打着他们冻得发紫、皴了的脸,握着铁铲的手,虎口处已开裂,手背皴得像厚厚的锅巴。姐弟俩不停地、拼命地将沙和石子一铲一铲地往筛子里倒。他们不敢停下来,只要一停下来,那被汗水打湿了的背心就会凉到胸前,浑身直打寒颤。<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中午,气温稍高了点,河坝里,很多筛石子的人都在吃午饭了。又累又饿的姚小平不时地向远处张望。当远远地看到姚三妹小跑过来时,姚小平丢下铁铲就迎了上去,一把接过盛饭的白铁盅,边走边把饭往嘴里刨。姚三妹拿起地上的铁铲,继续着哥哥姐姐的活干。<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眨眼工夫,姚小平的半盅饭就倒进了肚里。看着弟弟狼吞虎咽的样子,姚小芬从姚小平手中拿过空铁盅,把自己盅里的那早已没有热气的饭拨了些进去,递给了弟弟,“你还吃点。”<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小平没有推辞,大大咧咧地接过铁盅,一屁股坐在卵石堆上,话也多了起来。<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他边吃饭边说:“姐,我发现捡碎碗块比砸石子划算得多,又不砸,还要卖一分钱一斤,就是脏得点,要到处去找。哎!可惜那个厂垮了,没人收了!要不,我宁愿到下水道,烂泥坑里去抠烂碗块。”<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小芬没理睬姚小平,筷子在铁盅里刨得“呵呵”直响。<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咦!姐姐,”姚小平意犹未尽,还在说他的挣钱经,“筛石子其实比捡烂碗块挣的钱要多些,龟儿就是累得很。”<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看着弟弟那想多挣钱的贪婪样,姚小芬只是微微地笑着,没言语。<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下午了,姐弟俩还得把筛出来的石子运到船上去过秤,那可是个让人担惊受怕的活。又窄又长的跳板从岸上直伸到船头,脚下是不知深浅的江水,脚一踏上跳板,心就格外紧,精力也格外集中。肩上的扁担一闪一闪的,两边的箩筐也随着扁担上下晃动,跳板晃悠悠的,必须跟着节拍走,要不,一个闪失跌下跳板,掉进江里,那可就惨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姐弟俩将石子装进箩筐里,挑起就往船上走,姚小芬让弟弟走在前面,自己一步不落地紧跟在弟弟的后面。当姚小平一踏上跳板,姚小芬就在跳板口处挑着担子不走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走呀,怎么不上跳板呢?”<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o:p></o:p></FONT></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不上就让开。”<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o:p></o:p></FONT></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妈的,担子压在肩上好耍唆。”有人骂着。<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小芬一句话也不说,死死地把住跳板口,把别人挡在身后。她怕多一个人在跳板上走,弟弟会和不到节拍被晃到江里去。任凭后面的人怎么催促,怎么漫骂,她就是不让。<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姐弟俩在一起劳动,手磨起了血泡,双肩被扁担压得又红又肿,经常是累得腰酸背痛,但回到家里从不哼一声。他们怕父亲发脾气,姐弟俩知道自己不是邓西玉亲生的,在家里遇到啥事总是相互打掩护,他们相依为命,小心翼翼地求生存。<o:p></o: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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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2-2006 12:02:00|来自:甘肃兰州 | 显示全部楼层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07.75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14.78"><B normal"><FONT face="Times New Roman">5<o:p></o:p></FONT></B></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30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o: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随着国家“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方针的落实,棚户区里那些生活窘迫的家庭开始解困。街道办事处给那些压缩人员重新安排了工作,迟得才进了一家国营铸造厂,杨雪进了街道工业。姚之远在生产自救组里当上了大组长,一个小小的、无权无势的“官”,却使他生活得有滋有味。<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端午节前后,天像被谁捅了一个大口子似的,整天没完没了地下雨,即便是放晴了,最多不过一两天,接下来的又是没完没了的下雨。那雨呀,下得真是让人心烦。随之接下来的便是嘉陵江水倒灌,俗称涨“端阳水”。<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端阳水把清水溪、凤凰溪灌了个满。故有“小山城”称誉的磁器口古镇,成了个三面环水的小岛,<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地势名副其实地显露出来。<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接连不断的下雨,溪边大块的菜地被淹没,沿溪两岸的垃圾堆不见了,那一个个的露天大粪坑也被水填平,混浊的黄泥浆水面到处是飘浮物。岸边稀稀落落地有人在撒网捕鱼,也有一些男孩在水边用竹篓捞鱼虾。<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星期天,龚渝、姚小平拿着自制的竹篓到河边去捞鱼。姚小平边走边扯起嗓子唱着电影《女跳水队员》中的主题歌<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风里锻炼,雨里考验,我们是一群展翅高飞的海燕,在波浪里出没,在碧空里盘旋,炼就了一身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救命呀!救命!”。<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不好,有人被淹了!”龚渝惊呼道。“小平,走,我们快过去看。”