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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10-2005 21:43:24|来自: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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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FONT title="2005-09-24 17:50:58">第三十一章
(葛占水喷着酒气对酒保说,我就不明白,过去我是个坏人,就是那种脚X L脓,头上生疮的坏人,可是干什么成什么;现在想做个好人
,却处处碰壁!)
樊主任下车,拉住于水淼的手,哭丧着说:“我实在扛不住了,厂家像催命似地堵在门口,死活都要钱!”
于水淼说:“不对呀樊主任,按合同三个月后才回笼资金,我这进货才一个月,您怎么就追过来了。我们的钱也都压在货里呢?你总得让
我卖出一部分,才能付钱吧?”
樊主任尴尬地笑笑:“不光是厂家,他们还好对付,毕竟他们还要求我分销嘛!这次是上面来查账了,你们货提走了一个多月,这么大窟
隆,你让我拿啥填?我知道你们两口子好,我也没脸追你们要钱……”
“你把我们提货时间朝后挪一个月,账不就平了吗……”
“要是这么简单我能不做吗?现在可不比从前,这次来的都是专家,那点小猫腻人家一眼就戳穿,如果你们不想让我坐大狱的话……”
于水淼明白了这只老狐狸知道了超市索赔案。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乱人捶。一丝凄凉掠过她的心。
樊主任当于水淼的面订了房间,服务员问住宿时间时,他瞥了她一眼,说:“不定时间,也许要住很久。”意思很明显,拿不到钱,不会
回去的。
于水淼心事重重来到驾校,订了房,就给张忠诚打电话。
张忠诚一进屋就将门反锁上,他红着眼睛,大腿急剧地收缩,肚腹里一团火蹿动着。他胡乱地剥着她的衣服,似乎想将她咬成碎片,卷进
嘴里,再用唾沫融化掉。她嘴里呜呜着,躲闪着:“忠诚、忠诚,你冷静点,我找你有事——出事啦!”
仿佛闷雷一样在空气中滚动的喘息戛然而止。
张忠诚大惊失色,问:“出了什么事?”
于水淼拧过脸,泪水溢出眼窝,在阳光下滋滋冒着白烟:“这事你不懂,说了也没用,就是我们超市要关门了。”
张忠诚松开于水淼:“好好的怎么就关门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窗门紧闭的旅馆令人窒息,阳光像火一样烤灼,令人心烦意躁。听完于水淼的介绍,张忠诚蔫了,他叹着气说,“我以为自己总算在城市
站住了脚,扎住了根,现在看来乡下人就是乡下人,他的根是长在泥巴里的,软了巴叽像波菜叶子,挪到城市的水泥地就是活不了。开不上汽
车也就罢了,喝粥的命,吃口馒头兴许噎死人。可现在连粥都没有了,连煮粥的锅都被砸了,这就不好想了,难道我真是欠了饿死鬼的债,他
们死活都把我朝那条路上拽?”
于水淼嗔怪道:“我原本是到你这儿来找安慰的,现在都火烧眉毛了,查货的、要账的,背地里下绊的,还有我们那些惊慌失措的员工一
拨拨地找我,我的头皮都要裂开了,人就像坐在漏水的船上,不断地朝下沉。我以为你即便不是条救命的筏子,起码是根稻草吧,多少给我点
安慰和希望吧,你倒好,一抬脚把我踢到水底。让我连扑腾几下的想法都没了——你怎么这么自私啊,光想着自己?”