两人丢下竹篓就朝呼声跑去。<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一个比他们小,大约只有十来岁的男孩指着水面哭着说道:“就在那里。我哥哥踩滑了,掉到水里了,他不会游泳,会被淹死的。”<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水中的男孩可能真的不会游泳,在水里瞎扑腾。一会儿身子沉了下去,一会儿头又冒了出来,双手在水面不停地晃动着。<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龚渝,你不要下去,你的水性没有我好。”姚小平说。他一边跑一边脱衣服、鞋子。然后猛地扎进了水里,向那男孩游去。男孩的头冒了出来,姚小平正准备去抓,那男孩却一下把他抱住了,姚小平努力地想挣脱,可那人死死地抱住姚小平不松手,姚小平一点也施展不开手脚。龚渝游在姚小平的后面,他见溺水者将姚小平缠住了,情况很不妙。河边长大的人都知道,在水里救人,最怕的就是被溺水者缠住,那是很危险的,两人都可能被淹死。姚小平和那男孩在水里使劲地挣扎着,他俩在水中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又浮了上来,龚渝游过去想把两人分开,哪里得行,三人在水里扭成了一团。<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龚渝,别管我,快走开!去喊人!”姚小平着急地喊道。龚渝甩开了他俩。<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小平,甩开他,别管他了!”龚渝也十分着急地对姚小平说道。<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小平哪里甩得开,男孩的手像铁钳似的死死地把他抓住。两人沉到水底又冒了出来。龚渝害怕起来。突然,他大声地呼叫:“救命啊!救命啊!”<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救命啊!救命啊!”岸边的那个小男孩也跟着龚渝喊起来。<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远处一个正在钓鱼的大人听到喊声,急忙跑过来跳进了水里。龚渝已经筋疲力尽了,他被来人推上了岸。<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河里……还有两个……。”龚渝断断续续地说道。姚小平和那个男孩的头又冒了出来。<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小娃儿,不要再下去,你救不起来他们的。”说完,大人又扑向河里。两个孩子已经沉了下去,大人潜入了水中。当他再次露出水面时,手里托着一个男孩。<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还有一个,下面还有一个。”龚渝看到救上来的不是姚小平,他着急地说道。<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这时又过来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听说水里还有一个,他马上潜下水去了。两个大人在水里找姚小平,不时地把头抬出水面换气。<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此时,岸边已经围了一大圈人,有人在给被救上来的男孩做人工呼吸。听说水里还有一个小孩,水性好的几个男人纷纷潜到水下去了,不一会儿,两个年青人把姚小平拖上了岸。<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先被救上岸的那个男孩已经缓过气来,人们七手八脚的忙着在给他倒肚里的水,他从嘴里吐了不少水出来,人们把他平放在地上。那男孩其实跟姚小平他们一般大小,他脸色苍白、静静地躺在人群中。<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听说河里有小孩被淹了,姚小芬看到弟弟没在家,急忙向出事的地方跑去。菜地里围了一大群人,她拨开人群钻了进去,只见弟弟躺在地上,一个男人正跪在地上有节奏地压着姚小平的胸口。<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小平,小平。”姚小芬哭着,声音都变了,她不断地呼喊着弟弟。<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那人在姚小平的胸上压了一会儿,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站起身来摇摇头,对周围的人说:“没希望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小平,小平,你醒醒,我是姐姐呀!”姚小芬跪在地上,摇着弟弟的身体哭喊着。她突地转过身来,向着围观的人们不住地磕头,声嘶力竭地喊道:“救救我弟弟!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弟弟!……”<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小平!小平!”姚小平的继母邓西玉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她蹲在姚小平的身边,用手拍打着姚小平的身体。龚渝一边哭一边对人诉说着他俩下水去救人的经过。那个被救起来的男孩已经坐了起来,和他弟弟紧紧地依偎着,盯着平躺在地上的姚小平发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龚渝的母亲苏碧云也来了,她拨开人群,一下跪在姚小平的身边,低头不顾一切地用自己的嘴对着姚小平的嘴使劲地吸,一口泥沙从苏碧云的嘴里吐了出来,紧接着她又将自己的嘴对着姚小平的口一阵猛吸,“啪!”一口浓痰从苏碧云的嘴里吐了出来。这样反反复复几次后,苏碧云就开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向姚小平的嘴里吹气。姚小芬和邓西玉紧张地看着苏碧云的每一个动作,希望能出现奇迹。人群中人们开始议论起来:<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不行了,这小孩救不过来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还没有反应,看来没希望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从水里救起来的时候就没有气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苏碧云不管人们怎么议论,依旧不懈地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吹了一会儿气后,她叫先前给姚小平压胸的那人,继续压。那人重新跪在地上,再次开始有节奏地给姚小平压胸。压了一会儿,苏碧云叫他停止,自己又用嘴对着姚小平的嘴使劲地吹气。<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人们停止了说话,静悄悄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交替反复地做着同一个动作。