张忠诚解释:“不是我不安慰你,而是我不想骗你,过去我一直以为,只要有力气,勤快,起码能养活自己的女人。进了城才知道,力气
是什么?勤快又算什么?我在小煤窑挖煤时,一天干十多个小时,脚都被水泡烂了,你说我不卖力,不勤快吗?可结果怎么样?包工头卷起钞
票就跑,让你的力气全扔在他荷包里。进了城,到了装卸队更糟糕了,力气在小煤窑虽说像块烂铁皮,毕竟有人掂记,拿去换钱,在装卸队就
变成屁了,想放都得找背人的地方。想花力气换钱就得先去送钱,我没有钱,力气自然没人要,一两个星期没活干是常有的事。没有钱,我跟
你说再多漂亮的话有何益?我现在是真虚啊,虚得我连几句不要钱的安慰话都不敢说了,生怕说完以后你找我兑现,我什么都拿不出来。”
于水淼说:“谁要你养活啦,我是要几句安慰话。要是养活,瞎了眼睛我也不会找你,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有钱的人,缺的是有良心的人
,在我眼里,这样的人比金钱贵一万倍。很长时间我生活在金钱里,可是我不幸福,那些钱就像一块块石头,压得我透不过气来。让我失去了
自由和自尊。可是跟你在一起,我才真正地活回来。我可以像正常女人一样,活在自己的愿望里,可以笑,笑出眼泪的那种笑;可以哭,哭得
令旁人心碎的那种哭;可以发牢骚,就像现在这样;可以跟你一起拉着手儿逛大街,什么都看,什么都不买。我们一起摇着一把蒲扇,每人一
百下,谁也不许偷懒,挤着一条薄被过冬天,互相取暖,谁也不许在外留宿,只要两人心在一起,再冷的日子也能捂暖。”
因为激动,于水淼的脸涨得通红。
张忠诚也激动,他一激动就爱流泪。他哭着说:“我原来说过,人这辈子得到的和失去的差不多,老天爷让我没钱,原来是要把你给我。
有了你,就让我穷得糟糠不饱我也愿意,只要有你,就是死了也挂着笑脸。”
于水淼捂住他的嘴:“不说就不说,一说就扯到死,我能让你饿死吗?就算真到那份上,我杀了自己也不会让你饿死啊。”她掏出手帕,
帮他揩去泪水,安慰道:“放心吧,事情到这份上,我估摸葛占水肯定要宣布破产,这样他既可以逃脱所有的债务,还不用付员工的工资。他
虽然没了超市,但自个儿的房产却留了下来,我跟他一离婚,别说一半,哪怕只有20%的财产,咱俩后半辈子都衣食无忧。到时候咱俩带上钱
,离开这里,幸幸福福地过日子,你愿意要孩子就带上,不愿意我就给你生一个,好吗?”
于水淼的话让他冷静下来,他说:“好是好。咱俩好象从来没有把话谈到这份上,既然谈到了,也没必要遮遮盖盖了。不知你想过没有,
我要是真跟你走了,苏宝莲怎么办?抛开你跟葛老板与我跟苏宝莲的感情不谈,单说生存能力,她一点都没有,葛老板离开你还是老板,可苏
宝莲离开我,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于水淼沉思了一下说:“我看宝莲是个有福气的人,我们不用过份地为她担心。不过看在你还有良心的份上,我也会帮她的,我可不愿意
让你的心背负太多东西,那样你会怨我一辈子。我都想好了,先给她买个二手房,让她有个地方住,然后每月给她生活费。离婚后我先走,找
到地方我通知你。你当务之急是把驾照拿到手,以后我给你买车跑出租。我可不让你个大男人闲在家里,白吃我不说,还整天发脾气。”
张忠诚又涌出了眼泪,“我怎么都好办,毕竟年轻,还有力气,虽说力气不值钱了,但总能糊住一张嘴。她呢,什么都没有,连不值钱的
力气都没有。你帮她,也就帮了我,你帮她一分,我会回报你十分。别的也许我做不到,穷人嘛,自己身上都没有二两肉,全拿给你,也不够
一顿的。但我的感情却一点也不少,兴许比富人还丰盛还纯净,我愿意把这些都给你……”
于水淼也流出泪水:“我要的就是这些,别的我都有过。我以后再也不会为了别人的眼睛活着,我要活在自己的内心里,活在快乐和幸福
里。”
万生园超市外面站满了人,大部分是超市的员工,对他们来说,这座匍匐于解放路上的大楼是他们的饭碗,关闭了,意味着他们失去了饭
碗。
一些年龄大些的员工,站在前面,眼睛盯着那扇镶有黄铜把手的大门,巴望着老板能从里面走出来,像从前一样拍着脑门子告诉大家,墙
上那张停业公告是假的,然后让大家进去上班。然而这种愿望就像风一样撩过衣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高镜也挤在人群里,她的表情异常激动,一遍遍对身边的人说:“我早就知道要出事,而且是大事,真的,前几天我还跟苏宝莲说过,不
信问她。”
“早知道你不说,现在说有什么用?”
“你以为你是神仙,除非是你干的?”
“饭碗都砸了,你还吹这些干嘛?”
听到大家的责怪,高镜冷静下来,继而流下泪来:“越是担心越是发生,这以后我们可咋办呢?老板也是的,怎么也要跟大家解释一下嘛
,起码这个月工资要发下来啊?”
“他都破产了,拿什么给你发钱?”
“你家好歹还有个上班的,我们全家都指望我呢!”
“要哭回家哭去,我们心里本来就着急,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又不是我砸了你们的饭碗,都冲我来干什么?”高镜嘟囔着,忽然想起苏宝莲,她总是很耐心听她唠叨,任她使性子:“奇怪,宝莲到
哪里去啦?”
而此时,苏宝莲正和葛老板躲在办公室里,他们没有开灯,从百叶窗后面,看到了外面发生的一切。
葛占水叹口气:“真想不到这么快就轮到我了,真是兴也勃焉,亡也忽焉。开业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那时也围了很多人,只是所有人的
脸上都挂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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