<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突然,姚小平的嘴动了动,“有救了!有救了!”苏碧云惊喜地叫了起来。紧接着姚小平从嘴里吐了一口水出来,慢慢地他睁开了眼睛。<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小平“哎——”地一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活了!活了!”人们欢呼起来。<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小平终于活过来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没想到苏碧云这个平时不多和邻居来往的女人,一个弱不禁风的瘦小女人,在紧要关头竟如此有主见,竟会做出让人不可思议的举动,硬把一个濒临死亡的孩子给救活过来。<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小芬跪在地上,挪了几步,抱住苏碧云的脚泣不成声。她一个劲地给苏碧云磕头。<o:p></o: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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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2-2006 15:07:00|来自:甘肃兰州 | 显示全部楼层
<P>没完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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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2-2-2006 18:02:00|来自:甘肃兰州 | 显示全部楼层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160.65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10.0"><B normal">第</B><B normal"><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B><B normal">二</B><B normal"><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B><B normal">章</B><B normal"><o:p></o:p></B></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32.15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B normal"><o: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o:p></B></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07.75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14.78"><B normal"><FONT face="Times New Roman">1<o:p></o:p></FONT></B></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o:p></o:p></FONT></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一九六六年,中国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八月,初中二年级的姚小芬跟随学校的串联队伍,揣着从家里带出的三元钱,从北京到延安,从韶山到井冈山,从南昌到遵义……,在短短的时间里走遍了革命前辈战斗过的地方,走了近大半个中国。她背着一个大挎包,里面装满了全国各地抄写的革命大字报和花花绿绿的革命传单。<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在回家的火车上,姚小芬意外地认识了在重庆服役的西北籍军人肖俊生。刚满十六岁的她,花季般的年龄,虽然身着红卫兵服装,但革命的激情却未能阻挡男女之间青春的诱惑。一路上,肖俊生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使她春心荡漾。姚小芬竟一见钟情地喜欢上了他。<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火车上的邂逅使他们有了书信往来,尽管他们在信中写的都是些狂热的革命口号,但红色书信却拉近了他们之间的情感距离。文革时期的军人是受人尊敬的,是最值得信任的,解放军是红卫兵们崇拜的偶像。<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o:p></o:p></FONT></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人们都说恋爱中的姑娘傻呼呼的。姚小芬对肖俊生的爱单纯而执著,在她的心目中,肖俊生就像雷锋一样的可敬可爱。<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已进入青春期的姚小芬,开始注意起自己的形象来,常常在没人的时候拿出小圆镜来照照,精心地梳理着那两条黄黄的、干瘦的、齐耳短的小辫子。她知道爱美了,知道该怎样打扮自己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小芬很想一双统靴。整个棚户地区不管是去挑水或是到码头上去挑鹅卵石,只要一下雨,路就很不好走,全是泥泞的小路,雨后很多天路都不干。一般的人穿的都是布面邦子,塑料底子的鞋。居住在棚户区里的人,能有一双解放鞋穿就已经很时髦了。要是有一双漂亮的统靴,那简直不是他们一个阶层的人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由于物资的紧俏,人们的生活进入了票证供应的鼎盛时期。买布、买粮、买油、买糕点要票,买鞋、买保温瓶也要工业票,所有商品几乎都是凭票供给,有的东西就是有票也不一定购得着。所以,姚小芬的愿望有些奢侈。<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好不容易听说烈士墓商场里进了一批女式统靴,<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姚小芬太想有一双统靴了。她用<FONT face="Times New Roman">0</FONT>、<FONT face="Times New Roman">2</FONT>张工业票和七元多钱买了一双统靴,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忐忑不安地回到家。<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傍晚,父亲回来了,姚小芬把买统靴的事对父亲讲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一双统靴就花了七元多钱,还用了<FONT face="Times New Roman">0.2</FONT>张工业票,全家一年到头就两张工业票,家里还买不买其它东西了。”姚之远不满道。<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还要讲漂亮,你那资产阶级思想太严重了,应该好好批判一下。”母亲邓西玉在旁火上加油地说。“我又没叫你们拿钱。”姚小芬申辩道。“没要我们拿钱,那工业票不是家里的吗?我看你呀,是苦吃少了。别人都在讲艰苦朴素,你还要讲漂亮。”<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邓西玉说,<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为了一双统靴,一家人吵个不休。姚小芬心里感到非常委屈,她躺在床上伤心地哭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还哭,觉得冤屈了是不是,这么大个人了一点不为家庭着想,还有脸哭,……”邓西玉喋喋不休地骂道。<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o:p></o:p></FONT></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这时,姚小平从外面回来了,十五岁的姚小平已经开始长出个头,不再像以前那么瘦小。他见姐姐在哭,知道准是又受后妈的气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就<FONT face="Times New Roman">0.2</FONT>张工业票有啥不得了。”姚小平很不屑一顾地说。“咦,你给老子翅膀长硬了,还敢跟大人对嘴了,有本事自己去求吃,别赖在家里。”姚之远骂道。<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不知啥时候天空积起了厚厚的云层,太阳躲了进去,天阴了下来。虽然不像中午时那么让人感觉火辣辣的了,但却没有一丝凉意。老杨槐树的树梢钉在半空一动也不动。<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劳累了一天的姚之远,天气的闷热得极烦躁。他边说边从凉椅上蹦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两眼虎视眈眈地盯着儿子。<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儿子的确是长大了,比自己已经矮不了多少。姚之远本想站起来打姚小平的,看着姚小平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他硬把火气给压了下去。<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小芬存了好几元钱,那是她在河边搬运沙石挣下的,早就说好那钱不交给家里。让姚小芬自己留着买双鞋子。可是女儿当真把那笔钱用了时,夫妻俩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了。姚之远还打着小算盘想把女儿口袋里的那几元钱骗出来买酒喝呢!这一下被全花掉了,他心里自然是不高兴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都这么大一个个的了,自己不去想办法谋生,还依赖父母养着,说你们两句就还嘴。”邓西玉接着姚之远的话说。“又不是你找钱来养活我们的,关你屁事!要你在这里说。”姚小平毫无老少地反驳道。“我到你家时你才一岁多,是谁把你带大的,白眼狼,没良心的东西,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对姚小平的无礼邓西玉十分恼怒,急促而大声地呵斥道。<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你带大的,你巴不得我们死。我是婆婆带大的,跟你没关系。”<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癞子,你看,你看,你亲耳听到的,这就是你教育出来的好儿子!”邓西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着姚之远喊道。说完,坐在门口的矮凳子上直喘粗气。<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之远猛地从凉椅上弹起来,拖出门后的扁担向姚小平打去。早停止了哭的姚小芬倚在里屋的门槛上,一下冲出来死死地拖住父亲的扁担,哭喊道:“爸爸,别打他,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不再这样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窝了十几年火的姚小平顾不得父亲真的动了怒,他扑上前冲着父亲怒吼道:“打,你打呀,我今天就让你打,你把我打死呀!”<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我今天就要打死你,打死了我去抵命。”<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姚之远气势汹汹地高高地举着扁担。姚小芬夹在父亲和弟弟中间,使劲地抓住父亲手上的扁担不松手。<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喀嚓”一个大炸雷打了下来,随着一阵闪电雷鸣,天空哗哗地下起了瓢泼大雨。姚幺娃和姚三妹被吓得直哭。一时间,屋子里乱成一团。<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就是你,加入了袍哥大爷,我连小闯将都未能当上,姐姐也被红卫兵组织开除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之远解放前在磁器口码头上当过“袍哥大爷”,属于历史不清白,社会关系复杂的那一类,其实他只不过是同乡会的一个联络员。<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也许这句话正点到姚之远的软肋,他没再接话,慢慢松开了手,姚小芬赶紧把扁担拿到厨房里去。姚之远重新坐回到凉椅上,屋子里安静下来。<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雨,不停地下。屋檐下的水汇成了一股股黑黑的浊流,向低洼处流去。远处不断地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一阵大风吹过,刮断了老槐树的一根枝桠,恰好横在姚家的屋门口,虎着脸的姚小平戴着一顶旧草帽穿着一条短裤,裸着上身从屋里跑出去把那根树枝拖到了屋后的岩石坎边。<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雷公,怎么不打不孝的孽种呀!”才安静了一会儿,邓西玉又开始唠叨起来。她是惟恐天下不乱,想把火再烧起来。<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还吵啥子嘛,我看你巴不得把两个大的撵出去才罢休,你也是个没安好心的东西。”姚之远迁怒于邓西玉。“我看你是啃不动青棡啃泡木,半夜捏柿子专拣皅的捏。”姚之远和邓西玉大声地争吵着。“战火”转移到他俩身上去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雨,还在下,只是没有开始时那么猛了,稀稀拉拉地洒着一颗颗圆圆的大点子。姚小平不想在屋里听父母争吵,他光着头向马鞍山跑去。风呼呼地从耳边拂过,地上一股一股的热浪向上窜,不时地有雨点砸在他的头上、身上。姚小平憋着火,一口气爬上了白岩。<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雨水洗去了几天来的火热,树和屋顶被冲刷得十分干净,空气显得格外的清新。姚小平迎着扑面而来的凉风站在白岩上极目远眺:<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嘉陵江尽收眼底,歌乐山满目苍翠。红红的夕阳正挂在山尖,一条巨大的彩虹横跨在嘉陵江的上空。透过太阳光的折射,姚小平清晰地看到那五彩缤纷的雨点稀疏地垂向地面,他感到了皮肤触及雨水的清凉。哇!太阳雨,多么惬意的太阳雨呀!姚小平忘却了与家人争吵的不快,他被眼前美丽的自然景象所陶醉。<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那晚,姚小芬失眠了。为了一双统靴,一家人竟闹得如此不快,姚小芬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此时的她最思念的就是恋人肖俊生,她巴不得早日离开这个家,她幻想着恋人会给自己的命运带来奇迹,把自己带出这个早就厌倦了的家。<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碾转难眠的姚小芬,从自己记录格言的本子里将<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的诗句抄进了日记本里。这是他从女友那儿抄来的,她不知道此诗出自于何处何人,更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裴多菲这样的人。<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小芬盲目地追随着至高无上的爱,“爱”的漩涡将她卷了进去,她陶醉在“相思”的梦境中。<o:p></o: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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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2-2006 01:06:00|来自:甘肃兰州 | 显示全部楼层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0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17.0"><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B normal">2<o:p></o:p></B></FONT></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o: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st1:chsdate w:st="on" Year="1968" Month="12" Day="18" IsLunarDate="False" IsROCDate="False">一九六八年十二月十八日</st1:chsdate>,毛主席发出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一场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拉开了序幕。<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这是中国历史上的又一次大迁徙。迁徙的方向是从城市到农村,到边疆,到祖国最艰苦的地方,迁徙的对象绝大多数人是在校的中学生。<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数以万计万的中学生们积极响应号召,满怀激情,高唱着革命凯歌奔赴广阔天地锤炼红心。<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一代单纯无知、无私无畏的小青年,他们将把满腔的热血洒向祖国最贫瘠的山川,将用最美的生命年华去谱写一曲时代的新歌。一幅多么波澜壮阔的画卷呀!大地为帛,描绘画卷的不是颜料,是他们瑰丽的青春,被从此定格为“知青”的一代人,在中国的历史上留下了一辙不可磨灭的印迹。<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小芬要下乡了。肖俊生提议到他家——甘肃去插队落户。姚小芬没有告知父母,私下和肖俊生商量着。肖俊生一边在老家给姚小芬联系落户的事,另一边自己向部队打报告申请复员。两样事情都办得非常顺利,姚小芬没想到竟这样轻易地如愿了,她觉得幸福来得真是太快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小芬擅自作主偷偷地把自己的户口下了,迁到了甘肃省肖俊生的老家。她在临走的前几天才告诉家人。全家人十分惊讶,最气恼的当数姚之远了,接连几天闷闷不乐,准女婿连面都未曾照过,就要把女儿带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临行前他终于同意姚小芬将军肖俊生带回来与家人见上一面。<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初次拜见岳父大人,肖俊生专程到军人服务社买了两瓶高粱酒和一条“大前门”香烟,还提了一些糕点糖果之类的东西,算是到准岳父家的见面礼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他特意到理发店里去理了发,修了面。脚上的大头皮鞋擦得亮铮铮的,皮鞋尖上几乎能照出人影来。一身军装,标准的军人姿态,刚走进姚小芬家,他站在屋中间毕恭毕敬地给姚之远敬了一个军礼,把姚之远弄得怪不好意思。姚之远见准女婿长得有模有样,彬彬有礼,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你家在甘肃哪个地方?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农活好不好做?收成好不好?”姚之远象查户口似地盘问着肖俊生。<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大西北有戈壁滩吗?玉门关离你们那儿有多远?你们是不是住在黄河边的?”姚小平也在一旁不断地发问。<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肖俊生开始时被他俩“审问”得有些紧张,竟有点语无伦次。姚小芬和邓西玉在厨房里忙着弄饭菜。她不时地出来为肖俊生“圆场”,打破尴尬。几个男人在聊到红军西征与马家军作战的遭遇时,肖俊生似乎才摆脱了僵局。当他谈及到当年“西路军”在甘肃的一些未曾公开披露的事件,姚小平和姚之远像听天方夜谭似的特别感兴趣。男人嘛,都喜欢吹国家大事,尤其是军事方面的有关打仗的内容,那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屋子里的空气顿时活跃起来。<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尽管姚之远对准女婿的最初印象不错,但是他还是不太赞同姚小芬与肖俊生的婚事,嫌他家是农村的负担重,嫌地方太远。只是姚小芬的户口已下,不同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木已成舟,只得顺其自然。<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就这样,肖俊生没费多大劲就把一个大城市的姑娘带回了家,服役几年,总算没白穿那身军装。姚小芬让肖俊生在乡亲和三亲六戚面前很有了面子,人们对姚小芬也是赞不绝口。<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o: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o: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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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2-2006 01:07:00|来自:甘肃兰州 | 显示全部楼层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B normal"> 3<o:p></o:p></B></FONT></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o:p></o:p></FONT></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姚小芬下乡不久,迟玫他们和比自己低两级的学生同时进了初中,等了三年录取通知书的他们,终于成了中学生。<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严代英丢失多年的哥哥找回来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星期天的下午,几个小孩大呼小叫地在棚户区里跑来跑去,“快去看啊,疯婆子的儿子找回来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什么,你哥找回来了?”迟枚问:“别听这些鬼娃儿胡说。”严代英答道。<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mso-char-indent-count: 2.0">不一会儿,几个小孩又跑回来了,见严代英在迟枚家里,便闯进来七嘴八舌地说:“代英姐,快回去看,你们家里好多人哟,你哥哥找回来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真的吗?”严代英赶紧回家,迟枚也跟了去。<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严家门口围了许多人,严代英和迟玫从门边挤了进去。<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严代英的母亲陈瑞蓉坐在屋中间的一根方凳上,一个大小伙子跪在她的面前,头埋在她的双膝上,抽泣着,陈瑞蓉双手在小伙子头上、肩上不停地抚摸,哭着说:“儿呀,我的儿呀,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妈把你想得好苦哟,你看我这头发,落了好多,那都是想你落了的呀!”<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小伙子抬起头来,“妈——”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带着哭腔的这一声喊,不,那简直是嚎,憋在心里十多年来的一声长嚎。<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围观的人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呀!太像了!”儿子和父亲简直就象是一个模板翻铸的。那鼻子、眼睛、嘴,脸型、神情和严天成没两样,不用介绍,一看就是父子俩。<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和他一同来的还有一个老农,他坐在桌旁嘴里叼着一根烟杆,啪达啪达地一个劲地抽着叶子烟。<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儿子,这些年你在哪里过的,是怎么找回来的?”严天成泪水纵横,哽咽着问道。儿子用手指了指桌旁的老农,抽泣着说道:“是王伯伯陪我到重庆找了好几次才找到这里来的。”<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那个只顾抽烟的王伯伯磕了磕烟杆里的烟灰,擦了擦潮湿的眼眶,慢腾腾地讲述起小伙子的寻亲经历来。“华子是十岁那年到我们生产队来的……”<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王伯伯刚开口说一句话,陈瑞蓉就叫了起来:“对对对,我儿小名就叫华子,没错,没错,他小时候我们就这么叫的。”她把脸转向儿子说:“你知不知道你的大名叫什么?”华子迷惘地看着母亲摇了摇头。<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你的学名叫严代华,中间那个‘代’字是严家的字辈,你妹妹叫严代英。”严天成接过妻子的话说,还把严代英拉到华子面前。<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严代华看着眼前的妹妹,又是惊又是喜。严代英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从未谋面的大哥哥弄得很不好意思,她挣脱了父亲的手,站到了边上去。<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王伯伯接着说:“他要知道自己的名字,知道父母的名字就好了,也不会吃那么多的苦,早就找回来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华子小时候是跟着爷爷住在乡下的。因为要读书了,爷爷才把他送回城里的家来。第二天,大人们自个忙去了,谁也没有注意他。刚到一个新地方,充满好奇的严代华溜出家去玩,一出门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他在街上流浪了三天后,被警察送到磁器口孤儿院。在孤儿院里生活了三年,一个三十多岁的单身农民,因太穷,没能娶上老婆,为了防老,他就把严代华从孤儿院里领养了回来。开始他们俩相处得还不错,后来在媒人的撮合下,养父讨了一个边远山区的女人。没多久,他们就有了自己的小孩,从那以后严代华就开始吃苦了,完全成了他们家的奴隶。每天起早摸黑地干活还吃不饱饭,常常是等养父一家人吃完饭后,他才去吃一点剩菜剩饭。生产队的人为他打抱不平闹到了公社,公社干部才给予明确的了断:让严代华从家里搬出来与生产队的五保户住在一起,在队上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怜的华子,当年又瘦又小,年仅十四岁就开始自食其力,在生产队里割草喂牛来养活自己,他断断续续地上学,十六岁了才勉强把小学念完。。<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文化大革命红卫兵大串联时,已经长大成人的严代华把自己的身世给当队长的王伯伯讲了。王伯伯非常同情他,支持他到重庆找亲生父母,并陪他一起搭上了红卫兵串联的火车,从永川到了重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在华子的记忆中,家里的房子不大,墙壁是木板做的,一块一块的木板间有很宽的缝隙,足有手指那么宽。刚到家的时候,他曾非常好奇地把眼睛贴到缝隙处看外面。第二天,趁大人不注意时,他从家里溜了出去。离开家没走多远就有一排很长很长的“石栏杆”,(水泥混凝土做的)上面嵌着许多铜钱大小的鹅卵石,他觉得很好玩,抚摸着栏杆上的鹅卵石一直朝前走,走啊,走啊,也不知走了多久就迷路了。在他脑子里就这么点印象。<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第一次寻亲他们在城里找了三天,一无所获地回去了。华子不死心,回到生产队里除了拼命地挣工分外,还常到河沟、池塘里去摸鱼,拿到街上去卖。他一分分地攒钱,六九年,好不容易攒下几十元钱,他又缠着王伯伯陪他到重庆去找父母。那一次他们在城里又找了三天,钱用完了,还是没有找着父母。在回家的火车上,华子忍不住大哭起来。车厢里的人听了他的遭遇后,觉得严代华太可怜,纷纷给他出主意。一个在市中区住家的乘客说:“重庆那么大,像你们这样去找,如同大海捞针,哪找得到。我跟你们说,最好是从解放碑附近找起,千厮门、临江门以前就有许多的板壁房,也有些混凝土栏杆,你们先到那些地方去挨家挨户地问,看能不能找着。”华子记住了那位乘客的话,回去后又慢慢地攒钱。<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mso-char-indent-count: 2.0">这次他们就在千厮门、临江门一带挨家挨户地问,华子一遍又一遍地将自己的不幸讲给人们听。老天不负苦心人,他们终于在临江门找到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大娘,她以前曾和严家做过邻居。<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老大娘回忆道:刚解放不久,她的邻居严家曾丢失过一个刚从农村来的小男孩,那母亲为此事怄气得人都有些疯癫了。不久,他们家搬了,至于搬到哪里去了老大娘就不知道了。他们根据老大娘提供的姓名和当时的居住地址,到派出所户籍那里去查以前的迁移存根才找来的。<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mso-char-indent-count: 2.0">严代华的归来,给他们家庭带来了无尽的欢乐,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失散这么多年的亲人,居然团聚了。幸福真是来得太突然,这使本就神经脆弱的陈瑞蓉再次受到新的刺激。那段时间,陈瑞蓉在家里不是哭就是笑。他家的这件奇事成了棚户区里的头号新闻。</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8.1pt; mso-char-indent-count: 2.0"><B normal"><o:p> </o:p></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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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4-2-2006 01:09:00|来自:甘肃兰州 | 显示全部楼层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8.1pt; mso-char-indent-count: 2.0"><B normal"> 4<o:p></o:p></B></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mso-char-indent-count: 2.0"><o:p> </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一九七一年春,重庆各中学校园涌动起来。进中学还没到两年的三届学生,刚把“心”收进教室,时代的浪潮却将他们带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同学与同学之间,父母与儿女之间,兄弟姊妹之间,同事朋友之间,都在议论同一个话题:支边、云南、生产建设兵团、种橡胶……<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学校、教室、家庭、社会全躁动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校园里到处贴满了“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屯垦戍边、保卫祖国、建设边疆”的大幅标语。一时间“头顶香蕉脚踩菠萝”的美丽传说在中学生们中传开。那些从西双版纳生产建设兵团来的现役军人在各中学大会小会上现身说法,口若悬河地动员着最大不过十八岁,最小才刚满十五岁的中学生们,到云南边陲的军垦农场去种植橡胶,支援边疆建设。看着战士头上的红五星,衣领上的红领章,小青年无不为之动心。建设兵团里一切都是军事化,每月还有二十八元钱的工资,比下乡当知青强多了。在解放军的大旗下当一名军垦战士是多么的光荣啊!那是乳臭未干的小青年们所向往的,于是许多同学都积极报名争取支边。</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迟玫和严代英约好一同到边疆去。临张榜公布支边名单前,迟玫突然说不想去了,是什么原因使她改变了注意,别人不知道,迟玫自己也说不清楚。十七八岁的少女,多变的心绪,谁能说得清楚呢?<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迟玫劝严代英也别去了,严代英的男朋友也劝她别去了,可她支边的决心很大,谁也动摇不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支边青年出发的前一天,严代英领到两张送行的站台票。这本来是给父母亲的,严代英不想看到父母送别时的悲伤,没有把有站台票的事告诉父母,她把票一张给了男朋友,另一张给了迟玫。<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mso-char-indent-count: 2.0"><st1:chsdate w:st="on" Year="2006" Month="6" Day="18" IsLunarDate="False" IsROCDate="False">六月十八日</st1:chsdate>,几十辆卡车载着上千名当时还未初中毕业的知青前往菜园坝火车站。当卡车行驶到钢铁厂的大门口时,陈瑞蓉突然冲上了公路,横卧在中间。驾驶员忙把车停了下来,陈瑞蓉哭着要到火车站去送女儿。带队的工宣队师傅打开车门跳了下来,默默地扶起陈瑞蓉,他把驾驶室的座位让给了她,自己爬到了后面的车厢上去。 <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mso-char-indent-count: 2.0">陈瑞蓉到了火车站,没能进站,她没有送亲的票,只能在车站外面观望。后来,她又有点犯糊涂了,全然忘记了自己是来送女儿的,一个人竟高高兴兴地跑到解放碑逛街去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支边的同学都上了火车,送亲的人们在车下挤来挤去。迟玫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挨着找严代英。火车站里高音喇叭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哪里需要到哪里去,哪里艰苦哪安家……”的革命歌曲,那声音大得压住了人们的哭喊声。车厢的每一个窗口都塞满了人头,迟玫好不容易才找到严代英乘坐的那节车箱。严代英正在车箱另一边的窗口上与人说话。迟玫忙从两个车厢的挂钩处钻到了那边,背面车箱的窗口下也站了不少送亲的人。迟玫一眼就看到了严代英的男朋友,那个正在钢铁厂里当学徒的小工人。严代英不停地擦着泪水,男朋友在下面泪汪汪地、深情地看着她。迟玫把刚在车站外面买的一个日记本递给了严代英,她拿着日记本,突然捂着脸大哭起来。小工人在车窗下默默地、一把一把地摔着眼泪。迟玫忍不住也跟着“呜呜”地哭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高音喇叭里传出火车就要启动的消息,通知送亲的人们赶快离开车厢。迟玫忙从车厢之间的挂钩处钻回到站台去。<o:p></o:p></P>
<P 0cm 0cm 0pt">站台边,与迟玫同班的、年龄最小的同学李湘渝——一个还未满十六岁的女孩,这个老红军战士的后代,正蓬头垢面地把头伸在窗外,与她那满头白发的老红军爸爸告别。火车就要启动了,站台下的人们紧紧地抓住车上人的手不肯松开。一队身强力壮的“群专大军”(地段上的群众组织)手臂上戴着红色的执勤袖章来到火车边,把窗口下的人一个一个地迅速拉开,他们手挽手地筑成了一道人墙,把送亲的人隔在了人墙外。</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老红军战士的脸上没有泪痕,只是眼神显得有些忧郁。突然,他从两人的手臂下钻了过去,手里拿着一张十元大钞,冲向女儿的窗口,不住的喊着:<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湘渝,湘渝,把这钱拿去,在路上用。”<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火车已经启动了,父亲在窗下跟着滑动的火车跑,硬是把那十元钱塞到了独生女儿的手里。女儿在窗口奋力地挥着手,声嘶力竭地一声又一声地哭喊着:“爸爸,爸爸……。”<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车上的人,车下的人哭成了一片。<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车站里,尽管高音喇叭仍在震耳欲聋地放着那首极为鼓动性的革命歌曲,但终究未能压住人们的哭喊声。“人墙”外,尽管送亲的人们一起一伏如同潮水般地向着启动的列车涌动,但仍然无法阻止车轮的滚滚向前。<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这批支边青年,两年的初中学习还没完成,就提前毕业了。<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4pt; LINE-HEIGHT: 150%; mso-char-indent-count: 2.0">一代人,在他们生命最灿烂的时候,求知欲最旺盛的时候,离开了校门。他们像一棵棵路边的小草,无人问津。他们的心灵在现实与理想,水与火的无情冲撞下,犹如火山喷发出的岩浆,被冷却、被搁置了。<o:p></o:p></P>
<P 0cm 0cm 0pt; LAYOUT-GRID-MODE: char; TEXT-INDENT: 24pt; mso-char-indent-count: 2.0; punctuation-wrap: simple">严代英一到边疆,就找护送的老师带回一封信。信里她要迟玫告诉同学们,如果有第二批支边的名额,千万不要再来了,他们在边疆太艰苦了。<o:p></o:p></P>
<P 0cm 0cm 0pt; LAYOUT-GRID-MODE: char; TEXT-INDENT: 25.2pt; mso-char-indent-count: 2.0; punctuation-wrap: simple">“头顶香蕉脚踩菠萝”全是一派胡言,得自己去种植。他们绝大多数人被分到了新连队,极少的人在老连队。<o:p></o:p></P>
<P 0cm 0cm 0pt; LAYOUT-GRID-MODE: char; TEXT-INDENT: 25.2pt; mso-char-indent-count: 2.0; punctuation-wrap: simple">新连队的人最艰苦,要自己开荒垦地种橡树苗。每天他们都得上山砍柴草,必须完成规定的任务,全是“刀耕火种”的落后生产方式。没有住房,靠自己上山伐木搭建,住在茅草棚里,天上落大雨,屋里下小雨。睡觉的床是用竹子搭的“连体铺”,一长排一长排的,大家挤在一块,蚊子多得很,又大又咬人。吃的是“玻璃汤”饭(没菜,用盐开水泡的饭)。<o:p></o:p></P>
<P 0cm 0cm 0pt; LAYOUT-GRID-MODE: char; TEXT-INDENT: 25.2pt; mso-char-indent-count: 2.0; punctuation-wrap: simple">老连队里的知青,天还没亮就跟老工人一起上山割胶,割胶完毕,就在林间里除草,中午时分才开始收胶。吃过午饭后,就种地,所从事的工作跟农民没啥两样。虽说每月有二十八元钱,可钱拿来买不到东西,连最基本的生活用品都难以买到,许多东西比在城里还要难买。<o:p></o:p></P>
<P 0cm 0cm 0pt; LAYOUT-GRID-MODE: char; TEXT-INDENT: 25.2pt; mso-char-indent-count: 2.0; punctuation-wrap: simple">不管是在老连队还是新连队,大家每天的工作量都很大,十几岁的城市娃娃,天天干体力活很难吃得消,同学们很想家,特别是女生经常哭鼻子。<o:p></o:p></P>
<P 0cm 0cm 0pt; LAYOUT-GRID-MODE: char; TEXT-INDENT: 25.2pt; mso-char-indent-count: 2.0; punctuation-wrap: simple">信上还说了不少与当时形势相悖的过激言语。那是一封让人惊悸的信,信没有封口,严代英胆子也真够大的了。如果老师把信上交给了领导,那岂不是都要背上破坏“屯垦戍边”的罪名。迟玫拿着那封重量级的信,心情格外沉重。<o:p></o:p></P>
<P 0cm 0cm 0pt; LAYOUT-GRID-MODE: char; TEXT-INDENT: 25.2pt; mso-char-indent-count: 2.0; punctuation-wrap: simple">严代英运气还算好,被分到的了老连队。同学们多羡慕她呀!说她有福,一度时期还曾遭到大家的嫉妒,同学们在街上碰到连招呼都不愿和她打,更没有同学到她那里去串门了。她那在火车站时依依不舍的男朋友,与她通了几封信后就断绝了关系,说是家里不同意他们耍朋友。那段时间的严代英好孤单好寂寞。<o:p></o:p></P>
<P 0cm 0cm 0pt; TEXT-INDENT: 28.1pt; mso-char-indent-count: 2.0; mso-outline-level: 1"><B normal">       <o:p></o:p></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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